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等孤王(湊字數)

他們說我是狐族最漂亮的狐狸。

當我還年幼的時候,我總不能理解這句話。等到我理解了“漂亮”為何意,他們便不再誇我是最漂亮的狐狸了,而是用所有美玉珍珠來形容我的容貌,璀璨極致。他們總是用那些讓我聽了犯糊塗的話來誇我,似乎覺得這樣才能夠表現出他們的學識多深多深。而我卻隻能笨拙的聽著他們恭維的話,心裏琢磨不出什麽結果來。

真是一群垃圾。

每當我坐在九靈塔的塔頂上,俯視著那些狐族子民時,我總是在想:真是一群垃圾。我的身後總會跟著塞斯,那是一隻漂亮的火狐狸,他那尾巴碩大且長,軟軟的舒服極了。當然,這還是因為我總是拿他的尾巴當枕頭用時感覺到的。除了他那條尾巴,他的身上便再也沒有我看的順眼的地方了。

我討厭狐族,討厭所有的狐狸。他們怎麽就這麽笨呢?無可救藥。那些臭狐狸喜歡精靈族繁冗複雜的語言;他們追求美麗追求長生;他們愛極了所謂的“情調”;甚至於,他們竟然和那什麽臭精靈族一樣享受和平。那些臭狐狸啊,既然如此真該抹脖子自殺滾回去投胎做精靈去。

塞斯變成狐狸任由我枕著他的尾巴,一會兒,傳來他一聲詢問:“大祭司,您今早不該那麽做。”

今早的事情?

我伸出手摸了一把眼睛,從恍惚的睡夢中醒來。今早長老間開了個小會,讓我過去主持。他們左右嘰嘰喳喳的討論著要和精靈族建立長久的友誼,最近精靈族缺水,狐族正好水資源泛濫,長老間便決定引流,以解決精靈族暫時的困頓。然後他們詢問我的意見。

我說了什麽?

我隱隱約約記得,當時我剝了一顆葡萄放進嘴裏,不緊不慢輕描淡寫的說:

“讓他們都去死好了。”

那些長老們不滿意我不是一天兩天了,一直都在忍著。他們見到我這樣子的態度自然又開始生氣,其中那個什麽大長老,我也記不清了,就是尾巴跟個狗似的那隻,開始教訓我:“大祭司,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我急急的打斷他:“他們不是人。”

他明顯的吃了癟,訕訕的點頭,然後又繼續:“狐族與精靈族一向交好,狐族的水源又很充沛,我們想……可不可以幫一幫他們?”

他的話說的很委婉,我心裏知道他嘴上沒罵我已經夠好的了。但是這並不足以成為狐族借水給精靈族的理由,我一向討厭那什麽精靈族,揮揮手就拒絕了他:“狐族什麽時候與精靈族交好了?你哪隻眼睛看到了?”

他一時間被我的這句話打擊了一下,然後臉色就變得陰沉了下來。他有些憤怒:“大祭司!上個月我們沒有幫助貓族也就算了,這次不幫精靈族,不是顯得我們不近人情麽?”

我立馬衝他罵了一句:“你給我滾蛋!要幫忙就先把你腦袋砍下來,然後剁碎了拿去喂狗!”

他的臉漲的通紅,幾乎要掛不住了。我搖搖頭,對著旁邊的幾個人說:“扶他回去吧,沒多少日子了。”

他朝我開始叫嚷:“冷七狐,你也太刻薄了吧!安思達不會縱容你的放肆!……”他後麵罵了些什麽我已經記不住了,聽著他的話,我心裏隻在想,大長老罵的水準不高,有失他的身份。符合他的身份的,應當是舌燦如花的狐狸。

我悠悠的回他:“安思達早死了,你當我眼瞎?大長老不行了,回去休息吧。我回頭改選位大長老,您老過完就一路順風吧。”

他最後似乎是歎了口氣,然後嘟囔了一句:“怪娘養的,怪名字,脾氣也怪的要死……”

聽到了這句話,我頭腦一熱,“騰”的一下就衝了上去,一把揪住了他的尾巴,把他倒吊了起來,狠狠的問他:“你他媽的什麽意思!”

