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複聖命無奈尋短見

第五十七章複聖命無奈尋短見

兩個女兵揮動著皮鞭輪番抽打薛丁山。

薛丁山叫喚著:“哎喲,哎喲——,狠心的,小、小……”

樊梨花的耳朵尖,大聲問道:“小什麽?”

薛丁山想起了自己曾發誓不再叫她小賤人,便改口說:“小、小姐,小姐饒命……”

樊梨花站起來,對行刑的女兵說:“你們倆慢慢打著,本帥下去看看操練的去。”

樊梨花站在操練的將士中間,在給他們指導著。

見樊梨花離開了,那兩個行刑的女兵互相對視一下。女兵甲先停下手中的鞭子,對女兵乙說:“喂,你過來。”

女兵乙也停下手中的鞭子,走過來,說:“幹什麽?”

女兵甲悄悄說:“聽說咱們元帥心裏還愛著他,咱可不能使勁傻打。”

“元帥有令,不打怎麽行?”

“死心眼。咱不會高舉輕落,有個意思就行了?”

“行,俺聽你的。”

兩個女兵重新回到薛丁山跟前,果然高舉輕落,像撓癢癢似地打夠了一百皮鞭,然後跑步來到樊梨花跟前:“報告元帥,一百皮鞭打完了!”

樊梨花說:“打發他滾蛋。告訴他,拿了聖旨再來見我。”

“是!”

兩個女兵把樊梨花的意思傳達給了薛丁山,薛丁山暗暗地罵了一句“小賤人”,便扭頭離開了校場,穿過街道,出了大門,依舊一拐一拐地回玄武關去了。

當他在返回的路上,經過盤龍山的時候,還是被山上的嘍羅發現了。一個嘍羅飛跑上山,在八角殿對薛應龍說:“報告山大王,你的父親正從咱山下經過。”

薛應龍說:“他回來了?”一邊走出八角殿,俯瞰山下。果然,在山根底下有一個一拐一拐的人影。

“快,下山給我背上來!”

那嘍羅跑答應著跑下山去了。當他跑下山底,恰好薛丁山走了過來。那嘍羅迎上去,說:“老太爺,俺們大王吩咐,叫小的背你上山。”

又累又餓的薛丁山不由得熱淚盈眶,說道:“哎,沒想到我有這樣一個好兒子。”

那嘍羅蹲下身子,說:“老太爺,上來吧。”

薛丁山趴到了那嘍羅的背上,聽任那嘍羅背他上山。

薛應龍在半山腰處迎接著他父親大人的到來,一邊在後邊撮著,將薛丁山背到八角殿,放在那虎皮交椅上。

薛應龍坐在下麵的一個樹礅上,說:“父親,請到我母親了嗎?”

薛丁山垂頭喪氣地說:“咳,別提了,那個無情無義的小賤人,不但不來,反倒打了我一百皮鞭。”

“父親,你不是奉旨而去的嗎?”

“她說我假傳聖旨。”

“父親打算怎麽辦?”

“咳,少不得再回玄武關,麵見皇上,討要聖旨……”

“父親,回玄武關孩兒可以派人送你嗎?”

“皇上當時隻說讓我步行去,沒說步行回來。應龍,你給我一匹馬,兩個隨從就行了。”

“父親,你不在山上住幾天嗎?”

“不敢耽誤啊。”

薛丁山真的不敢耽誤。他在盤龍山上吃了飯,便由薛應龍送下山,騎上馬,兩個嘍羅跟著,徑直往玄武關而去了。

回到玄武關,薛丁山將馬交給那兩個嘍羅,說:“你們回去吧。”說完,自己一個人來到了皇帝下榻的行宮,央及太監給他通報。

其時,李治正和程咬金在議事廳說著樊梨花的事,並等著薛丁山回來看他如何交賬,太監進來稟報說,薛丁山在門外等著求見。

李治說:“宣他進來。”

那太監回到門口,對薛丁山說:“皇上宣你進去。”

薛丁山說:“謝謝公公。”便跟上那太監來到了議事廳。見了李治,慌忙跪下磕頭,說:“小民薛丁山奉旨到寒江關,請樊梨花前來出兵。但盡管小民費盡了口舌,那樊梨花不但不肯出兵,還反說小民假傳聖旨,空口無憑,狠狠地打了小民一百皮鞭。小民為此前來複旨,望皇上赦罪。”

李治看了一眼程咬金,裝著大怒,說:“無用的蠢材!朕有言在先,請不到樊梨花,那就立即處死!來人,將薛丁山推出去,斬首示眾!”

