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傷流·遺世·記流處

辛子,我們很長時間沒有聚在一起了。

就是,本來打算聚一聚的,你們又旅行去了,害的我和穀澤想你想得要死。

辛子,你可不能這麽說,不怕阮頁吃醋嗎?

我才不會呢,才不會和你一樣小心眼呢。是吧辛子。

就是。兩個女孩子相視一笑。男孩子總是搞不懂女孩子一起為什麽總是能這麽快找到共同語言。

真讓人眼饞。你們幾個成雙成對,就剩我一個孤家寡人了。

誰叫您老人家眼光那麽高啊。

哎,這不是好的都叫你們搶走了麽。辛子阮頁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那是啊。

長歧,本來想拉你一起去新疆的,哎,可惜了你快了一步直接拿了阮頁的誌願表抄了一份,現在心願達成了吧,隻可憐我……

長歧,你什麽時候換品味了。

穀澤,你什麽意思。長歧皺著眉側著腦袋看著穀澤。

我們走了,後補就這樣啊。說話直教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那穀澤,我就叫你好好麻一下吧怎麽樣。嗬嗬,韓晨一臉壞笑色迷迷的看著穀澤。

不敢不敢韓大師,這裏還有女孩子,你注意一下了。我甘拜下風還不行麽。

恐怕這是最後一次在這裏了,學校擴建,這片葦子生命到盡頭了。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就畢業一年了。

別損我啊,我可是畢業了好幾次了。

還有我,我也是啊。

聽說魚的記憶隻有七秒,七秒過後他就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一切又變成新的,所以小小的魚缸,它永遠不覺得無聊,因為七秒過後每一個有過的地方又變成了新天地。

很浪漫啊,真想象魚一樣生活。

不許。這次說話的是阮頁。

為什麽?長歧一臉好奇的樣子。

長歧啊,現在的你一點也不聰明。

要不怎麽說戀愛中的人智商低呢。現在你們四個都是低智商,哎,怎麽突然感覺世界上就我一個聰明人了呢?

對啊,現在就隻有韓晨一個人可以變成魚了。

……

那我們一起把他打成智商最低的人。好啊,好啊。嗬嗬大家一起上。

七秒,隻有七秒的記憶,一切又重新開始,忘記會不會過得更好一點。七秒後一切重新開始,是可敬還是可悲呢,那段記憶,是記著好麽?

韓晨,什麽時候走。

下周三。

這麽快。我送你。

嗯,韓晨點點頭。

一段音樂打破了原有的沉靜。

誰的手機?

不是我的。

也不是我的。

長歧,聲音好像是從你那裏傳過來的。

沒有啊,我不是這個鈴聲。

你在看看。

長歧拿出手機。呀,不好意思各位,還真是我的,今天剛換的新鈴聲,忘了,嗬嗬,怎麽樣,好聽吧。

好了,好了,快接吧。

難聽死了。

喂你好,嗯,怎麽會這樣,好,我馬上回去。

你們玩吧,我有事先回家了。

怎麽了,長歧這麽著急。

是奶奶出事了,隻見過兩麵的奶奶,說是病危,現在在醫院,以前有借口推辭,現在不行了。

嗯,你快回去吧。

好再見。

長歧,等等我。我也回家,順路。

嗯。

看看這小姑娘多好啊,少了長歧一分鍾都不行。

什麽啊,人家阮頁是看有你們兩個的色狼在不安全。

辛子,您就別寒磣我了。

那我也回去了,我可不要在這當電燈泡。

我們一起回去吧,時間也不早了。

長歧一家趕到醫院,奶奶已經去世了,秦雅楠一個人守在奶奶的遺體前,她比之前見麵時明顯的瘦了,臉上的輪廓更加分明,看起來很憔悴,很讓人心疼。

秦叔撲到奶奶床前,緊緊握住奶奶漸漸冰涼的手,默默地流下一行行淚水。

長歧想起多年前,長歧也是這樣抓著父親的手,默默的流下淚水,第一次看到一個生命就這樣的結束了,死者長已矣,留給生者的卻是更多的傷痛。

奶奶生前一向節儉,秦叔一再要求不要鋪張,所以葬禮辦的很簡單。奶奶生前是一名中學教師,是當地很有名的老教師,受人敬仰,黑白的挽聯,黃白的菊花,奶奶不滿周圍的臉,安詳的如熟睡一般,絡繹不絕的人,黑色的襯衫,在眼前不停的晃著。秦雅楠著一身黑色的短裙,長發挽起,露出長長的細細的頸部。與以往的她不同,深沉的了許多,但她還是那個高傲的公主,她有她的驕傲,有禮貌的向來賓回禮鞠躬。良久,沒有說一句話。長歧想走上前安慰一下,可是那安慰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雅楠,你去奶奶那裏收拾一下東西,我們一起回去,轉學手續都辦好了,你回去繼續念書吧,學校離家也不遠。