他一下子沒反應的過來,等到反應過來時身體已經變成了一隻狐狸。大長老在我手裏瑟縮了一下,沒有說話。旁邊有人勸說,我心下煩惱至極,一記掃狼腿,罵道:“都他媽的滾蛋!”

我提起大長老,在空中甩了甩。我不想傷他傷的太重,甩一甩正好不輕不重,能惡心他一陣子。那大長老閉著眼,一副等死的模樣。我輕聲一笑,拎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齒的說:“你他媽的有種再說一遍?”

旁邊的三長老或許是不忍心看見大長老那樣子,趕忙又勸我:“大祭司,冷靜冷靜。”

我輕聲回她:“你是狗、娘養的。”

她的臉色變了一番,最後忍住了沒有說話,牙齒咬著下嘴唇,恨得直癢癢。

然後我問她:“你聽到這話冷靜的了麽!”

她還是沒有說話,也沒有再幫大長老。

我很滿意她的態度:“很好,現在把裏麵人都給我拎出去,否則……你該想想後果。”

她不敢遲疑,急忙把眾人哄退。想起來這三長老在這方麵還是很有一手的,裏裏外外還真他媽像個人,比狐狸還要狡猾奸詐的東西。

我提著大長老,然後一把扔在了地上,嘴裏說道:“你他媽的也給我滾,回去挺屍去吧。”

他被嚇壞了,牙齒上下的直打顫,身子一哆嗦,趕緊衝了出去。想起那樣子……真是生怕我吃了他。

大長老還真是自戀,就他那點肉,夠塞牙縫麽?夠塞牙縫也不吃,一把老骨頭,真不知道難吃不難吃。想起他的樣子,我嘴角一抽,雞皮疙瘩都起了一層。

我歪了歪頭,回答塞斯:“對不對都已經做了。垃圾,給我老實點別說話。”

他對於“聽話”這一點做的很成功,立馬閉嘴不再出聲。

真是個老實聽話的火狐狸。

我的名字叫做冷七狐,當的是一隻九尾狐,做的是這狐族最尊貴的位置大祭司。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長的令我厭煩的生命。

精靈族缺水的時候,我正好滿了五百歲。那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長的是人類的七八倍,我算了算,如果我是人類,那麽我該活了七八輩下來了。

不過我是不會成為那種東西的,他們說起來,其實比狐族的狐狸們更垃圾。

……

長老們將我的話加工潤色了好幾遍,終於傳達給了那勞什子精靈族。

具體的,還是達緹娜告訴我的。那是隻母狐狸,管理著狐族裏頭的瑣事,平時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見到她走來走去時總覺得那不是什麽狐狸,而是一朵豔麗的花。

達緹娜是顛巴顛巴著她那條長尾巴過來的,翹著蘭花指,有些小高興。一直顛巴顛巴到了九靈塔上,她停在我的身旁,低下頭看我,說:“大祭司,明日精靈族的聖女碧姬會到訪。”

此時我還枕著塞斯的毛茸茸的尾巴,躺在九靈塔頂上。我瞥一眼她,然後問:“那是什麽垃圾?”調整好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就又閑散的閉起眼,沒打算再去看她一眼。

那達緹娜屏著呼吸,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說:“依然是為了求水源這件事情,大概他們也沒什麽辦法了吧。大祭司,你為什麽不把水借給他們呢?”

“看他不爽。”我隨口接道。

“……”

我的母親在未過世之前也是這狐族的大祭司,她在一次出門遠遊時生下了我,給我取名“冷七狐”。她每次看著我的時候,都會握住我的手,然後堅定的告訴我:“我的個娃,你記著,人族有些東西說的是很對的: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君子報仇,速戰速決(……);別人欺負你,你得欺負回來,騎在他頭上打他!這叫樹立絕對權威!”

