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夢寐
“你一定不會背叛我的吧，你一定會幫我的吧……”
一個血淚模糊住了眼睛，嘴角，耳朵，都流著血的穿著白衣的女子呢喃的向著她摸了過來。像是眼睛什麽都看不到似地，用手不住的摸索著。
方欣嵐努力的向後跑，但是卻怎麽跑還是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女的慢慢的走到了自己的麵前。但是那個女人卻沒有傷害自己，隻是微微的低垂下了身子，然後把自己抱住。
用染血的手指，在自己的臉上描繪著。像是在精心的看著一副畫一般：“你看你的眼睛，你看你的鼻子，你看你那皮膚。都是充滿了青春活力呀，皇上一定會喜歡的，一定會喜歡的，你給我好不好，給我好不好……”
她說著，聲調一陣加快，用手，快速的在方欣嵐的臉上摸索著，給欣嵐臉上帶來一陣火辣辣的同感。方欣嵐想叫，但是叫出來的卻沒有任何的聲音。她隻能張開嘴，然後再合上，張開，再合上，就像是一隻脫了水的魚，不停的做著無用功。
然後，她眼睜睜的看到，自己的臉，自己的臉居然上了那個女人的身上。她得意的拿出來一麵鏡子，在自己的麵前照呀照，然後突然把鏡子遞到了她的麵前：“你看，你看，你是個醜女人。”
方欣嵐避無可避，直接眼睛對上那麵鏡子，頓時驚愕的睜大眼睛：“啊……”
她猛地坐了起來，看著昏暗的燭光，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然後立即用手摸著自己的臉。
“秋菊，秋菊……”方欣嵐急促的叫著，秋菊揉著朦朧的眼睛走了過來。
方欣嵐立即嗬道：“鏡子，鏡子，你快點把鏡子拿來呀。”
聽了她的話，秋菊愣了下，然後立即去把鏡子遞到了方欣嵐的麵前。方欣嵐照著鏡子，用手，在自己的臉上撫摸著。這個，還是自己的臉，還是自己的臉。
她鬆了口氣，把鏡子抱在了懷裏，心裏覺得一下子舒服了。但是她猛地想起，在夢裏，那個白衣女子的裙邊繡著的那一串梅花。
她不會記錯的，她不會記錯的，那個就是萱妃娘娘死的時候穿的衣服。因為陛下說，萱妃娘娘最愛那一身衣服，第一次相遇的時候，也是穿的那一身衣服，所以說，就要那身衣服隨著她去了。並沒有，換上壽衣。
“難道是她來了……”方欣嵐嘀咕著說著。
“方貴人？”秋菊小聲的喚了她一聲，然後輕輕的問道：“您剛才說什麽？”
聽到了秋菊的聲音，方欣嵐皺了皺眉頭：“沒什麽，你下去吧，我沒叫你，你也別上來了。”
秋菊立即應了，然後就滿臉疑惑的走了下去。但是她好歹在宮裏頭也待了一段時間，明白什麽是自己該問的，什麽是自己不該問的。既然說，主子不想說，自己就不該問。
方欣嵐雖然說讓秋菊下去了，但是一個人在榻上也沒有睡著，隻是睜大了眼睛，直到天明。她實在是不知道為什麽，為什麽萱妃會找到自己，她明明，她明明做了那件事情，按理說，萱妃娘娘看不到自己的呀……
而且，她要找，為什麽說不去找皇後，畢竟真正逼死她的是皇後呀……她想著，頭感覺一陣發脹。
“方貴人，您醒了？”秋菊端著盆子，走了進來，看到方欣嵐正靠在那裏坐著，高興的說道。
方欣嵐看了她一眼，然後懶懶的應了一聲：“嗯。”
正是因為她看了一眼秋菊，所以說秋菊正好看到了她布滿血絲的眼睛。立即驚訝的把盆子都摔在了地上，“方貴人，您，您的眼睛……”
方欣嵐有些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我的眼睛怎麽了？”
她一說完，就覺得不對，立即用手摸向放在一邊的鏡子，拿著鏡子，她清楚的看到自己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讓眼睛幾乎是紅色的，看著十分可怖。
“啊……”她用力的把鏡子扔到了一遍，大聲的叫道。
“方貴人，方貴人不用著急，這個定然是沒有休息好的緣故。”秋菊強作鎮定的說道，然後撿起了散落在地上的鏡子和盆子。她把銅鏡放到了一邊，然後說道：“奴婢去弄點冷水來，用冷水一覆說不定就好了。”
聽了她的話，方欣嵐立即吼道：“還不快去……”
