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囂張小姐

在相府之中,她是囂張小姐,而且極為得寵,這是事實。

可以說,隻在洛丞相在府之中,她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是,若丞相在離開府第,那麽,她的小姐的日子,卻是出人意料中的難過……

因為丞相府裏,總有那些居心險惡的女人,總有看不得別人風光的扭曲的心理……

那個無處不刁難的大夫人,還有尖酸刻薄的三夫人,對她嚴厲冷淡得幾乎不似親生娘親的二夫人……

林林總總,自從來到小姐身邊開始,青兒便經常看到她的主子,在半夜三更無人時,暗暗垂淚,可是,月華西落,旭日東升。那個一身紅衣打扮的主子,依舊是那個一副囂張跋扈,人人敬而遠之的囂張二小姐……

被逼嫁入湛王府之後,她的蛻變,迅速而又徹底。仿佛是涅槃的鳳凰一般,將以前的以前,無論是對於鈞少的無聲地拒絕,還是對那個王爺莫名的ai戀,她仿佛將整個記憶都重裝,仿佛真的忘記了過去一般,不論是傷心委屈,都絕口不提。甚至,她也再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也絕不仰任何人的鼻息生活。仿佛一顆打不死草一般地,頑強在生活。

從那時起,青兒是真心祝福自己的主子能一拋開以前,一世無憂。

可是,她卻不停地受傷,不停地在生死的邊界徘徊,不停地,做出連她都目瞪口呆的事情來……

青兒一邊回憶著,眼淚卻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從她蒼白而憔悴的臉龐上,不停地滑落。她的神情,那樣的哀傷,卻是那樣的專注,她一邊幫洛雪隱掖好被子,一邊扭過臉去,不讓眼淚滴到主子的臉上,還有身上。

然後,她就用手去抹,可是,那眼淚,仿佛是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不停地滑,不停地落,即便她抹再多次,卻也始終沒有止住……

仿佛,那眼淚,就成了雨天的水滴,在雲開雨停之下,根本就無法停止。

忽然,一隻修長的手,遞了一個帕子過來,青兒想也沒想的接了,然後將帕子捂在臉上,開始靜靜地哭泣。

她的身後,是那個眸光沉著的少年,他靜靜地陪著青兒,用手輕輕地撫著她的背,然後忽然靜靜地說了句:“不要哭,我們還要留著力量,去做別的事……”

青兒就在莊聰的這句話裏呆了一呆。

是啊,無淚不成悲。可是,若隻是痛哭,又能挽留住什麽呢?她的主子,從來都不需要眼淚,需要的是,可以將眼淚化成的力量。

仿佛如醍醐灌頂,青兒眸子裏的淚水,忽然就止住了。她在燈下側頭,望著那個比自己還小兩三歲的莊聰,第一次,露出了佩服至極的眼神。

她說:“小聰,你說的對,我們到了這個時候,不能隻想著難過,我們要為小姐做一點有意義的事……”

莊聰忽然笑了起來,那樣的溫和的寬厚的笑,第一次充滿了對青兒的讚許。他搬了張凳子和青兒並肩而坐,想了想,忽然靜靜地說了句:“青兒,和我說說主子的以前吧……”

少年的莊聰,視洛雪隱為再生恩人,所以,有很多時候,他都很迫切地想知道,關於她的過往,還有她生活的點點滴滴。

可是,他們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他要忙著打理店鋪,和擴張更多的店鋪,還要學到足以自保的本事,還有招徠以及考察更多的夥伴……

他永遠都記得洛雪隱和他說過的那句:“小聰,這間檔口我給你,然後,我會給你一個月的學習時間,再然後,你就要試著自己去物色檔口,以及適合放在那個檔口裏的人……”

“若你的資金不夠,我可是提供,然而,我所能提供的,也隻是錢而已——你記住,沒有錢是萬萬不能,可是,金錢永遠都不是萬能……”

有很多時候,他都忙,忙著實現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忙著要將主子的心願,變成自己的藍圖,而更多的時候,他是想和她交流一下的,哪怕是靜靜地和她喝一杯茶,靜靜地聊一會兒天,或者更簡單地,隻為看看她的笑容……

每次一看到那抹暗紅的衣袂一閃而過,沒有人知道,他的心裏,有多麽的隱秘的喜悅……又多麽難以抑製的酸澀……

那種感覺,仿佛晚來流連的花香,仿佛青湖之上動蕩的漣漪,又仿佛是剛剛伸出嫩芽的垂柳,每一分感覺,都是喜悅,都是美好……

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世上,還會那樣的一個人——隻要還能看到她笑,隻要她安好無憂,無論你多麽辛苦,抑或多麽的艱難,你都覺得,甘之如飴……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叫做ai……戀,又或者是mi戀。他隻知道,自己多麽的想時刻地陪在她的身邊,守護她的一顰一笑,保護她一世安然無憂……

無端地,莊聰的眸子迷惘起來。

他望著床上那個牽動著所有人心弦的女子,心裏仿佛有無數麵小鼓在捶一般,七上八下,通通通,通通通……

忽然間,他就想起了洛雪隱書房裏的那首詩,那是她閑暇時,隨意地寫下的。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然後,她還講了關於那個“君生我未生”的故事,講述一個孤女的故事,最後,也是用這一切首詩結尾的。

她說,那是兩個孤獨的人,走到一起之後,所發生的故事。那樣美好的相伴歲月,那樣的充滿甜蜜回憶的少年,還有朦朦朧朧的qing愫的ji動……然而,到了最後,緣散了,人去了,十幾年的相守,也隻留下一抹歎息而已……

在洛雪隱講著這些時,莊聰一直在認真地聽,聽了,然後就記下了,當然了,也包括那一首詞。從那裏開始,他每天都會默念這首詞,然後就想像著,自己和她,就是故事裏的那兩個人……

可是,有老麽?她十七,他十一……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莊聰忽然苦笑起來。小小年紀的他的那一抹笑,沉重如磬石。隻有此時,他才可以肆無忌憚地注視著她罷……

隻是,你要快點好起來啊,我們都在等你……

他拿過一張凳子,來到青兒的身邊,和她並肩而坐。他的眼睛,開始癡癡地望著那個沉睡中的人兒,仿佛要將她的一切,永遠地鐫刻於心……。

窗外的柔光,靜靜地浸染窗欞。由靛青,到淡輝,到淺白,兩個小小的身影,靜靜地坐在床前,靜靜地守候著那個沉睡著的女子,仿佛是護花的小僮,在守護著沉睡的花仙子一般。

他們的耳旁,還回蕩著那個女子的笑聲,還有永遠不知道寂寞的歌兒,可是,此時的她,卻隻是靜靜地躺在那裏,仿佛睡著了一般,了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