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傷流·疏影·夢覺醒(下)

晨,你來了。

嗯。

快坐,母親忙拉椅子給韓晨讓座,。

韓晨牽住母親粗糙的手,用自己的手輕輕的撫摸著,那種刺痛的感覺,也一下下的刺著他的心。把母親擁在懷裏,母親也輕輕的抱住韓晨,兩個人感覺到彼此淚水灼傷皮膚的感覺,淚水是滾燙的。

媽媽,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乖,晨晨,媽媽也很想你。好孩子,不哭了,這些年你受苦了。母親用手為韓晨擦拭著淚水。

媽媽。我好心疼,昨天看見那樣的你,我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你。看見你這樣。

傻孩子,媽媽很好,看見你我真是太高興了。我也沒有想到能在這裏看見你。

這麽多年了,你有想過看看我麽,我還是你的孩子麽?

晨晨,媽媽這些年一直在譴責自己,每一天每一天的想著你,你是我的孩子,媽媽怎麽會忘記你。當年我狠心,你知道我每天都在受著良心的譴責,每天都在想你過的好不好,長大了麽,長成什麽樣了,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天涼了又沒有加衣服,學習成績怎麽樣。所有母親想得我也無時無刻的不再想,隻是我不能回到你身邊,不能實現。

母子倆相擁了很久,母親親吻了韓晨的額頭,然後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臉。

晨晨,你知道麽,媽媽離開你爸爸一點都不會後悔,隻是苦了你。

媽媽還好了。

昨天的那個孩子,是我和蕭遠君的孩子,今年四歲了,叫蕭銘軒。

他很可愛呢,到時候會和我一樣帥。

對,你們都是媽媽的孩子,他是你的弟弟。晨,跟回家吧。

不用了媽媽,我打算和長歧繼續旅行。

不能多呆兩天麽?

以後會有機會的。

你等一下。母親從抽屜裏拿出一疊錢,這裏是兩千,你拿著買點東西吃,媽媽這裏還好隻是不能像你爸爸那樣一次給你那麽多。你別嫌少。

媽,錢我有,這個我不能收。

晨晨……母親用渴求的目光看著韓晨。

好,我收下了。

在烏魯木齊又呆了一天。然後和旅行團一路向東旅行,到喀納斯湖,禾木鄉,然後是伊犁,庫爾勒,阿克蘇,喀什,吐魯番,半個月後返回烏魯木齊,與母親告別後踏上了北歸的行程。

到家已經是八月初,一路同行的是幾個與他們一樣剛上大學的學生,兩個去北京,一個中途下車轉車南下,還有一個同長歧他們同行,去了同一個城市。

長歧,準備到哪去上學?

北京吧。

你呢?

我隻報了新疆。

是因為你媽媽嗎?

嗯,但我又很矛盾,我去那裏會破壞那個家庭嗎?

不知道,你不後悔嗎?你的分數可以考全國最好的學校。

考了又能怎麽樣?不喜歡那個城市,結果還是一樣的。

韓晨,我相信你。

謝謝你長歧。那阮頁呢?

還不知道。

時間回到六個月前,春節期間,高三的學生隻放三天假,在親戚朋友還處在歡樂祥和的氣氛中,高三的孩子有背起了沉重的包袱開始了最後一個階段的掙紮。

一個豔陽高照的午後,長歧。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接著一隻手拍了自己的右肩。另一隻手抱著一隻黑色的小貓。陽光下,女孩的笑容將整個世界的寒冷都融化掉。

很巧,又遇見你了。

是啊。我也覺得好巧。心跳得好快,從未有過的感覺,在之前的日子裏無時無刻不盼著與她再次相見,想象著再次見麵的場景。

你現在去哪裏。

本來打算去學校,這不公主又跑出來了。我把它送回家。真是不聽話的小貓啊。

不會啊,她很可愛啊。長歧用長長的手指撫摸著小貓,原來你叫公主啊。

嗯,阮頁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要一起走麽?我等你。

好啊,不過我還要送她回去。

兩個人並肩走在街上在一起的時間很短,長歧想如果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自己是不是會和阮頁一直這麽走下去。這個女孩褐色的長發,有點毛,在陽光下總是很耀眼。明亮的眸子,雪白的肌膚,話不算多,待人又很親切。

十幾分鍾後,兩個人道別長歧仍舊站在原地,看著阮頁漸漸遠去的背影。走進校園,阮頁回過頭,看見長歧還站在那裏向長歧揮了揮手。長歧也向阮頁揮了揮手,然後離去。

韓晨,周末回家麽?

嗯,回去拿點東西。

你呢?

我也是。

她回來了。

啊?

