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千醉琉璃(一)

這日一早,楚夜離便來到了上官暮雨房中。上官暮雨此時正一身裏衣躺在床上未起,見楚夜離來了,有些詫異起身,打了個哈欠,聲音還帶著未睡醒的嘶啞:“離兒,你今日怎麽這樣早?”

楚夜離笑著道:“睡不著,又無事可做,便來找你了。”

上官暮雨極為不雅的伸了一個懶腰,起身走來坐在桌前,道:“好離兒,你要等我梳洗一下”,說著,便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壺欲往杯中倒茶。

楚夜離伸手拿過茶壺,笑道:“暮雨,這茶隔了夜,可便不能喝了,我去給你換一壺來。”

上官暮雨半睜著還未完全清醒的眼眸,望著楚夜離出去的背影,嘴裏嚷著:“你可不要給我倒一壺白水,我可記得你房裏的茶壺裏從來都隻有白水的。”

楚夜離聞言,回頭朝她一笑,便端了茶壺出去,不多會便回來了,上官暮雨打開茶壺一看,月牙美眸又眯了起來,笑道:“果然是茶水啊。”

楚夜離在一旁輕笑,上官暮雨抬頭望了望門外的晨光,有些奇怪道:“怎麽都這個時辰了,我這晚睡得真死,連雞鳴聲都沒有聽到,要是師父知道了,肯定又要怪我沒有好好調整內息了。”

楚夜離聞言,低頭默不做聲,上官暮雨回到裏屋,穿著完畢後又一身紅衣走了出來,笑著拉起楚夜離的手道:“離兒,外麵的天氣不錯,我們出去走走”,見楚夜離笑著點了點頭,便拉著她走出了陌園。

此時天已大亮,秋日的晨光不似夏日那般火熱,卻比冬日溫暖的多。晨光鋪滿碎石小路,讓人心情甚是舒暢,隻是今日無神穀中的各家有些安靜罷了。

上官暮雨拉著楚夜離往前走,嘴裏還嘟囔著:“真是奇怪,平日裏這個時辰大家都起來耕種了,怎麽今日都沒有人影呢?”

上官暮雨回頭望了望楚夜離,見她正仰頭望著天空,笑問道:“離兒,你看什麽呢?”

楚夜離用清澈的眸子望著她,淡淡的道:“要變天了——”

上官暮雨聞言一愣,隨即又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可不是麽,又快要到冬季了,不知師兄能不能在你們生辰之前趕回來。”

楚夜離聞言,隻低頭淡笑不語,又聽上官暮雨向遠處遙遙喊了一聲“吳七叔”,便拉著她快步走了過去。

吳七正坐在自家的院門口打著哈欠,見是上官暮雨與楚夜離,倒也不起身,笑問道:“暮雨,離兒,你們兩個起的很早啊。”

楚夜離隻是微笑,上官暮雨卻笑嗔道:“七叔,你這不是笑我呢麽,你看這都什麽時辰了——”,頓了頓,又道:“可是今天好奇怪,穀裏的人似乎都起的很晚。”

吳七也笑了笑,卻掩飾不了臉上的疲憊,言道:“今日不知為何,早上一起來便覺得困乏,隻想多睡一會,看來是老了。”

上官暮雨笑起月牙狀的美眸,撒嬌道:“七叔,你怎麽這樣說,到了秋天大家都會困乏的,暮雨今日連雞鳴都沒有聽到呢。”

吳七聞言笑了笑,又打了一個哈欠,道:“我下地去了,做完了活,回去再補個覺。”

上官暮雨一笑,道:“那我們到別處去走走”,說著,便又拉著楚夜離走了起來,穀中人雖平日裏與楚夜離接觸不多,但也知她對不熟悉的人不喜言語,因此吳七倒也不怪她無理,隻是笑著應了聲,便卷起褲腿走向了田地。

這樣的日子連續維持了幾天,確是讓人有些不安。這幾日來,無神穀中的人都覺得有些困乏,前幾日最嚴重的時候,連牛也不下地幹活,莊稼都有些枯萎了,人們似每天睡不醒似的。過了幾日,情況略有好轉,雖然仍有些嗜睡,但卻不至時時刻刻困乏無力,隻是比平日裏睡的多些罷了。

上官暮雨此時正坐在自己房間裏的椅子上,左手把玩著手裏的水杯,望著楚夜離端進一壺茶水來。

上官暮雨放下手中的杯子,雙手托腮,歎著氣道:“哎——”

楚夜離將茶壺放在桌上,坐在了上官暮雨身邊,笑著問道:“怎麽了?”

