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靈狐養大的孩子
寧州城，還是一樣的喧囂熱鬧。
靈劍和柳昭隱兩個人坐在房間裏，都沒有說話。
靈劍一直盯著柳昭隱。他覺得這個關鍵點應該是在柳昭隱的身上了。
柳昭隱被他看得有些心裏發怵。
——喂喂喂，靈兄，咱們都是大男人，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一直如此含情脈脈的看著我啊？
“我靠！”靈劍一個茶杯飛過去，怒道：“你哪根筋不對，看見我是含情脈脈的了！”
柳昭隱一邊躲一邊笑道：“嘿嘿，不這麽說，能打斷你的小算盤嗎？”
靈劍站起來走過來，又看了看他。柳昭隱往後退一步，拍著心口道：“靈兄，你別嚇我啊。”
“靠！”靈劍狠狠的鄙視了他一眼。
門外“砰砰”響起敲門聲。
蘇卿雲的聲音傳來，“靈兄，昭隱兄，你們可在？”
“在在在！”柳昭隱過去開了門，蘇卿雲走了進來。
蘇卿雲先看眼靈劍，靈劍使了個眼神，搖搖頭。蘇卿雲轉過臉，死盯著柳昭隱。柳昭隱大叫道：“喂，你們倆個搞什麽啊，都這麽看我幹嗎啊？我又不是‘百花樓’的花魁！”
“昭隱兄。”蘇卿雲抱拳施了個禮。
柳昭隱歎口氣，打斷他的話，“算了。我就跟你們實話招了吧。我，確實是不想找到‘幽冥輪回珠’，也不是不想吧，隻是……。”
柳昭隱一向吊兒郎當，陽光明媚的帥臉，忽然間就染上了一層憂鬱。
——在四歲之前，我一直是生活在森林裏的。是一群狐狸將我養活的……
柳昭隱轉頭看著他們兩個人笑了笑，：“所以，我是四歲之後才學習走路，吃飯，講話的……”
時光的齒輪在他腦海之中，一瞬間轉到曾經那些時間裏。
那一年，深穀中，下了一場十分繽紛的落英雨。
那些美麗的花朵，一朵朵凋謝的灑下來，柔軟的花瓣落在嬰兒的小臉上。那嬰兒，轉了滴溜溜的大眼睛，看著花瓣一個人自娛自樂的歡笑著。他並不知道，他的父母已經離開了他。
有兩隻雪白的狐狸優雅的踏步走過來，圍著嬰兒轉了一圈。嬰兒伸出手對著它們咯咯的嬌笑著。天真無邪的可愛模樣。
那棟花瓣環繞的小木屋，靜靜的立在林中，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一隻狐狸抬起眼眸，看了看那木屋，叫了一聲，轉過頭去看了另外一隻狐狸。兩隻狐狸各含住繈褓的一角，將嬰兒慢慢的拖了回去。
那嬰兒漸漸的長大了，在樹林中，吃果子，喝溪水。可是他從不吃生肉。狐狸將肉拖到他麵前，孩子聞了聞，哇哇的大哭起來。狐狸低聲叫著，安慰著。另外隻狐狸也奔進來。看了看，轉身跑出去，半晌拖了一枝椏的果子放到孩子麵前。孩子拿起果子，就看著它們笑。
至此，狐狸不再拖生肉給那孩子。
那孩子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吃著生果子，卻也健健康康的長大了。
狐狸慢慢的老了，有一隻狐狸漸漸老的都不能出去覓食了。它總是在洞裏看著孩子，顯得很高興的樣子。孩子總是在洞裏爬來爬去。狐狸偶爾帶他出去玩，從來不走遠。
另外隻狐狸承擔起尋找食物的重任。
有一天，那隻老狐狸又帶著孩子在洞外曬太陽。曬著曬著，狐狸忽然閉上眼睛了。孩子一個人爬來爬去的笑著，他很奇怪狐狸為什麽不看他了。孩子爬到狐狸的身邊，用頭輕輕蹭著狐狸，狐狸軟軟的就倒下去了。
孩子像動物般叫了幾聲，開始著急了。另外隻狐狸咬著一樹枝果子跑回來。它將果子扔到孩子身邊，圍著老狐狸轉了一圈，悲傷的發出動物的嗚咽。
林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黑衣的老婆婆。
她緩緩的走過來，給狐狸的嘴中塞了一粒什麽東西。老狐狸漸漸的活了過來。
孩子和狐狸都很高興。孩子看著老婆婆哇哇的亂叫，大笑著。老婆婆慈愛的撫摸著孩子的頭，將他抱起來。
狐狸像是覺察到什麽似的，圍著老婆婆略帶凶狠的樣子。老婆婆站起來，對狐狸笑了笑，“這孩子與你們四年的緣分已滿，他該回到人類那裏去了。”
兩隻狐狸嗚咽了幾聲，卻好像聽懂了似的，慢慢的退到一邊。
老婦人抱著孩子，眨眼間消失在樹林中。
那天，下著鵝毛般的大雪。
山下是一個小村莊。村莊最頭邊的小山坡住著一戶窮苦人家。這一日已經是大年除夕之日了。
兩個老人正在家裏收拾著，準備著過節的物品。