兩個兵士上來捆綁薛丁山,並推著他往外走去。

程咬金慌忙離坐,顫顫抖抖地給李治跪下了:“皇上,老臣再保他一次。這薛丁山沒有遵旨請回樊梨花,罪該斬首。不過,皇上的目的還沒有達到。依老臣之見,暫且留下他的腦袋,讓他二請樊梨花。這次叫他七步一拜,一直拜到寒江關。如再請不到樊梨花,皇上殺他也不遲啊。”

李治會意,說:“好吧,就依了程老伯吧。薛丁山,你聽見了沒有?”

薛丁山連忙跪下謝恩:“小民薛丁山謝皇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監說:“還不快退下!”

薛丁山抱頭鼠竄,離開了議事廳。他又撿了一條命。

李治和程咬金兩人相視一笑。

竇仙童聽說薛丁山回來了,便等在行宮之外,見薛丁山走出來,不顧一切地撲上去,哭喊著:“相公……”

薛丁山這才見了親人,眼眶一熱,淚水也就流了下來:“娘子……”

竇仙童說:“可把你盼回來了。”

“咳,又撿了一條命。”薛丁山說,“剛才,若不是程老將軍求情,我的這顆腦袋又要搬家了。”

夫妻兩個正說著,程咬金走了出來。

竇仙童連忙迎上去,感激地說:“多謝程老將軍多次搭救。”

程咬金微笑著:“謝什麽。快回家準備準備,二上寒江關吧。”

“程老將軍,”薛丁山說,“那小賤人非要皇上的聖旨,可皇上偏偏不給我聖旨。我就是七步一拜拜到了寒江關,她還是不來,我這死罪……”

程咬金又笑了笑:“丁山啊,丁山,你真是死心眼。樊梨花惱你什麽?不是你三娶三棄嗎?我猜,你準是還沒有回心轉意,在她麵前不肯低聲下氣。你隻要從心裏反省自己的過錯,不是比聖旨還管用嗎?這回七步一拜,或許會感動樊梨花,起了憐憫之心,跟你回來。丁山,你可記住一句話,叫什麽來?看我這腦子,真是老不中用了。啊,對對對,叫心誠則靈,金石為開啊。”

竇仙童對薛丁山說:“相公,聽人勸,吃飽飯。你就聽老將軍的,沒錯。給女人下氣點怕什麽,橫豎將來她還是你的老婆。常言道,好漢不吃眼前虧。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薛丁山凝思不語。

程咬金說:“仙童,扶他回家去歇息歇息吧,明天好讓他上路。”

“哎。老將軍,你走好啊。相公,咱們也走吧。”竇仙童攙扶薛丁山向前走去。

程咬金在後麵望著他,搖了搖頭。

竇仙童攙扶薛丁山來到了一間草房。薛丁山停了下來,打量著這草房,說:“你帶我到哪裏去?”

竇仙童說:“回家啊”。

“回家?這是我們的家?”

“是啊。”

“我們怎麽能住這草房呢?”

竇仙童抹了一把眼淚,說:“相公,從你給削官免職貶為庶人以後,我就給趕了出來。沒辦法,租了這間民房。相公,我們現在不是王公貴族了,我們是老百姓。”

薛丁山呆呆地看著那破敗的草房一動不動。竇仙童費了很大的勁才把他拉進草房裏,這時天已經黑了。竇仙童點起了一盞蠅頭燈,昏黃的燈光無力地閃動著,好像在傾訴小民百姓的種種苦難和不幸。

薛丁山心裏有一種巨大的失落感。他覺得自己失去的太多了太多了。心理的重壓使他難以承受,他想尋找一種能夠解脫他痛苦的辦法。

竇仙童給他做了飯他不吃,夜深了竇仙童叫他在茅草鋪的地上睡覺他不睡。他呆愣愣地坐在那蠅頭燈下,守著心靈的空落。竇仙童隻好在他身邊陪坐著。

“相公,已經二更天了,快睡吧。”

昏黃的燈光下,薛丁山的臉上流動著無聲的眼淚。

“明天還要上路哩。”

薛丁山不語,卻四處打量著。

他看見一把寶劍掛在土牆上。那是竇仙童佩帶的寶劍。他這才慢慢地站起來,走到寶劍跟前,輕輕地將寶劍抽出來。帶著寒光的劍鋒在草房裏劃了一個大大的弧線,迅速地橫在薛丁山的脖子上了。

竇仙童這才發現他要自殺,便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相公,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