上官暮雨微皺著秀眉,言道:“好奇怪,穀中的人都好奇怪啊。”

楚夜離望了望她,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下去,又倒了一杯遞給上官暮雨,道:“別費心了,吳七叔不是說這幾日已有好轉了麽。”

上官暮雨嘟起嘴,疑惑道:“離兒,你說這是怎麽回事呢?”,她伸手接過楚夜離遞給她的茶杯,抿了一小口,接著道:“穀裏麵的人,怎麽會突然都開始困乏嗜睡,更奇怪的是,我們每日和穀中人在一起,吃的都是他們種的糧食,喝的也是一樣的水,為何我們就平安無恙?就算是傳染的疾病,也沒有不染給我們的道理啊——”

楚夜離淡淡笑了笑,低頭默不做聲,聽上官暮雨又道:“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離兒,你說這是為什麽?”

楚夜離抬頭望著她搖了搖頭,安慰她道:“很快就會好的,你別擔心了。”

上官暮雨也知現在情形已然好轉,便點了點頭,半響笑道:“離兒,這幾日你也很怪的。”

楚夜離聞言,疑惑道:“我有什麽奇怪?”

上官暮雨笑著月牙狀的明眸,嘻嘻道:“原來我問你為何隻喝白水,你說你喝不慣茶水,這些天卻天天陪我喝茶水,你說奇不奇怪?”

楚夜離淡淡一笑,側著頭玩笑道:“難道這茶水我喝不得麽?”

上官暮雨笑道:“你知道我沒有這個意思的,你別……”

上官暮雨一言未罷,便聽陌園院外響起幾個雜亂的腳步聲,聽來人似有六七個。她有些奇怪,對楚夜離道:“不知是誰,我們出去看看。”

楚夜離眸光沉了沉,跟著上官暮雨身後便走向了院中。

上官暮雨一進院內,便見吳七、董娘子,還有一些平日裏會武在穀中地位較高的眾人齊聚在陌園內,楚夜離剛一走進院子,眾人的眸光便都落在了她身上。

上官暮雨有些疑惑的回頭望了一眼楚夜離,見她正用平靜的眸子望著眾人,回頭問道:“吳七叔,董阿姨,還有……”

董娘子是個急性子,她打斷上官暮雨的疑問,道:“暮雨,這沒你的事了,我們是來找楚夜離的,你先回避一下。”

上官暮雨聞言,皺了皺眉頭,她聽出了董娘子言語中的不客氣,向後退了幾步,將楚夜離擋在自己身後,戒備的問道:“你們找離兒什麽事,我不能聽麽?”

吳七見上官暮雨不肯走,也不強求,上前一步道:“暮雨,你放心,我們不會傷害她的,隻是想問她一些問題罷了。”

上官暮雨皺著眉,有些擔心的回頭看了看楚夜離,卻見她自己走了出來,語氣不鹹不淡的問道:“找我什麽事。”

吳七見楚夜離走上前來,也思量著應如何開口:“這——”

董娘子哪受得了吳七如此,當即上前一步問道:“楚夜離,我問你,那日我來陌園找你,你種的那盆花草,可是千醉琉璃?”

楚夜離聞言,默不做聲的點了點頭,卻不多言。

吳七怕董娘子性子太過急躁,傷了楚夜離,便上前攔住她還欲上前的身形,道:“離兒,董娘子曾身中過千醉琉璃,而這幾日穀中的事情你也知道,大家每日困乏嗜睡的症狀與董娘子所描述的千醉琉璃的毒性吻合,我們也隻是想向你問個明白,你不用害怕。”

董娘子忍不住道:“楚夜離,你說,千醉琉璃的毒性是如何的。”

楚夜離用清澈的眸子望了一眼在場的人,此時眾人都屏息聽她如何作答,陌園內安靜異常。她平靜的聲音打破了寂靜,道:“千醉琉璃,毒性屬溫,花瓣遇冷水則有毒液析出,毒液無色無味,可溶於水,中毒者困乏嗜睡,似醉酒。”

董娘子也有些愣了,她向楚夜離問千醉琉璃的毒性,本是想向大家證明自己的說法是有根據的,卻沒有想到楚夜離一個十幾歲的女娃,竟能將千醉琉璃的毒性說的如此透徹,半響說不出話來。

眾人聞楚夜離此言,便知這幾日穀中眾人困乏嗜睡,多半是那千醉琉璃的毒性作亂,但卻想不明白是如何中了這千醉琉璃的毒性。

吳七平日在江湖上見多識廣,沉思半響,問楚夜離道:“離兒,可是穀中那泉清流染上了千醉琉璃的毒?”

楚夜離抬眼望了吳七一眼,點了點頭,道:“是。”

董娘子聞言,怒道:“你——”,剛欲上前,卻又被吳七攔了住。

上官暮雨見她承認,有些著急,怕董娘子性子急,不顧君莫寒的麵子便向楚夜離發難,又將她護在了身後。

楚夜離見上官暮雨如此保護於她,倒也感動,朝她微微一笑,以作安慰。

董娘子的聲音此時已經有些發冷,問道:“那穀中的泉水是如何染上千醉琉璃的毒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