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傷流·離歌·笑忘書（大結局）
落拓頹敗的日子裏
是誰在那裏唱著悲歌
那些坍塌在枝頭的花朵
在夏天盛極一時
你的陰影置於日晷上
投下幸福的時光
大把大把的握在我們的手裏
眼前的色彩不再是單一的黑或白
生活可以完滿
那坐在那些紅碩的花枝下
靜靜的觀摩世間的一切
誰此時孤獨
就永遠孤獨
我願在此刻永遠沉睡不再醒來
繁華後的落寞叫我無法忍受
年華撕碎記憶
無法預知的未來
在林蔭路上不停的徘徊
落葉，依然
——傷流·離歌·笑忘書
新疆的一年隻有兩個季節，冬季和夏季，其實四季還是有的，隻是這兩個季節顯得特別的漫長。冬季更是長的讓人可怕。
韓晨，你就滿足吧，有李柔在，冬季夏季又有什麽區別呢？
長歧，放假回家麽？
不了，我想報法語班，學點東西，還要參加一些社會實踐。
你不回，我也不回了，沒勁。
一季燦爛的花期結束後，合歡依舊在沉睡。
合歡，又名夜合花，她在夜裏嬌羞的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害羞的低下了頭，放下了一天的驕傲，狹長的葉收攏了起來，就連呼吸的節奏都緩了下來。
仍喜歡張楚的搖滾，陳綺貞的清澈嗓音，仍喜歡聶魯達，元稹的詩詞。三年前一樣，三年後也一樣。
21歲的少年，擁有最美好的青春年華，沉著冷靜的外表，修飾了他還有些孩子氣的英俊的麵容。
學生會主席，團支部書記，校刊主編。連續三年的獎學金獲得者，身兼多職的他現在是何等的風光，處事高調做人依舊低調，不愛湊熱鬧的他不得不為工作而被擠在人群中，過著眾星捧月的生活。
他還是喜歡安靜的生活，喜歡在夜裏和阮頁一起躺在操場上看星星。
學姐學妹們對長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而在夜裏也會常常接到許多莫名其妙的電話，信息，長歧每每和阮頁說起，阮頁總是很開心的在旁邊拿長歧開著玩笑。
日子算是過得很精彩吧，至少在眾人的眼裏是這樣。人們隻是看見熱情優秀努力的長歧，可是誰又知道長歧的家庭是怎樣，誰又想得到長歧的家世也很不錯。而這個男孩子大學以來一直是靠自己來養活自己的。
三年前離開家的那一刻，長歧發誓不再向家裏要一分錢，卡上定期會有一筆錢匯入，但長歧卻從未動過裏麵的一分。
長歧，你真懶，書桌這麽亂也不知道收拾。阮頁看著眼前淩亂的書桌說道。
你先在這，我去打水。
去吧。阮頁向長歧笑了笑。
阮頁繼續坐下來整理長歧那一對淩亂的書。不知是哪一本書裏，掉出了一封信。打開信紙，他已經很舊了，信紙上是素雅的好看的圖案，再加上那漂亮的行楷，字體秀美，如同筆記的主人一般。中間的折痕明顯斷開了，然後有人細心的將它用膠帶粘好。
長歧：
展信佳。
很久沒有聯係了，有兩個月了吧。我發過信息給你，可是你的手機總是關機，打宿舍電話也沒有人接，你大概很忙吧，身體最重要，要好好保重啊。
有一件事情，很久了都沒有告訴你，誰也不知道。長歧請原諒我。
那次在醫院借你的電話，不小心看到了那條信息，你是為了我而受傷的，差一點丟了性命，如果有萬一，我將會自責一輩子。所有人都認為你是見義勇為是英雄，除了你自己大概當時也沒有人知道吧。那次的受傷不過是個意外，軒然大波掩飾了事實的真相，我感謝你，你我的感情，是誰都比不上的。你是個善良的孩子，我想我們都知道那條信息是誰發的，你卻原諒了她。
最初我喜歡你，是多於穀澤的，可是那一天穀澤突然向我表白，我多麽希望那個人是你啊，那時你總是刻意得躲著我，其實這一切我都很清楚的，謝謝你為我的付出，我感到很榮幸。我很高興我能認識你，也很榮幸我們沒有在一起，朋友是一輩子的，而戀人卻不一定。所以我希望我們是永遠的朋友，是永遠的知己。
你喜歡南京我知道的，我原本以為我們三個人會在一起，在南京一起完成我們的夢想，可是陰差陽錯，我們錯過了，現在隻有我一個人在這裏。
這座古老的城市寫著曆史的滄桑，那是你最喜歡的城市。剛開始寫這封信的時候，我想了很多，我知道內容很亂，其實想說的話很多，但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我像你們，想和你們在一起的每一天，想念你們的一顰一笑，想念你們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想在像以前一樣把我的每一個喜怒哀樂都說給你們聽。每一次想起來，總是感覺我們還在一起，熟悉的感覺，熟悉的味道。