她說的話都是話糙理不糙,我的性子就這麽一步步的被她練出來了。我自打出生時,就麵對著狐族時常的冷眼相對,也就是這個緣故,使得我一直都很反感狐族。那些狐狸道貌岸然的可以,簡直是媲美人類——我的母親告訴過我,人類是這個世界上最猥瑣最卑鄙的存在,他們能為了名利而不擇手段,然後還會假惺惺的說對不起。

那真是種怪東西。

我沒了興趣再躺下去,站起來拍了拍自個兒的身上,然後拎著塞斯,將他甩到肩上去:“達緹娜,你還沒有回答我,那碧姬是什麽垃圾。”

塞斯抖了一下,然後乖乖的把身子變小了一些,大小正好合適趴我肩膀上。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一笑:“塞斯,你真他媽的乖。”

達緹娜聽到我提到了那碧姬,精神為之一振,連忙說道:“大祭司,那碧姬是精靈族的聖女,難得一見的翼精靈,擁有著渡化的翅膀……”

我聽到“翅膀”兩個字,臉一黑,然後厭煩的揮了揮手,說:“又是鳥人?”

達緹娜急忙搖頭,辯解道:“那碧姬聖女不是鳥人……大祭司,您說的鳥人是指羽族,這碧姬聖女是精靈族的。”

“那不就是精靈族的鳥人麽?”我淡淡的回答她,然後走出九靈塔。

“……”

我認識鳥人那一族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當時我還小,母親也沒有過世。亞人種族當中,狐族原先是和鳥人——也就是所謂的羽族交好的,平時過個節啥的也互相送點東西慶祝慶祝。可惜世上總存在著那麽一批狼心狗肺的東西,沒過多久,鳥人仗著地盤擴大,又想繼續擴大勢力範圍。於是二話不說立馬打起了狐族的主意,狐族據著的地方說來也好,有山有水有平原還有森林,這麽一個四有地區,自然是他們垂涎的首要對象。

一切要打仗的條件都符合了,人手也湊足了,鳥人們就出其不意的攻打了過來,想要一舉奪下狐族,消滅狐族。很不巧,他們遇上的對手是我的母親——伊倫斯。我的母親也就是在那一場戰爭後,被狐族喻為戰地玫瑰,受到全體狐族子民的臣服與景仰。

我的母親伊倫斯拯救了整個狐族,她就像閃耀在狐族中的一顆明星,給狐族帶來的是無窮的光明。戰事吃緊的時候,她不眠不休的計劃著如何保全每一寸土地,不惜違背道義的偷襲——當然後來狐族子民不願用這麽一個詞來形容,他們更喜歡說的是戰爭特殊手段。靠著某種戰爭特殊手段,狐族並未在這次戰爭中失去了陣腳。仗打的算不上成功,然而土地總算是保住了。

至此以後,沒有人再對我母親所作出的裁決有任何的異議。

以致於現在我還能安穩的當著狐族大祭司,還有一部分的緣故是因為我的母親伊倫斯。

當我這大祭司的位置做了一百年後,他們終於意識到,我其實真的是和我的母親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然而他們稱呼我的母親是“戰地玫瑰”,稱呼我為“末等孤王”。

那是一個怎樣的詞?

是最低等的,孤立無援的,王。

我還真不大喜歡這個詞。

當然不同的理解完全可以換個意思:

末等社會的,孤傲的,王者。

其實這麽想倒也不大難接受了。不過他們都是私底下在叫,還從未敢當我的麵這麽喊過。

第二章:碧姬

碧姬是在兩天後來到狐族的。

用完午餐,我揚起脖子讓塞斯替我擦拭著嘴。潔白的手帕上留下一道番茄醬的紅印,塞斯收起手帕,拿出時間安排表,瞄了幾眼,說道:“大祭司,精靈族的聖女會在下午三點到。”

“還有別的什麽事了麽?”

