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一王府的女人們

她拚命地想要製止,可是越製止,卻顫得越來厲害。

可是那毒,又要發作了麽?

她勉強坐直身體,有汗水從她的額上一滴一滴地滑落,滑落……

她的神色落在淨水湛的眼裏,卻好象剜了他一塊肉一般,心痛無比。於是,他站起身來,將那個渾身顫抖著的女子攬在懷裏,揮了揮手,命令所有的人退下。

心兒,心兒,你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淨水湛抱起洛水心,大步地向外走去:“好了,今天也見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無足輕重的,見到了再慢慢說吧……”

“你先去休息一下,然後,我帶你去後院各處看看……”

洛水心的顫抖終於停止,可是,她知道,這隻是開始。想盡早趕回的她倚在淨水湛寬闊的懷裏,乖巧地點頭,然後任淨水湛抱著她,直朝她住的水心居走去。

就好了,就好了啊……

洛水心不停地勸慰著自己,將手掐向自己的大腿,勉強維持神智……

看到正主兒離開,所有的妾侍們這才個個捶腿的捶腿,按腳的按腳。

因為王爺為了表示對正王妃的在意,特別令她們前來跪拜。這一拜下來,十個中,倒有八個,心生怨言……

要知道,平時養尊處優的她們,何是受過此等待遇?

下人們都退去了,屋子裏,就隻剩下些丫環妾侍們。這下,氣氛活躍起來,怨氣的話,也隨之而來。

隻聽一個穿著粉紅衣裙的女子歎氣道:“這王妃才進門一天,王爺就連正眼都不看我們,若是假以時日,我看大家想看到王爺都難呢……”

“是啊,是啊,真想不到,這王妃果真厲害,也不知道用什麽辦法拴住的王爺的心,害得我們又是跪,又是什麽的,沒完沒了……”

“是啊,是啊,這以後的日子,可要怎麽過啊……”

……

大家你一聲歎,我一聲唉的,沒完沒了。

隻有那個著紅衣的女人,隻是簡單地拂了拂身上的塵,然後直起身子,就離開了。

她的身材十分修長,步伐也十分優美。走在眾女子的前麵,逆著光望過去,仿佛整個人都沐浴在金色的光環裏,刺眼十分。

於是,所有女子的眼神都變得不屑起來。

王爺已經走了,她擺這麽高的姿態,還要給誰看哪?

於是,她才前腳一出門口,身後,還在捶腿頓足的眾女子就個個停止了動作,然後,默契地互望了一眼,同時露出一個心神領會的笑來。

隻見其中一個身穿綠衣衫的女子,款款上前兩步,用手中的帕子輕輕拂了一下粉紅女子的衫子,半是玩笑,關是歎息地開始嗤笑起來:“我說淑妹妹,你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啊,……我說,你這是歎個什麽勁啊,這王妃呢,是遲早要娶的,即便王爺不娶王妃,這最得寵的,又不是你,該歎氣,該傷心的,更不會是你啊……”

“就是,就是,看看王妃來了,王爺正眼看都不看她一眼。這身子挺得直直的,還得意個什麽勁啊……”

相對於綠衫女子,身著藍色紗裙的女子,就直接露骨得多,她冷冷地撇了一眼剛剛離去的女子,又學著她的樣子向前走了幾步,手中的帕子一甩:“切……我就是看不起這種人,有事沒事的,偏偏要擺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樣子……”

“就是,就是還真以為自己是孔雀呢,誰知真正的孔雀一來,她原來什麽都不是。”仿佛為了附合她的話,一個身著紫衣的女子望著自己塗得血紅的指甲,也搖了搖頭,跟著附合了一句……

然而,她的話才一出聲,另外幾個女子便一起嗤笑起來:“切,瑾妹妹,我看你啊,就算了吧,這不知道是誰,在她最得寵的時候,去她那裏,三天一大坐,一天兩小座的,現在人家失勢了,你就見風使舵了……”

她們這樣一說,紫衣的瑾夫人不依了。她一下子站起身來,恨恨地說道:“隻我一個人這樣嗎?她得寵的時候,你們不是和我差不多……”

看來,瑾夫人也不個好惹的角色,她雙手往腰裏一叉,柳眉倒豎,對著幾個女子一個一個地指了過去:“隻我一個人見風使舵嗎?那我倒想問一下,她屋子裏的翡翠戲龍珠是誰送的?她院子裏那一棵珍貴的血玫瑰,是誰送的……還有誰,在她感冒的時候,衣不解帶地侍候……”

紫衣的瑾夫人,一個一個地數落過去,她字字句句一針見血,說得眾女子全部低下頭來。

然而,隻不過下一秒,她們就開始左右指責起來:“原來,那株來自西域的血玫瑰你送給她了呀,還好意思說,我們姐妹一場,我和你要了那麽多次,你都不肯給我……”

“是啊,是啊,翡翠戲龍珠,那麽珍貴的東西你都送了出去,快說說,你究竟想從她的身上得到什麽東西啊……”

……

一人開說,大家你爭我鬥,互相指責,吵得不可開交。寬敞的廳堂裏,熱鬧極了。

正在這時,一直坐在角落裏,沒有說過的淡藍色衣衫的女子站了起來:“人高我捧,人低我踩……世人皆是如此,她得寵的時候,姐姐們捧過她,既然送過東西給她,那麽,現在她失勢了,你們又可以將以前的東西,拿回來啊,自家姐妹的,在這裏爭個什麽勁兒,這不徒讓人笑話嗎?”