小木屋外的門被人輕輕扣著，不緊不慢，徐徐有聲。老婆子叫老伴兒開門去瞧瞧。
那老人一開門，見到的是一個年輕的姑娘。那姑娘黑紗蒙麵，抱了個孩子。施了個禮。老人於是讓了門，請她進來。
姑娘搖搖頭，將懷裏的孩子遞給老人，老人伸手接過來，是個眉清目秀，十分俊俏的男孩兒。老人五十歲，中年喪子，一見這孩子喜不自禁，連連叫老伴兒過來看。
老伴兒過來亦十分高興，兩個人逗著孩子玩，那孩子似乎也與他們投緣，一點兒也不怯生，咯咯的笑著。
兩位老人才想起姑娘，一抬頭，那姑娘已經沒有了身影。再一轉頭，桌子上，分分明明的放了一百兩銀子。
老兩口給這孩子取了個名叫柳謝天。他們認為這是天給他們的恩賜。
——如此說來，昭隱兄的原名是叫“謝天”了？靈劍道。
柳昭隱笑了笑，將懷裏的長劍拿下來，放在桌子上，慢慢的拂過去，緩聲道：“我的名字是我師父取的。”
寧州城的大街上，繁華如水，陽光如此明媚。
那一日，陽光也是如此明媚。
柳謝天已經長到十歲。
老夫妻不識字，卻找了個私塾先生給孩子教導。
這孩子也十分聰明伶俐。
謝天十歲生日時，老兩口子也樂樂嗬嗬的給他辦了個小小的熱熱鬧鬧的生辰。
晚間，客人們都已離去，老兩口收拾完東西，正準備歇息，卻抬頭看見堂屋中央站了個老人。
小謝天不明就已的還在跟他講話。
老兩口嚇壞了，忙扔了碗碟跑過去。
那老人伸手摸著謝天的頭，慈愛的看了看他，轉過臉對著柳老夫婦，道：“你們不必害怕。轉眼間，人間已是六載光陰了。”
老人歎息一聲。
柳老夫婦心頭一算，小謝天在柳家正是養了六年的時間。兩位老人趕緊跪下來。
那老人連忙攜了謝天走過去，扶起柳老夫婦。
——老人家快快請起。老朽還要謝謝二位對孩子的養育之恩。
小謝天仰起頭，天真的道：“老伯伯你剛才說要教我厲害的功夫，是真的吧？”
那老人家伸出手緩緩的撫摸著孩子的頭，柔聲道：“是的。從此以後我就是你的師父。”
柳昭隱的目光悠遠的看著窗外，道：“師父說，我的生父是在聲名昭著的時候想要退隱，而沒有成功，所以他給我取名‘昭隱’，希望有朝一日，倘若我能夠在江湖中闖出一番天地，也能做到全身而退。哈哈。我哪能闖出什麽天地啊。”他突然又嘻嘻哈哈起來，蘇卿雲和靈劍沒有防備的都驚了一下。
靈劍道：“我說柳兄，別人天氣預報烏雲密布到晴空萬裏，中間也要有幾句過渡，你這怎麽就跟報幕似的！”
柳昭隱“嘿嘿”的笑了笑，眼睛又慢慢的轉到外麵，緩聲敘道。
那孩子漸漸的長大了。
師父每日裏教他的功夫，他也學得很快。
匆匆一晃，又是六年的春夏秋冬，那孩子漸漸長成一個英俊的少年。
一日，師父把他帶到一個樹林裏，看著他的眼睛，問道：“昭隱，你還記得這個地方嗎？”
少年搖搖頭，有些茫然的看著師父。
師父輕聲道：“你是在這裏出生的。”
少年怔了怔，轉頭看著那破敗的殘橫發愣。
師父忽然及其認真道：“昭隱，你快點回家去！”
少年奔回家中，卻發現柳老夫婦雙雙安詳的躺在床上，已經沒有了聲息。
柳昭隱轉過來臉看著神色黯然的靈劍與蘇卿雲，不在乎的一人拍了一下，大大咧咧的道：“喂！我都沒有什麽了，你們兩個搞什麽‘節哀順變’啊！”
靈劍調整了一下神色，道：“這麽說來，柳兄是十六歲開始出來尋找你的親生父母的？”
“不錯。”柳昭隱點點頭，道：“師父告訴我，找到‘幽冥輪回珠’，我便能對自己的身世了如指掌。唉……”
他長歎一口氣，道：“師父，也沒有再來看我了。”
柳昭隱笑了一下，道：“這世界上倒真的隻剩下我孤家寡人一個了。我是很想知道我的生身父母是誰，可是，我又很怕知道他們是誰。這麽些年了，他們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即使……即使，真的是過世了，也該在夢裏見我一麵吧。可是都沒有。就算是找到了又如何，從一出生就被拋棄，說句天地不容的話，我真的對他們沒有什麽親情可言。他們還不如我的狐娘和養父母，甚至我師父。其實，亦軒兄一出現的時候，我的心裏就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我能感覺到‘幽冥輪回珠’是在他的身上。可是，我沒有說出來。靈兄，卿雲兄，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麽去麵對，那隻給了我命卻不管我死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