我是說李柔。她回來了。

你一定很高興吧。

嗯,很久沒有見麵了。

拿東西,是拿回李柔吧。說著長歧露出一個壞壞的笑。

……韓晨一個很燦爛的笑,笑的溫暖所有的不快都這樣被化解了。

長歧,你也不小了,該談戀愛了。

和你嗎,我才不要呢。

找回一段曾今熟悉的記憶,像童年時代那些熟悉的歌謠,曾經生活過得那棟老房子,曾經養過的那隻小狗,和小朋友在泥巴裏摸爬滾打開心的玩過後回家受到母親嚴厲的責罰。現在看見某個場景或者聽見某一首歌,不是因為歌曲或者這個環境熟悉而是因為這首歌把我們帶回了過去的記憶。哪些屬於過去的記憶。

在多少年前的某個寒冷飄雪的冬天,你送我的那間紅色的棉衣,殘留在上麵你的體溫,是否還會在一次溫暖我。

這個冬天,我得一個人走回家。

時間已近三月,天氣依然冷的可怕,偶爾飄些雪花,大家都在抱怨這個冬天過得很長。零下一二十度的氣溫,還沒有人有勇氣脫掉厚厚的外套。

阮頁。女孩轉過頭,看見與自己相隔一米的距離一張漂亮的麵孔正對著自己微笑。長歧總是這樣,對著阮頁,總是忍不住的微笑,即使遇到什麽不快,一想起阮頁就什麽都煙消雲散了。這樣的感覺,是喜歡嗎?

長歧。

回家?

嗯。你呢?

我也是。

天很冷啊,真叫人受不了啊。女孩說著又用手搓了搓自己凍得發紅的臉。

你穿這麽少,不怕冷嗎?女孩接著問。

我是男生麽,內火旺盛。嗬嗬。

哈哈。兩個人一起笑了,長歧發現自己很少在別人麵前放得開,阮頁算是一個吧。

走吧,我請你喝奶茶。

長歧看見旁邊一家買奶茶的小店,店麵很小,但是外麵卻排著長長的隊。

人很多呢,要不下次吧。

你等我一下,馬上就好。

十分鍾後長歧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手裏捧了兩杯奶茶,走到阮頁麵前。

讓你久等了。

沒有關係的。

忘記問你要什麽味道的,就自作主張要了巧克力味道的。長歧將吸管插入杯子。然後遞給阮頁。

是巧克力味的,我最喜歡了。

原來你也喜歡啊。

嗯。

等下。

啊。女孩有些驚訝的叫了一聲。

別動。長歧伸出手將女孩臉上沾的圍巾上的毛毛用手輕輕拿掉。然後在女孩的麵前晃了晃。

這個。

女孩笑了笑,然後低下頭使勁的吸了兩口杯中的奶茶。

小心燙。

話還沒有說完,阮頁就將嘴裏的奶茶都吐了出來,然後伸出舌頭,用手不停的煽動著降溫。然後發現對麵一雙眼睛正盯著自己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長歧也笑著,又不是小孩子了,看看燙著了吧。

長歧用手拉了拉快要從肩上滑落的書包。

走吧,我送你回家。

長歧,我到了。再見了。

再見。

站了一會兒,兩個人都沒有動。長歧笑了,怎麽不進去,外麵很冷的。

我想你走了再進去。

好了,知道了。

兩個人呢再次道別後長歧離開,阮頁看著這個高大的有點瘦弱的背影甜甜的笑著。轉身進了樓。

或許感覺不夠分量,不夠成熟,不夠濃烈,才會漸漸的在無形中灼傷彼此的心靈。

曾經最期盼見麵的那個人,到後來卻成了自己最害怕見到的人。帶著越多的期許,往往會讓自己傷的越深。

韓晨走近一家叫BLUE的酒吧,看見了那個叫他朝思暮想的人,他曾無數次的想像著與李柔再次見麵的情景。兩個人會抱頭慟哭,又或是彼此的微微一笑。他卻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見麵方式。

就在走過酒吧的時候,看見了李柔,她醉了,正被一個老男人扶著踉蹌的走了出來。

李柔。

女孩應聲看去,男孩英俊且高大,臉上的表情複雜。

你在做什麽?

韓晨啊,好久不見了,你一點也沒有變啊。說著女孩用手撥了撥北風吹亂得頭發。

回答我。你這是做什麽。塊,我送你回家。韓晨上前拉著女孩的胳膊,可是李柔卻甩開了韓晨的手。

你是我什麽人?憑什麽管我。

我……

自己確實什麽人都不是,比朋友親密,比戀人又差一點,有點像姐弟,但又不是,到底是什麽呢,自己也說不清楚。

我們走。李柔對著身邊的老男人說。男人會意的笑了笑。那笑卻是讓人覺得惡心。然後老男人把李柔塞進了旁邊的那輛黑色的別克裏。然後揚長而去。

這就是他等來的結果麽?

幾年前的那個大雪天,女孩給自己的那件紅色的棉衣,到後來為自己打抱不平,到一次次的鼓勵自己走出陰影,雖然拒絕了自己的表白,但還是保留著那一份姐弟關係。但是那一句“你是我什麽人,憑什麽管我。”把兩個人的關係拉的十萬八千裏。好像之前的一切都不存在。

小柔,你不該這樣。

陳叔,剛才謝謝你了。

那個小子,我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喜歡你的。

李柔沒有說話,把頭轉向車窗的一邊。

晨,對不起。

天下起了小雨,打在玻璃窗上,弄花了眼前的世界。

有人沐浴著喜悅,有人沐浴著悲哀。

長歧用手拭去玻璃窗上的水霧,眼前的世界突然變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