好了，不多說了，扯得有些遠了。
就此止筆，珍重。
辛子
12月3日
阮頁，我回來了。累死我了啊。你說這水房幹嘛弄得那麽遠。
長歧發現沒有人像往常一樣接過自己手中的暖水瓶，長歧抬起頭，發現女孩手中拿著那封很久以前的信。停住了口中的話。
長歧，對不起。此刻女孩眼中充滿了淚水。奪門而出。
長歧放下手中的東西，追了上去，從後麵抱住阮頁，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仿佛兩個人會融入一體。她是那麽瘦小，她需要有人來保護。
阮頁，我愛你。那些東西，請不要讓我解釋好不好。語言溫柔的仿佛會融化掉整個世界。女孩的眼中滿是淚水。阮頁轉過身子，同樣緊緊地抱著長歧，然後低頭，看著長歧胸口的傷痕，輕輕的吻著。
疼麽？阮頁抬起頭看著長歧。
長歧用手拭幹了阮頁臉上的淚水，輕輕的搖了搖頭。
答應我，不要在為別人傷害自己。
長歧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樣，真相是這樣，阮頁似乎想起了多年前那個日子，自己還是高二，就在高考後的不久看見報紙上頻頻發表的文字，英雄少年舍己為人。阮頁每每問起長歧，長歧總是避而不答。
阮頁，如果是你，我願意付出我的全部，包括我的生命。
小歧，媽媽錯了，原諒媽媽好不好，有空回來吧，媽媽很想你。
小歧，最近好麽，最近北京的天氣不好，要注意身體。
小歧，媽媽今天在打掃屋子時看見你小時候的照片，想起你小的時候，對不起，媽媽沒能好好照顧你。
小歧，媽媽想你。
長歧看完信息，把手機丟在床上，這樣的信息每隔幾天就會有一兩條，但自己從未回複過。長歧有時也會覺得自己殘忍，不過是一件小事，時間過去這麽久了，自己還在和誰賭氣，又有什麽意義。他不敢回複，他害怕他最後的底線徹底被瓦解。多少個夜裏，他會想和母親在一起的時間，雖然不多，但還是很高興。想著想著淚水就會流下來，他不是個堅強的孩子，至少在感情方麵不是。
信息沒有刪除過，長歧又拿起手機一條一條的看著。
電話也有來過詢問著長歧什麽時候回家，長歧總是那個是各樣的理由推脫。
小歧，媽媽病了，整夜的失眠，已經有一個月了，白天犯困，卻又睡不著，腦子裏都是你的樣子，小歧，媽媽很想你。
我是秦雅楠，母親病重請速回。
小歧，你的母親病危，請速回。
長歧辭掉假期剛找到的工作，瘋了似的向外跑去。
在母親的床前目不交睫的瘦了三天三夜。母親躺在那裏，病痛的折磨，讓她已經不成人形，兩頰的顴骨高高的突出，雙眼的眼皮已經凹陷了下去，沒有一點血色。她不再像昔日那樣美麗。安靜的笑，賣命的工作，驕傲的昂著頭卻待人很和藹。長歧不知道母親在病發時是如何忍受這巨大的痛苦，她從未真正的享受過生活。
媽，我不是不想你，我隻是想證明給你看，我很優秀，很出色，，媽，你看啊。
母親看著長歧，緩緩的伸出瘦若枯骨的手長歧抓著母親的手母親想最後在摸一摸兒子，這些年來，她做夢都在想著的動作。
小歧，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
母親的意識有些恍惚，她不敢相信眼前的是不是真的。
長歧在醫院裏靜靜的守護著母親，沒有穀澤，沒有辛子，沒有韓晨，沒有阮頁。安靜的出入病房，叫護士，請醫生，買飯。母親醒時，他就壓抑著情感，露出最美的笑，雙手握在一起久久的沒有放開。
三天後的一個黃昏，母親握著長歧的手突然垂下，笑容沒有化開，還僵在臉上，她笑了，很美。長歧記不得自己怎樣衝出病房以自己不敢相信的嘶啞的聲音，紅著眼衝進醫生的值班室。然後看著他們撤去了母親身上的器械。
請節哀。
你母親一直不讓我告訴你怕耽誤你學習，直到前幾天她才叫我給你聯係，想見你最後一麵。
秦叔，謝謝你。
小歧，我們是一家人。
長歧想母親是幸福的，許多年前的父親，許多年後的秦叔。他們對母親都是極好的。
長歧在母親靈前守了三天，滴水未進，穀澤辛子阮頁韓晨，大家都趕回來參加母親的葬禮。
黑的深沉，黑的壓抑。
秦叔帶女兒拜祭，幫忙打點一切。喪母之痛再次襲卷，長歧，隻恨自己，原諒來的太晚了一些。
