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四公子

寒冬臘月裏,北風一陣緊著一陣,吹在人身上刀刮般疼。

不遠處,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朝城內駛來,車輪咕嚕嚕的在雪地裏留下深深的痕跡。

馬車駛到城門口時照例被守城的士兵攔下。

“車內是何人?”守城士兵手裏長矛指著車內,厲聲詢問駕車的車夫。

車夫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幹淨的麵容,“我家公子。”他說話穩重,不見一絲慌張。

“掀起簾子!”士兵已經走到馬車前,剛要動手,年輕車夫身形移動間攔在士兵麵前,士兵剛要訓斥,隻聽車內傳來一個清水流澗般的聲音,“付北,到了嗎?”

“公子,已到城門口了。”付北去掀簾子,簾子後探出個腦袋,像是剛睡醒,眯著眼睛看了眼馬車外的城門然後視線停在那個要來掀簾子的士兵身上。

士兵早在看到馬車上這人時就呆住了,他怕是這輩子也沒見過這樣相貌的人。

十五六歲的年輕公子,比一般女子還要白皙的臉龐上因為剛睡醒帶著粉色的光暈,大眼睛雖然眯著卻一眼就讓人看到他深深的眼瞳,黑亮的閃著光,小巧秀氣的鼻子下是淡色薄涼的唇,唇瓣勾起間,光華流轉,美不勝收!

“為何不讓我們進城?”少年公子皺著眉問。

“怕是被最近城內禹國奸細的事兒鬧的。”叫付北的年輕車夫回答。

“哦?”禹國?

“爾等何人!”士兵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沉迷在那個人的美貌中不可自拔,突的大喝一聲以掩飾剛才的失神。

“付北——”年輕公子拉住車夫欲出手的身形,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可硬來,隨後從腰間取出一塊玉佩,玉佩通體潤白,中間一點嫣紅,仔細看,便能看到此為一個“莫”字。

見了這塊玉佩,士兵臉色刷地一下慘白,單膝跪地,“屬下不知是公子,還請公子恕罪。”

“你也是盡心辦事,無妨,起來吧。”抬了抬手示意士兵起身後,他又躲進了車簾後,“付北,走吧。”

年輕車夫手中馬鞭一揮,馬車便穩穩的進了城。

“這人是誰?可把你嚇得!”另一個守城的士兵把跪在地上的士兵拉了起來,滿臉疑惑的看向已經遠去的那輛不起眼的馬車。

“他?你沒瞧見他身上那塊玉佩啊,那可是莫離山莊幾位公子的信物。”

“啊!莫離山莊!”那士兵一聽也嚇了一跳,“怪不得了,那樣一個人兒,自然身份是不同的!”

先前攔車的那位士兵暗忱,莫離山莊莊主年紀輕輕便收了四位徒弟,各個都是不一般的人物,瞧那年輕公子神仙似的人物,不知是他座下哪位徒弟。

莫離山莊內,莊主荊之痕正坐在書案邊辦公。

“到哪了?”嘴裏雖問著話,手裏的批複卻未停。

“照日子推算,怕是該到了。”付南站在一邊,垂著手筆直的站著。

“這天怪冷的,去叫人再搬幾盆碳進來。”

“是。”

馬車吱的一聲停在巍峨的大門外,門上黑匾金字——莫離山莊。

門口早有人迎著,掀起車簾把馬車裏的人扶下車來。

“何媽!”他激動的叫了一聲,手握住何媽的手。

“哎,四公子,三年了,總算是回來了。”何媽也握住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裏打轉著淚水。

“您身體一向可好?”

“好。”何媽抹了抹眼角的淚,心疼的說,“倒是你清瘦了不少,那小蒼山上天寒地凍的,可受苦了!”

