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林繼眠醒過來時,發現脖子有些酸痛,腦子還有些混沌。掃視了一眼旁邊熟悉不過的古香古色的擺設,立即明白過來自己被老頭子帶回穀裏了。回想起失去知覺前的情形,心裏慌亂起來,屍體還沒處理掉!蕭然呢?他怎麽樣了?想到這兒一下子就蹦了起來,像一陣狂風往門口卷去。

“給我站住!”鴻淩擋在了兒子麵前,一臉凝重。

“你以為你擋得住我?讓開!”

“是,我擋不住你,你就不能聽我這一次?我知道你不屑於那套規矩,但你畢竟跟他不屬於同一個世界。更何況人的生死輪回都是注定的,你為什麽偏要進去摻和?”鴻淩語氣變軟了許多。

“我不知道什麽是注定的,我隻知道我想讓他活下去。”

“你以為他還能像以前一樣活著?有些東西一旦改變了是不能輕易挽回的!”

是啊!環境變了,心態變了,所有的都變了,他還能像以前一樣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像以前一樣做一個單純的學生嗎?一些東西早已經被破壞了,即使有時候是身不由己。

林繼眠沉默了一會兒,眼睛卻變得明亮起來,“我不會因為他的改變而放棄他的,那些曾經在他生命裏存在過的東西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我會一直陪著他,直到他好起來。至少得讓我去嚐試,不試怎麽知道?”

鴻淩從來沒有聽到過兒子用這種堅定而又柔和的語氣說話,隻覺得他變了,變得讓自己心疼。林繼眠接著說,“老爹,你也知道,從小到大我從來就沒在意過什麽,可他是我第一個真正在乎的人。他跟我不一樣,他一直都在死守著一樣東西,可惜現在連這最後的都要崩塌了!”

看到兒子漸漸變得沮喪,心裏矛盾了。林繼眠趁著他老爹發呆,一把掀開他,將他掀得老遠。然後急速飛奔出去。

鴻淩不放心兒子,怕他闖出什麽大禍來,於是趕緊跟上去。

蕭然直直的躺著,被丟進來之後不知道躺了多久,也不敢亂動,一動手指就痛。小窗戶有光線照進來,像銀絲柔柔的淡淡的,應該是月光吧。

雖然很痛,蕭然還是伸出手,沐浴在月光下,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

當劉隱昱死在自己麵前的那一刻,一切都變了,也放棄了一直以來的掙紮。擋在心靈深處的防線被一次次突破,再堅韌的防護一旦消除,最終暴露的是脆弱。以前一直擔心哪一天會走到最後的邊緣,那個了無人煙的境地。可到來的時候卻如此寧靜。

經常覺得自己像活在夢裏一樣,飄到哪兒就在哪兒落腳。現在這一刻卻是最真實的,能清晰地記得夢中的那些人,有楊曉恒、蕭正、劉隱昱......當然還有林繼眠,這個人出現的時間最短,但記得最深,他的出現就像一朵瑰麗璀璨的奇葩綻放在自己平淡如水的生命中。本來以為一輩子都會記得他的,可人一死掉了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蕭然忍著手指尖傳來的辛痛,摸出了一枚生鏽的釘子。這是那兩天在小窗戶上框子上摸索到的,釘尖兒還是如常的尖銳。

手腕處的青色血管被劃開,鮮血像股小噴泉直往外冒,順著手臂流下來染紅了床單。那張燦爛的笑臉在腦海中一遍遍閃現,意識漸漸模糊了。

林繼眠聞到越來越濃烈的血的氣味,是蕭然的!心裏狂跳起來。是這裏!“嘭”的一聲,一腳踢開房門就看到床上躺著的一個人,地上有一大攤血,蕭然左手垂著,血還在滴答滴答的流。

林繼眠的心髒劇烈跳動著,牽動著全身也跟著跳動。他走近才看到蕭然蒼白的臉,幹涸的嘴唇,還有已經結了暗紅血痂的手指。心裏立馬絞痛起來,整個心髒像要被捏碎一樣。

“蕭然。”他喑啞的喚著,輕輕拍了拍蕭然的臉,蕭然變得清醒一點,半合著眼睛看著林繼眠,想努力擠出一個笑出來卻怎麽也做不到。

“我現在就帶你走!我會治好你的。”林繼眠被喜悅淹沒了,剛要抱起他卻聽到外麵傳來的腳步聲。

“什麽人?”胖警官打著手電筒站在門口,後麵還跟著於警官。他們從監控錄像中發現了一個異常的黑影便朝這裏忙奔過來。

林繼眠怒火立刻高漲起來,兩眼燒得通紅,像一頭狂躁的野獸撲過去。一把掐住胖警官的喉嚨,手指深深的插了進去。胖警官還來不及叫喊,喉管便被生生扯了出來,然後被扔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就不動了。

於警官嚇得冷汗淋漓,扭頭就要跑。林繼眠一下子就抓住他的胳膊,一腳將他踹在牆上,“卡擦”一聲兩隻手被猛地撕下來,頓時血肉橫飛,血沫濺了一牆。於警官“啊!”的慘叫了一聲,用力掙紮了幾下,倒在地上痛得暈死過去,鮮血從含混不清的手臂斷裂處涓涓流出。

林繼眠轉身走進房子,將蕭然橫抱起來往外走,一邊勉強自己鎮定起來,一邊對蕭然說,“等你傷好了以後,我就帶你去我們那邊,那兒的風景很美,你想畫多久就畫多久,你想畫一輩子,我就陪你一輩子......”

說著說著就哽在那兒再也說不下去了,他感受到懷裏的身體漸漸變得冰涼,低頭就看到蕭然眼睛緊緊閉著,長長的睫毛精巧的投下一圈陰影,卻是紋絲不動。又回頭看了一眼從蕭然左手流到地上的血,仿佛是從幽冥而來的綿長小溪,再看了看彎在自己胸前安安靜靜沉睡的人,心裏的酸痛一下子就湧上喉嚨,想咽也咽不下去,終於哭了出來,一直緊繃的神經刹那間斷裂開來。眼淚紮滿了眼眶,吧嗒吧嗒直往下掉,打濕了蕭然毫無血色的臉頰。

你為什麽不等我呢?我以為你會等我的,是我還不了解你吧。

“你要去哪兒?”鴻淩站在林繼眠背後,第一次看到兒子哭得那麽傷痛,心裏也跟著痛起來。

林繼眠轉過身,雙眼紅腫,裏麵是無盡的傷屈。“我要帶他回去,這裏不適合他,雖然他再也看不到,再也聽不到了。”他的聲音在不停的顫抖,說完就消失在鴻淩的視野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