“嗯,也許,大概,大祭司應該盡到地主之誼,前去迎接聖女。”塞斯斟酌了一下,說。

“這樣豈不是失了我的身份?不去。”我回答他。

“大祭司這不妥當。”塞斯輕而緩慢的說著。

“今晚我要吃煎牛排,另外,我要二長老家的那瓶紅酒。”我摸著下巴,說道。

塞斯停頓了好一會兒,大概是思索這件事的難度。他想了一會兒,有點艱難的回答我:“我想,這可能不大行。您是知道的,那瓶酒是二長老預備著嫁女兒時用的。”

“嗯,我知道。”我笑起來,“如果你這件事情辦到了,我自然會去迎接那位聖女。你知道的,熱情的,友好的,迎接她。”

“這……”

我淡淡的說道:“垃圾,如果你這件事情都辦不好,明天你就滾蛋吧。”

“是的,大祭司。我一定辦好。”

“塞斯,你是個能幹的狐狸。”我稱讚他。

到了下午,塞斯滿頭大汗的上了九靈塔,通知我二長老家裏的紅酒已經取到了。我有些失望,又不禁有些高興。畢竟這紅酒可是有了千年的曆史。這二長老可是視如珍寶,從不肯輕易的拿出來,我以前也不過隻隔著玻璃窺探過這瓶上好的紅酒。

至於過程,我一點興趣也沒有。

……

下了九靈塔,穿過一片花園,就到了草地上。遠遠的便發現了一抹綠色的身影。塞斯提醒我,那位大概就是精靈族的聖女了。

等了一會兒,精靈族的聖女終於走到了這兒。

我看著眼前這個一身碧綠的小精靈——她叫什麽來著?好像是碧姬。不錯,真挺符合她的外貌的,長的青翠欲滴的。她是伴著一匹純白而又修長的馬過來的,那匹馬長的挺……有趣的。

不過為什麽不騎馬?難道這精靈族的聖女缺水缺糊塗了?

她笑吟吟的看著我,伸出手要向我表示友好:“你好!我是精靈族的碧姬,來你們狐族借點水的。”

我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去握手,說:“是借點水麽?一點是多少?”

小精靈眨了眨她的眼睛,水汪汪的一副小可憐樣:“一點點就夠了,真的……隻要能供精靈族渡過這個旱期就行了。”

“你們的旱期一般有多長?一個月?半年?一年?”我摸了摸塞斯柔順的毛發,眯起眼睛有些不大相信,借一點的意思不就等於借很多。

小精靈的臉上露著不懂,她撅起了嘴,蹙起了眉頭:“不就是借點水麽?你們那麽多水用不完的,勻一點給我們有什麽大的問題?”

我點點頭,讚同她的觀點:“是啊,我也這麽覺得。聽說你們精靈族的生命非常的長,要活那麽久幹嘛,正好我們想要活久點,你們也勻點給我們?”

還沒有等這碧姬露出多大的不滿,她旁邊的白馬踢了踢蹄子,還衝著我哼了一聲。

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讓一匹馬給蹬鼻子上臉了,那我豈不是顏麵全失了。我指著那匹白馬,問眼前孱弱的小精靈:“你這匹馬有點規矩沒有?”

她登時臉上變了色,大眼瞪著我:“它可不是馬!它是精靈族的神獸!”

“什麽神獸?”這倒是有些好玩兒,精靈族居然會視這東西為神獸?

她沒理我,隻是勸慰著旁邊的白馬:“獨角獸,你沒事兒吧,不用跟這種人計較,他見識淺,你見諒啊。”

聽到這些安慰的話,那白馬輕蔑的看了我一眼,神情頗為得意。那樣子讓我看了覺得十分的欠揍。

……

“你們回去吧,老子不借水。”

我想更多的已經沒有必要說了,這廝明擺著沒大沒小的主,再說……我本來也就沒有打算借水給他們。

碧姬一聽這話顯然慌了神,她咬著唇楚楚可憐的看著我:“為什麽啊。”

“不為什麽啊。”我轉過身,帶著塞斯慢悠悠的晃著。說實在的這精靈族一點兒誠意也沒有。

今天天氣太好了,陽光普照的,照的人懶洋洋的。

然而我著實低估了這個小精靈的毅力。

傍晚的時候,我從九靈塔向下望,居然發現了那個小精靈還在原地。

塞斯看到了她,有些擔憂並向我提議:“大祭司,我們要不要再去考慮考慮,那個精靈族的聖女看樣子挺可憐的。”

我示意他打住:“考慮什麽?考慮個一百遍我都不會答應,借水……借屁啊,垃圾,他們帶不了什麽好處給我們,我們為什麽還要去借?”