好的,媽,謝謝您。

這一年你辛苦了。

沒有了。雅楠垂下頭,長長的睫毛也垂了下來。

媽,你們先收拾,我出去一下。

不要走遠了。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這裏沒有合歡,長歧走了很遠也沒有發現一棵合歡,街道的兩邊種了很多的粗大的法國梧桐,馬路並不寬,但是很幹淨,也是一座不錯的城市。

路過一家寵物店,長歧走了進去,裏麵有很多小動物,小貓,小狗,小鬆鼠,小白鼠等等。

這個怎麽賣,長歧指著一隻黑色的小貓問。

一百五。

好就要它了。

長歧付了錢,買了隻籠子裝著小貓,小貓慵懶的伸著懶腰,眼睛半眯著看著長歧。

長歧伸出手指隔著籠子摸了摸它,微笑著: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不久前,阮頁的小貓不見了,阮頁傷心了好些天,這隻小貓和公主長得很像,阮頁一定會很高興的。

小歧,怎麽去了這麽久,這是什麽。母親看見長歧手上的貓。

一個朋友讓我幫忙買的。

雅楠,歡迎回家。

雅楠走進屋子眼前的一切都沒有一點改變,屋子還是一塵不染。

雅楠,奶奶的事情都過去了,不要太傷心了。我相信奶奶也不願意看見我們傷心。

……

雅楠,你放心,媽媽會好好照顧你的。

謝謝媽媽。

媽,韓晨找我有事,我出去一下。

好,早點回家。

我的貓麻煩照顧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好。

長歧,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麽事,快說吧。

我今天看見李柔了。

你們說活了麽?

嗯,和從前一樣,聊的很開心。

那太好了啊。

長歧,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去新疆麽?

為了你媽媽?

不全是,因為李柔也在那裏。

一舉兩得,這次你的獎學金也拿了不少吧。

男孩笑了笑.

還有一件事。韓晨抬起頭。

什麽?長歧一臉好奇的樣子。

你還記得幾個月前我在酒吧門口看見李柔的事麽?

嗯,長歧點了點頭。

李柔知道我一直喜歡她,她說那樣的話是不想我分心,她的成績很優秀的,其實她是一個好人,一直都是。一個人留在某個地方,就一定有他留在這的理由,我想她就是我的理由。韓晨的眼淚充滿了溫柔。

我能感覺得到,也能理解。

你知道那個男人是誰麽?

不知道。

那個男人是她的繼父,他愛她的母親,可李柔的母親卻不再了,但是她的繼父對她一直很好,她很不幸,父母雙亡,但是她又很幸運,有那麽多人關心她愛她,這是不是上天對她的補償呢?我想我願意做她補償的一部分。

她告訴你的?

不是,是那個男人告訴我的。

真的,有一天我在路上走,他看見我了就告訴我了。。

傳奇,不會是你編出來的吧,愛妻心切,悲痛至極產生了幻覺,然後編出了這樣的一個故事。

你不信我,我也沒有辦法。

好了好了,我信了還不行麽。恭喜恭喜啊。還有別的是麽?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晚上還約了阮頁呢。

重色輕友。

哈哈,你才知道啊。

我回來了,媽,我的貓聽話麽?

那不,在那邊呢。

在哪裏呢?

那裏。母親用手指了指剛才小貓呆過的位置。

沒有啊。

快找找。

在四處搜尋了一遍後,終於在一個角落裏發現了那隻小貓,可是它已經死了。身體僵硬,四肢長長的伸直。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已經失去了光澤。

媽,這是怎麽回事,長歧指著地上的貓說。

我剛才一直在廚房,這不才出來,它剛才還在那裏玩。

秦雅楠,你就那麽狠心,他不過是一隻貓,但是它還是有生命,你連他都不肯放過麽?