那女子,甚是年輕,一身淡藍色的衣衫包裹在她的身上,更襯得她皮膚嬌嫩,五官精細,而她有一對剪水般的眸子,仔細看去,冷光四射。此時,她隻是淡淡地望著那一群狗咬狗的姬妾們,臉上還帶著微而淡的笑容,以輕描淡寫的語氣,輕輕地將這一番話送到眾女子的耳中。

聽了她的話,正爭得麵紅耳赤,有的甚至還開始撕扯衣服的手,忽然全部都停了下來。再品品她話裏的意思。片刻間那些還正氣凜然的女子們,再也無法爭論下去。

她們互望了一眼,個個都紅了臉,不知道要怎麽打這個圓場。

還是那個淡藍色衣衫的女子,還是帶著淡而親切的笑容,上前,將她們的手全部握在一起,然後輕輕地拍了拍:“鍋也會碰到勺子的,我們做姐妹的爭吵幾句,有什麽大不了的?希望各位姐姐,看在妹妹的麵子上,將剛才的不愉快,統統都忘記了吧……”

於是,眾女子先是尷尬,然後釋然,最後不知道誰先開了口,跟著大家都一笑,然後互相道歉起來。

看到氣氛不再劍拔弩張,那個身著淡藍色衣衫的女子,微微扯了扯唇角,然後淡淡地落在人後,淡淡地開始望自己紅色的指甲,就仿佛,剛才的事,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

眾女子的議論聲音遠遠地傳來,全部都聽在紅衣女子的耳裏。然而,不論是她們內訌式的抱怨,還是同仇敵愾的爭論,都無法使她有半分的表情。

她的臉上,甚至還帶著淡淡的、幾乎是慵懶的笑意,一雙俏麗的眸子輕輕地眯著,隻望著四周的花草樹木,不驚,不怒,也沒有一絲要怨的意思。

她沒有埋怨,可是,身邊的小丫頭卻聽不下去了。

她望著一會兒互相指責,一會兒又假惺惺地互相抱怨的女子,因為氣憤而漲紅了小臉。她氣哼哼地說道:“夫人,他們怎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們,真是太過份了,”

一心想替主子抱不平的丫頭,卻想不出更合適的措辭來,她一邊跺腳,一邊望著神色依舊雲淡風輕,無波無瀾的主子,心想,那些個女人們,真是瞎了眼了……

後麵的話,越來越不堪入耳,小丫頭的臉,再一次紅了,她憤憤地瞪了一眼那些剛剛廳堂的身影,仰著漲紅的小臉,又望向了主子,有些納悶兒地問了一句:“淑夫人她們這樣對您,難道您就不生氣嗎?”

“生氣有用嗎?”

聽著小丫頭說得越來越不象話,紅衣麗人側過身來,警告地望了她一眼,示意她小心禍從口出。

小丫頭的臉更紅了,連忙後退一步,垂下了頭。

紅衣麗人還是淡淡地笑著,淡淡地望著身邊那一株正在怒放的美人蕉那嬌柔的花瓣,無可無不可地說道:“嘴長在她們的身上,愛說什麽,也是她們的自由,想說,就讓她們說去……你還能堵得了全天下人的嘴巴嗎?”

她是有的是辦法,令這些個女人們說不出話來,可是,那些丫頭呢?那些下人呢?京城之內的悠悠眾口呢……

對付流言最好的辦法,就是沉默以及漠視,隻有得不到回應的流言,才沒有辦法傳揚下去。而且,事有正反兩麵,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這些流言不會在另外的某些方麵,幫上自己的忙呢?

至於那個王妃,畢竟不是憐兒,不是無可替代的那個已經死去的人,隻要她還在,總有辦法慢慢地,又或者借別人的手,將她除去……

他在意的女子,她能除去一個,就能除掉第二個,甚至第三個……

淨水湛,那個冷心的王爺,隻能是她一個人的……

“可是,她們不應該這樣說您的啊……”小丫頭想了想,不忿之色又溢於言表:“她們也不想想,夫人當初是怎麽對待她們的,可她們倒好,新王妃一進門,全都變成這個樣子……”

“小紅,你又何必介懷呢,人,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啊……”紅衣麗人一邊搖頭,一邊淡淡地笑,眸光卻追隨著淨水湛帶洛水心離去的方向,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又再浮上唇邊:“還有,未來的事,有誰能知道呢?王爺對王妃萬千寵愛在一身,就真的好麽……”

是啊,一個男子,在一群女人的夾縫裏生活,對一個女人獨好、獨寵,就真是的對她好嗎?

隻怕,未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