“可是這精靈很可憐呐,等了這麽久了。”

“垃圾,如果有一個人很可憐,隻有殺了你才能解除他的痛苦,你就讓他殺?蠢貨。”

“這不一樣,大祭司。”

“滾蛋,都一樣。”我白了他一眼,“垃圾,給我閉嘴。”

我想,我的生活似乎是如此的單調,除了在九靈塔上發呆看天,就是吃飯睡覺外加管管狐族。你說,身為一個領導人,同樣的這個小姑娘碧姬也是,可為什麽我們倆的差距這麽明顯呢?

一個聖女,也能笨成這樣子?

我不禁要替精靈族的將來感到無比的擔憂。

想著想著,我又看了一眼那個小精靈,隨後對著塞斯說:“回去吧,我餓了。”

“是的,大祭司。”

晚餐照例豐盛,煎牛排仍然是高級廚師的水準。我伸出食指扣了扣桌子,叫來塞斯,問:“我的紅酒呢?”

塞斯有些抱歉的說:“今天的紅酒是為了客人而準備的。”

“什麽客人?”

“嗯……就是那位精靈族的聖女。大祭司,抱歉,如果不能招待聖女,二長老不同意拿出這瓶紅酒的。”塞斯說道。

我聽完憋了一肚子的氣,立馬拍了桌子:“你他媽的再說一次?”

“就是這樣。”塞斯擺了擺手示意他的無奈。

沒什麽變通之法了麽?

我想了一會兒,抬起頭望望頭頂漂亮的吊燈,說:“去找找那個聖女還在不在了,在的話拖進來請她吃頓飯吧。”

塞斯點點頭:“是,大祭司。我這就去尋找碧姬小姐。”

一個鍾頭以後,當碧姬出現在我的視野之內的時候,我不由的有些詫異。這丫的還沒有走麽?

她的身體很虛弱,靠著仆人的攙扶晃晃悠悠的坐到了我的對麵。碧姬喘了好久,癱倒在桌前,口中不忘問我一聲:“狐族的大祭司,你借點水成麽?”

我來了興趣,這麽奇怪的精靈,第一次見到。於是我問她:“碧姬小姐,你為什麽不離開,在這裏停留了這麽長的時間?”

她很長時間沒有說話,大概一下午的大太陽,曬得她夠嗆。我表現出了紳士的風度,掛著微笑,等待著她。

“……我……我……”她咽了口口水,問,“我能先吃點東西麽,大祭司?”

“……”我點點頭,吩咐下去替她上菜,“當然可以,美麗的聖女。”

“哦,謝謝。”

教養使然,即便是餓的慌,她用餐時仍然是細嚼慢咽,等到她摸摸肚皮的時候,我揮了揮手,示意塞斯把紅酒呈上來。

塞斯給她盛上酒,又過來給我倒了一杯,背著手站在了我的身側。

她用鼻子嗅了嗅,說:“好香,這瓶紅酒真是珍貴。”她輕輕晃了晃杯子,裏麵的**跟著晃動了起來,頗為美麗。碧姬喝了一口後放下了杯子,對著塞斯微笑,說道:“先生。請給我一杯水。”

“水?”塞斯盯著她手邊的酒,疑惑的開口,“碧姬小姐,您要什麽水?”

“狐族的水,謝謝。”

大概是要水源幹淨的水。我輕抿了一口酒,這味道果然好,比起普通的窖藏更多了一份醇厚的香味。酒一入口,綿柔輕緩的如同一個浪漫的親吻。

微微閉上眼,我靜靜的享受著這瓶紅酒帶來的美好感覺。順便又問這碧姬:“碧姬,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碧姬說道:“……大祭司,我做不好這件事情,我就無臉麵去見精靈族的大大小小的精靈了。”

“那麽這就是你為什麽一直站著曬太陽的緣故?”我問她。

“嗯……是的。”

“作為一名領導者,您連基本的智商都沒有達標麽?”

“您這是什麽意思?”

我笑了,說道:“碧姬小姐,您的體力不行,為什麽還要在太陽底下待那麽久?那自然是會暈倒的,如果您不傻,這種苦肉計也拿得出手?”