秦雅楠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似乎長歧說得人和她豪無關係。長歧就像一個小醜,完全的失態,他從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有這樣的舉動。

不就是一隻貓麽,有什麽大不了的。

這隻貓對我很重要,你不是不知道。

是,你說是就是了,反正貓死了,你怎麽說都可以。

你敢說你和它的死沒有一點關係。

有關係又怎麽樣,你能把我怎麽樣。秦雅楠仰起臉與長歧對視著。

你太殘忍了,我以為你變了,真是令人失望啊。

我變了。我一直都是這樣,是你看錯了吧。你們又有誰了解我呢?

小歧,貓已經死了,你就少說兩句吧。

媽,難道你願意看到,她把你的兒子也害死麽?

小歧,你……

你隻覺得欠秦雅楠,你就不覺得你欠我麽?長歧的眼睛有些紅,他強忍住了淚水,這些年,這句話,他終於說出了口,是質問,他想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但是他也很清楚,這個回答,他等不到。

小歧,你變了,變得媽媽都不認識了。

對,我是變了,可是您卻沒有時間去發現。您是一個稱職的母親麽?小時候我骨折,您在哪裏呢,我怕疼但是我更怕孤單,我的依賴感很強,是因為我沒有安全感,連穀澤辛子都會來保護我,你呢,我犯錯的時候你總是問都不問原因就來責罰我。我生病的時候,你又在哪,你有好好照顧過我麽?被老師留在學校很晚了回家,你卻以為我很早就回了家,不問也不管……老師就是這麽教你的麽,學會質問了。

這怪老師麽?是您從來都沒有教導過我吧。

好,我現在就好好管教你。啪的一聲,一個耳光迎麵而來,長歧眼中的淚水終於不爭氣的流了出來,這個耳光打碎了母子間僅留的一點感情,長歧並沒有感到疼,耳朵一直嗡嗡作響眼前的一切瞬間變成空白。哀默大於心死。

是誰,在夜裏唱著悲歌,是誰凝望那絕美的夜色。矮牆上斑駁的樹影,仿佛看見世界已經死亡。秋天的白鴿扯斷翅膀墜落下來,就是脊背上凹凸不平的傷口,給他負上一把沉重的枷鎖,那個陰暗的角落,傷痕一點一滴濺開,知覺卻依然麻木。

三個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三十秒後,長歧轉身離開了家,門重重的關上,她知道欠他的,她此時卻不敢承認,如果時間倒回,她不會打他,她為了他更好的生活,拚命工作,她以為他可以理解,但是她錯了,他畢竟還是個孩子,他需要她的關心照顧,他淘氣,是想母親能多在他身邊呆一會,即使是責備也好。長歧不知道,母親在自己生命垂危的時候是怎樣的情形,沒有母親願意看著她的孩子受苦,她寧願這苦都由她一個人承受。長歧也不知道她每天拚命的完成工作就是希望早一點回到家能看他一眼,他也不知道母親在他熟睡時傻傻的坐在他的床邊靜靜地看著他很久很久。他也不知道,和別人聊天時,她做為母親聊起兒子時的自豪,驕傲……

長歧在樓下站了很久,任憑淚水無聲的往下流,然後擦幹眼淚拿起電話,撥了熟悉的號碼。穀澤麽,我離家出走了,你得收留我。

好,我等你。

怎麽了,長歧,這不像你的作風。

我和秦雅楠吵架,我媽不幫我,然後就和我媽也吵了起來,然後就出來了。

不會吧。穀澤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長歧雖然有些淘氣,但還不至於離家出走。

嗯。

長歧,我發現你越來越有能耐了。

是麽?

韓晨明天下午的火車,我得去送他。

一起去吧。叫上阮頁。

嗯。

韓晨,拿著。長歧遞給韓晨一大包東西。

這是什麽?韓晨皺著眉問道。

這是長歧一大早拉我去超市買的。

路上吃。

走好。到了聯係。

走好。

走好。

再見。謝謝你們。車門關上的一瞬間,韓晨露出最迷人最燦爛的笑容。笑容下是離別,是不舍。是他們相聚不長但又相見恨晚深厚的友情,是知己,是兄弟,是親人……

火車緩緩的離開站台,長歧一直不停的揮手,直到火車看不見了,同一個站台,長歧一次次在這裏與他們分別,一群陪自己度過生死的朋友,從此天各一方。穀澤和辛子知道,韓晨在這一年中取代了他們,甚至超越了他們,短短一年,竟超過了他們十年的感情。

如果沒有韓晨,長歧會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