第二十五章

“我回來了。”她說,仿佛這個時候看見他在家是一件極平常的事情一樣。

“你去了哪裏?”施青棠並不看她,指間夾著一支煙,頭發有些淩亂,這個樣子的他,少了一分陰沉,卻多了一分邪肆。

白月光不敢看他,轉過頭來,認真的脫下鞋子,換上舒服的拖鞋,然後才慢慢的走過來,站在離他一兩米的地方,皺著眉道,“你別抽煙,空氣不好。”

施青棠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從善如流的掐滅了煙。

白月光走過去打開了窗戶,這才回來,在他對麵的沙發上坐下。總感覺這個樣子很奇怪,白月光想了想,才發現,施青棠居家的樣子,她竟然從來沒有見過。

說起來好笑,她認識他又十六七年了,那麽長的時間,可是就算是像現在這樣朝夕相處,她所能見到的他,都不是居家時候的樣子。

他們見麵的時候……好像總是匆匆忙忙的擦肩而過。不是去上學,就是放學了,或者他要出門,或者剛出門回來,總之都是他一本正經的時候。

而此時的施青棠,西裝的外套隨意的丟在一邊,領帶也已經摘下來了,雖然還穿著襯衫和西褲,可是看起來卻不那麽正式,有了一分慵懶的味道。

他此時手裏沒有煙,卻一直低頭把玩那個打火機。

沉默了一會兒,他問,“你晚飯吃了嗎?”

白月光這才想起還有晚飯這麽一回事,她和田歌翔分開之後,是坐十一路走回來的。她聞不慣汽油味,也不喜歡公交車上人來人往,反倒是晚風中一個人慢慢的走一會兒,更能清靜下來。隻是,晚飯的的確確被忘在腦後了。

她不自在的別過頭,“嗯……吃過了。”

施青棠一聲嗤笑,“小月,你連撒謊都不會。”說著抓起茶幾上的手機,打電話叫外賣,“有什麽想吃的?沒有我就叫他們隨便送了。”

白月光不說話,聽著他點了好幾個菜,還要了兩份米飯。

等他掛了電話,她才反應過來,“怎麽點了那麽多?你……也沒吃飯啊?”

“本來想帶你出去吃的。不過你不在家。”施青棠伸出手去,想要拿一支煙,伸到一半才想起來,白月光懷孕了,聞不得煙味。他挫敗的收回手,煩躁的在頭上扒了扒。

連白月光都看出來了,他很煩躁。煙灰缸裏麵已經有好幾支煙頭了,說明他已經抽了好幾支煙。雖然說白月光對他真的很不了解,也一直沒想過要了解,但是她也知道,施青棠是個極為自律的人。這樣的人愛惜自己的身體,他平時想必不怎麽抽煙的。而打開來放在茶幾上的煙盒裏,也的確隻抽出了幾支,想來是新買的。

她不由得便去想,他……在煩躁什麽?

其實答案很容易想清楚,隻是白月光讓自己就在這裏打住,不要再想下去。

兩個人默默無言。很久之後,施青棠才開口說,“今天的事,是我不對。”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想來就為了說出這句話,不知道做了多少心理建設。

他這個人很傲,讓他說對不起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能承認他做得不對,就已經是極限了。白月光想了想,才回答道,“沒事,我都忘記了。”

這句我都忘記了想必刺激到了施青棠,他抬起頭來,露出嘲諷的笑容,白月光知道,下一秒,從這張嘴裏,會說出最傷人的話語。

雖然都是聽慣了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卻覺得有些委屈。

然而他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門鈴聲就響了。

是送外賣的。施青棠付過賬,提著兩袋子的東西回來,白月光便站起來,幫他把東西都擺到餐桌上。

然後兩個人坐下來吃飯。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沒有吃晚飯,明明也覺得餓了,可是白月光卻忽然沒有了胃口。

不過她知道,施青棠不會允許她不吃東西,因此便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吃。

一直等到施青棠吃完了,放下碗筷,她才鬆了一口氣,也放下碗筷,說道,“我吃飽了。”

施青棠看了看她的碗,皺了皺眉,最終沒說什麽。

白月光如釋重負,站起來飛快的收拾了餐桌,就回到了自己的臥室裏。

她隻覺得不舒服得很,心裏惡心的要命。好在這個臥室配有配套的洗手間,白月光將自己剛剛吃下去的東西都吐出來了,這才覺得舒服些。

然後她便坐在床上發呆。

今天真的是一時意氣用事的衝動,她想到了逃離,當時心裏也真的很想,很迫切的想要逃離,可是現在,她那些勇氣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人也慢慢冷靜下來。既然沒有能夠憑著一時之氣離家出走,再走第二次已經不可能了。

白月光煩躁的想著,隻是答應了田歌翔,如果她沒有去……她心裏也知道,這是最後的一次機會,今天,如果田歌翔拒絕了自己,那麽兩個人以後就再沒有見麵的可能了。而明天,如果自己沒有如約而去,以後難道就還會有臉去見田歌翔嗎?

這是他們之間,最後的機會。

而她,還沒有開始,就已經退縮了。隻要看到施青棠,她所有的勇氣便都統統煙消雲散了。她不能想象,假如施青棠知道自己和田歌翔密謀過偷偷離開這種事,他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情來。

他今天還在宣布,不會放過肖家和刑家的。像她這樣的人,誰碰到誰倒黴不是?

所以活該一個人生活在孤獨和絕望裏,活該……

可是別人有什麽錯呢?

十七歲的白月光什麽都不懂,不過是憑著對於美好的一種本能的渴望去靠近肖在遠,並沒有想過要給他帶來這樣的禍事。

就算他沒有愛過她,就算她心底不是不埋怨的,可是,他不該受到這樣不公平的待遇。

白月光想著,也該死心了,不要把禍事再傳染給田歌翔了。

這些痛苦都是她該承受的,就讓她自己一個人來承擔吧。奢望終究隻是奢望,到最後不過是襯托得絕望更加的悲傷罷了。

在靜寂無人的深夜裏,白月光收攏自己,在枕畔縮成一團,不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