她撅起了嘴,有些低落:“……那些……那些精靈都說我傻。”

“那麽您是為了證明您不傻,才前來借水的麽?”

這時候塞斯端來了一杯水,放置在了她的麵前。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小心而又謹慎的捧著杯子,閉起眼睛喃喃:“偉大的水,請賜予我精靈族生存的機會。”說完話,她輕輕的嚐了一口水,繼而慢吞吞的喝了起來。

那動作,簡直是把水當成了聖物。

喝完水,她的臉上是感激的微笑,說:“我是為了證明我不傻才來的,不過,我也是為了精靈族的生死存亡前來的。”

“您覺得我像是那種會借水的麽?”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肯定的點了點頭:“我相信您擁有一顆樂善好施的心。”

“……”

“碧姬小姐,我會吩咐狐狸替您安排住處的,您先住下來吧。這件事情,我得想想。”

“您的意思是會考慮借水給我們精靈族麽?”

我頓了頓,說:“我,隻是想想而已。碧姬小姐您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這樣啊……”她低落了下來,“好吧。”

第三章

第二天的時候,我從睡夢中被嘈雜的聲音吵醒。剛起來時,賽斯便安穩的呆在一邊等待著服侍我穿衣。

我擺擺手,皺起眉頭,問他:“這是什麽聲音,這麽吵?”

賽斯一本正經的拿出了時刻表,說道:“大祭司,這是去給碧姬小姐送衣服的狐狸們。今天早晨,用完早餐後您應該與碧姬小姐共赴狐族聖泉。中午的時候留在野外進行野炊。下午的時候,大祭司您應當是與碧姬小姐前往九靈塔觀光。”

“哦,天哪。”我不禁有些頭疼,“怎麽都是和那什麽碧姬小姐?難道我今天一整天都得陪著她麽?”

賽斯合上時刻表,背過手,說道:“碧姬小姐是客人。而且狐族很有可能與精靈族結盟,所以,大長老吩咐了,務必善待精靈族聖女。”

“這就是理由?”我歎息了一聲,站了起來,由著賽斯上前幫我穿衣服。

“您無法拒絕。”他似乎是道出了事實。

……

碧姬小姐今天穿的很漂亮,狐族編織的連身裙碧綠碧綠的,後背腰處是一個蓬鬆美麗的蝴蝶結,十分襯她雪白的肌膚。她尖尖的耳朵一顫,像是出生不久尚且害怕外界的動物。

我走了幾步,在她的身後站住。喊她:“碧姬小姐。”

碧姬回頭看我,扯著裙擺向我行了一個標準的淑女禮:“冷七狐先生。”

兩個人並肩走著,去往狐族聖泉所在地。我奇怪沒見到她護到心尖兒上的那什麽獨角獸,正好可以找個話題,少點尷尬的氣氛:“你那獨角獸呢?”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她似乎是很怪異的瞪了我一眼,含著埋怨。然後說:“你打它的主意幹什麽?”

我發誓我對她的破馬沒半點興趣。

斟酌了幾分,我說:“碧姬小姐,您的獨角獸我沒有興趣。我隻是表達我的問候而已,您該有點淑女的態度。”

她沉默了下來,耷拉著腦袋走著路。走到了後來步子也慢了我一大截,都快跟不上我了。

難道是她發現是她錯了?對於錯怪了我而感到羞愧?

這真是不可思議。

我不想我的做法不太紳士,畢竟在一位異族的少女麵前必要的風度還是得有的。

於是我停下來,說道:“碧姬小姐,您為什麽突然走的這麽慢了?”

她目光閃爍了一下,不大好意思的說:“冷七狐先生,我……”

“什麽?有話還請直說。”

“我想……我想……尿尿……”

“……”

居然不是要道歉的……

我愣了一下,居然也不知道怎麽去處理這緊急狀況。賽斯懶洋洋的趴在我的肩上,我戳了戳他,說:“你帶碧姬小姐去吧。”

“是的,大祭司。”

看著碧姬跟著賽斯一路小跑,我心想:世上居然還有這種生物的存在,真是不可思議,不可思議。有句話說的真對: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碧姬小姐真是一個矛盾體。她的身上既有精靈族的藝術氣息,卻又有著讓人哭笑不得的幽默感——這大概是與生俱來的。

想著想著,我搖了搖頭。真是奇怪,這碧姬小姐讓人責怪不起來呢。

不大忍心。

抬頭看去——果然,方便完後的碧姬小姐,比起之前拖拉的腳步,現在算是蹦蹦跳跳的過來的。

賽斯跟著過來,化成狐狸繼續趴在我的肩膀上。碧姬看到了這一幕,有些好奇,湊上來問我:“你們狐族都會變身麽?”