“不曾受苦。”他朝何媽淡淡一笑。

他們穿過長廊庭院,他拿眼四處瞧,覺著這莫離山莊和三年前並無兩樣,眼前的景致還是依舊,一路行至懷恩閣前,他卻站在懷恩閣的前廊上不動了。

“怎麽了?”何媽看他不發一語,隻是站著不動。

“沒什麽。。。”也就那麽一會兒的時間,他便回過了神,跟著何媽進了懷恩閣。

他站在書房的門簾外等著何媽進去通報。

不一會兒就聽到裏麵傳來熟悉的聲音,心裏突然驚慌起來,心突突的直跳。

“四公子?”付南忍不住低聲提醒他,從進來到站著都許久了,竟然就這樣垂著眼盯著自己的鞋尖連句話都不說,再看那位,隻是拿眼冷冷地看他。

“啊。。。”他這才回過神來,忙曲膝跪下,“青廷見過師父。。。師父。。。三年來身體可安好?徒兒這些年來甚是掛念。”

荊之痕聽完他的話,冷哼了聲,語氣更是冷了幾分,“你倒還認我這個師父,我原以為你嫌棄莫離山莊廟小容不下你這座大佛!”

“師父!”莫青廷忙不迭的磕頭,“徒兒沒有!”

“沒有?”荊之痕從書案後走到他身前,“恐怕要不是我讓付北帶你回來,你這輩子是不會再踏進莫離山莊一步了吧!”

他頭埋在地上,眼角餘光中是師父垂地的青色袍子,袍子的下擺和自己同為青色袍子的寬袖重疊在一起,“師父,徒兒真的沒有,徒兒在小蒼山的三年,無時無刻不想著回莫離山莊,不想著師父的。。。”他就差哭出聲了。

“莊主,四公子他趕著回來,路上舟車勞累,不妨讓他下去歇歇。”付南看著這對師徒見麵的樣子,趕緊出來打圓場。

“哼,他天天在山上和人家把酒言歡高談闊論精神好著呢,趕這些路就能累著了?”荊之痕轉身離去複又坐在書案後,捧起剛才在看的公文,卻再也不去管跪著的人。

“四公子,起來吧。”付南攙起莫青廷。

“師父。。。徒兒先告退了。。。”他抬眼看了眼對他視若無睹的荊之痕,咬了咬唇,退了出去。

“師父這三年來身體可好?”他和付南並肩走在長廊上。

“莊主這些年漸漸放下了朝堂上的事,除了些免不了的俗世,他都隻呆在山莊裏,不多過問外頭的事,身體自然清爽不少。”

“哦。。。那就好。”

他們繞過懷恩閣後的池塘,池塘裏結了薄薄的一層冰,冬日裏的陽光照上去,亮澄澄的。

“池塘裏的蓮花還是每年開兩次嗎?”要說莫離山莊的這方小池塘也真稀奇,池塘中的蓮花每年開兩次,分別是六月和十月,不過這現象也就近七八年才開始,聽說之前蓮花開得都挺正常。

“是。”付南看了眼莫青廷的側臉,怔愣了一會兒便轉過了頭,“四公子,其實莊主他。。。還是很疼你的,因為知道你今天回來便推了靖王爺的邀約,知道你怕冷還讓人在書房裏添了。。。”

“我知道。”他淡淡的開口。

見他這樣,付南便也不再開口。

付南把他送到蓮花小築,“四公子先好好休息,晚些吃飯的時候我再讓人來叫您。”

“付大哥哥——”他脫口而出。

“四公子還有事?”付南聽他這聲喊,心裏一陣觸動。

“沒。。。沒事。。。”他悻悻然的擺了擺手,推門進了房間。

本想向付大哥哥打聽師兄們的近況,轉念一想,何須打聽?大師兄去年便掛帥出征,二師兄行蹤向來飄忽不定,三師兄。。。自然在那個地方。

房間裏擺設一應還是三年前自己走時的樣子,連被褥枕頭還是原先的樣子,因為他從來睡不慣瓷枕師父特地讓人做了塞了棉花的軟枕。

窗口幾案上的花瓶裏一支紅色的梅花照得滿室盎然。

房間的屏風後,下人早已在木桶裏加滿了熱水,他解下身上的袍子,伸手拔下綰發的簪子,一頭如瀑布似的黑發便散開來披散在他白玉般無暇的後背上。

眼前銅鏡中的人兒墨發玉顏,黑瞳紅唇,說不出的姣好容顏,動手拆掉胸上的裹帶,年輕而美好的身體完全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

玉足踏進水溫正好的浴桶內,把整個身子埋在水裏,熱水包裹著寒冷的身軀,她閉上眼,霧氣繚繞。

莫青廷,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