之後的時間，長歧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沒有說過一句話。眼神呆滯，眼前是空白，隻有自己了，這個家隻剩下長歧一個人了。他突然間不知道以後的生活該怎樣過。
四個人每天會來長歧家，一大早來，帶到夜深了才回去。安靜，死一般的安靜，從未想過，原來一個人的離開帶來的打擊是如此之大，多年前的父親，或者說自己還小，還不懂得死亡是什麽概念，父親的葬禮長歧一直沒有哭，知道蓋棺的那一刻，長歧才哭出來，撕心裂肺，在場的所有人無一不被這孩子的哭聲撕碎了心。
母親的葬禮，長歧出奇的平靜，平靜的叫人害怕，此時此刻，誰都不敢多說一句話，多做一個動作。長歧一直以來都是個需要人來保護的孩子，連辛子都是這麽認為。長歧長大了，變得堅強了，但是成長的代價是否來的太過嚴重。三年沒有見麵，有誰會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麵。
長歧，你出來好麽。不要下我們啊。
長歧，你要麵對現實。
四天過去了，母親的葬禮已經過去了四天。門開了，男孩抬起頭，往日那個幹淨漂亮的男生變得落遢，頭發淩亂，瘦到了極點，眼睛紅腫，深深的黑眼圈，嘴邊的胡茬青青的一片，若不是知道他在屋裏一直呆著，恐怕沒有誰敢認眼前的人就是長歧。四個人使勁的忍住了眼中的淚水，他們不想讓長歧看到他們也不堅強。他們心疼，心疼到了極點，那個天使一樣的男孩，會不會一去不返了。
長歧抱著穀澤，我原諒她了，原諒她了。他的眼神有些吃驚，長歧自己都沒有想到，很久沒有說話，自己的聲音嘶啞到自己都陌生了，他躲在屋子裏盡情的流淚，他想放聲大哭，卻又怕別人聽到，隻有捂在厚厚的被子裏小聲的哭。
穀澤，我錯了，我不該這麽固執。
我早就原諒她了，早就原諒了。我想她••••••我真的好想她••••••
••••••
長歧一直重複著這兩句話，我原諒她了。我想她。
母親去世後他第一次在他們麵前流下了淚水，他感到壓抑，很心痛，痛到快要窒息。
好了好了，大聲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些的。穀澤也緊緊地抱著長歧。
長歧，答應我們不要再這樣了，你媽媽看見會傷心的。
她好狠心，狠心拋下我。我想回到從前，我寧可不要現在的一切。
我錯了••••••我錯了••••••
我聽話，我再也不和她吵架了，再也不惹她生氣了。
我錯了••••••我錯了••••••
之後長歧大病一場，幾個人輪班照顧他，先是高燒不退，然後又是輕度的抑鬱症。自言自語，有時候會哭，有時候會笑，經過一個月的藥物調理，抑鬱症的情況好了許多。
阮頁，這些日子我感到她還在公司忙，晚上睡覺，我感覺她還在我身邊看著我笑，用手輕輕撫摸我的頭，我放學回家。一直等著她下班回來，我給她做好吃的，我媽媽最愛吃我做得糖醋排骨。長歧的兩眼注視著前方，完全沒有焦距，目光空洞。
長歧……阮頁輕輕的抱著長歧，長歧完全沒有感覺一般，沒有任何動作。
阮頁很細心的給長歧剪著指甲，輕聲的說，長歧，你高考前那次住院，你媽媽守了你一夜，給我和韓晨講了很多你小時候的事情，小時候的你，真是很淘氣啊。我們能感覺到她很幸福，那眼中流露出的幸福，隻有做母親的才有那樣溫柔的眼神。她的眼角掛著淚，她的嘴卻掛著笑容。她說沒有好好照顧你，她真的好內疚。
長歧，你累了，休息一下吧。長歧點了點頭，阮頁扶長歧睡下，給他蓋好被子，他很快就睡著了。他仍舊幹淨漂亮，像一個孩子，純真美好。清爽的發，微微有些長，遮住了眼睛。阮頁用手輕輕的捋開他額前的碎發，輕輕的吻了他的額頭。
小歧，身體好些了嗎？
嗯，已經好多了。
小歧，我和雅楠準備搬出去了，你要學會照顧自己，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公司的一切都處理好了，東西都放在你母親的臥室了。
小歧，我們走了。你自己要保重。
秦叔。男人的背影停頓了一下，繼續向前走去。
爸爸，長歧追上去。
爸，請您留下。
長歧看見男人的雙肩顫抖著。
爸，您留下來，您是我的親人，我不想再失去您了。這就是您的家，你還要去哪裏呢？還是說，連您也不要我了麽？
男人轉過身子，給長歧一個漂亮的笑容，緊緊地將兒子抱在懷裏。
合歡綻放在秋日裏，最後一道光彩。
漫長的冬天過後，還會迎來新的花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