我點點頭,說:“是啊,那是當然。你們精靈族大概不需要吧。”

她樂嗬嗬的一笑,說道:“很多都不需要啊,可是我是個例外。”

“例外?”

“我有一雙翅膀呢。”她指了指自己的後背,恰巧按到了蓬鬆的蝴蝶結上。碧姬有點驚喜,扯了一下後背上的蝴蝶結,又說,“這後麵居然還有蝴蝶結,真是好看呢。”

“嗯。”我回憶起來,這碧姬是什麽翼精靈,是應該帶了一對翅膀來著的。真是奇怪,那豈不是和鳥人差不多了麽?“那翅膀長的是什麽樣的?”

碧姬微微揚起嘴角,雙手合十,口中輕輕念起了繁冗的精靈族的語言。半晌,從她的背上陡然生出了一雙瑩白透明的翅膀。碧姬一抖雙翅,那翅膀倏然間幻化成了羽翅,幾乎是先前的幾倍之大。

她揮一揮雙翅,便裹挾起了一陣大風。

這就是翅膀啊。

然而我總覺得那東西是多餘的。就像羽族,不就是比狐族多了一雙翅膀麽?當初還不是被乖乖趕走了?

也可以說,就是因為他們多了雙翅膀,導致智力直線下降,所以才會铩羽而歸。

所以說,附屬產品還是少點兒的比較好。

當然我不會把這些話告訴碧姬。

不是不敢,而是怕我在她心裏失去了基本的地位。

這是什麽緣故?

嗯……大概,我對這位姑娘有好感。

碧姬收回了翅膀,跑過來眼巴巴的望著我肩上的賽斯。

我實在是受不了那樣的目光,就順手拎下賽斯,給了碧姬。

她很高興,衝我咧嘴笑:“謝謝你!”

摸著賽斯柔順的毛,她那樣子別提多開心了。大概姑娘都喜歡柔順的小動物,尤其是這賽斯變成狐狸後,是個天生的美狐,自然更是深得姑娘的喜愛。

碧姬摸了一會兒,又問我:“冷七狐,你是什麽狐狸啊?”

“九尾狐。”

“什麽顏色的啊?”

“白的。”

“哦……”

我奇了怪了,說:“你問這個幹什麽?”

“比較比較而已。”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下,“也許你真的長的比他好看。”說完話指了指懷裏的賽斯。

姑娘,真想告訴你:不是“也許”,是“確實”。

我還是沒有說出來,這是為了掩飾我自戀的本性?

也許吧。

走了一會兒,到了聖泉。

一個很大的湖泊,在這中央,是一股如同生命般不停地運轉著的泉水。

碧姬放下了賽斯,像是要被這地方征服了一般。她喃喃道:“真美。”

我想在她的眼裏,美的應該是泉水吧。而不是眼下的美景。

她雙手合十,在泉水邊上默默地作著祈禱。

我沒去打擾她,找了塊幹淨的地方,盤腿坐了下來。

說起來我很久沒有到這裏來過了。

除了每年一次的沐浴節之外,我是不怎麽來聖泉的。

不過在我年少時,倒是經常在這裏練功。那個時候,我的母親總會陪伴著我,和我說起我的父親。

關於我的父親,眾說紛紜。但事實上,我的父親是一個人類。

他是一位萬人敬仰的大英雄。

我的母親和我細說過許許多多他的事跡,然而每每到了話了,我的母親就開始咒罵起人類卑劣的行徑。

因為我的父親,最後是死在了他所效忠的人類刀下。

這一出很有名,叫做過河拆橋。

第一章:冷七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