那個秋菊驚慌失措的背影，方欣嵐猛地一下子感覺自己的力氣全部都被抽走了。她縮在床上，頭深深的埋在了膝蓋裏麵。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自己的眼睛，居然會一下子變得那麽醜。這個是為什麽，為什麽。
秋菊很快的又回來了，她一邊走，一邊叫著：“方貴人，水弄來了。”
方欣嵐立即讓她弄濕了帕子，輕輕的把帕子敷在了自己的眼睛上麵。做了這一切以後，她的心似乎猛地一下子就淡定了下來。剛才那個浮躁的人，似乎已經消失了。她靜靜的感受著，眼睛上麵給她帶來的冰涼的觸感。
“方貴人，感覺好些了麽？”
方欣嵐嗯了一聲，然後輕輕的說著：“秋菊，謝謝你了，在這個宮裏頭，也隻有我們兩個，能夠互相扶持了吧。”
秋菊在旁邊，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的替她換著帕子。
方欣嵐也沒打算讓她說話：“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宮裏頭是冷清清的，有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就會覺得身子發冷。也不知道是宮裏頭的原因，還是我自個的心裏作用。”
“好啦，我也沒那麽嬌貴，隻是熬夜熬的，眼睛有些紅罷了。”她說著，就把帕子從眼睛上麽取了下來。看到她取了帕子以後，秋菊立即跪倒在了地上：“方貴人，您眼睛好多了。”
“是麽？”方欣嵐笑了笑，然後點了點頭。其實，熬夜經常會讓眼睛上麵有血絲，這個她是知道的。隻是她想到了夢裏頭的那個人，才會那麽驚慌失措的。她歎了口氣，然後拿起鏡子，仔細的看了看，果然感覺好多了。
她笑了笑，然後抬頭，對著麵前的秋菊說道：“這件事情，還是多謝你了。”
聽了她的話，秋菊立即搖頭：“奴婢不敢居功，這個是奴婢應該做的。”
方欣嵐點了點頭，然後笑著說道：“等會你去小廚房，去選幾樣自己喜歡的糕點，拿去吃吧。”
“謝謝方貴人。”
方欣嵐聽了秋菊的謝，也沒說什麽，隻是溫和的點了點頭，然後偏頭，看向窗外，似乎感覺有些可惜。
“你看看，今天的天氣挺不錯的，隻是本宮這個樣子，卻不能出去走走。”
聽了她的話，秋菊正想說什麽，突然聽到外麵的宮女在那裏叫著：“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方欣嵐立即草草的披上了一件衣服，走到了廳裏，跪了下來。
“奴婢見過陛下，陛下金安。”
“你怎麽這個模樣，現在都什麽時候了。”
見到她這樣，皇上有幾分不喜。
方欣嵐立即低垂著頭說道：“奴婢昨晚，夢到了一個人，忍不住哭了半宿。現在的樣子，不適合陛下看到……”
聽了她的話，皇上反而來了興趣，命令她：“你抬頭。”
方欣嵐低垂著頭，身子一陣顫抖：“陛下，奴婢現在的樣子，真的不適宜陛下看到，還請陛下，放了奴婢。”
“無妨，你抬頭，讓朕好生看看，朕恕你無罪。”
聽了陛下的話，方欣嵐才搖晃著身子，緩緩的抬頭，看著麵前的皇上。她的臉上有幾分的慘敗，身子更是如風中柳絮一般，來回顫抖。
見到她如此，皇上頓時心中升起了一絲的憐惜，上前把她扶了起來：“也難為你了，你看看你的眼睛。”
方欣嵐聽了陛下的話，微微的低垂了頭，咬著嘴唇，不在言語。
“朕看著，也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了，朕今個就不走了，在這裏吃了。”
聽了陛下的話，方欣嵐立即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後對著旁邊的秋菊說道：“去讓人準備準備吧。”
秋菊立即應了一聲，然後就退下了。
皇上讓跟著他來的一些宮女，太監，都留在了外麵，自己跟著她進了內殿。進去了以後，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方欣嵐立即察覺了他的不悅，趕忙說道：“奴婢因為昨天晚上，哭的太厲害了。早上起來以後，把伺候奴婢的宮女給嚇著了。然後照了鏡子，結果把奴婢自己也嚇著了。後來，用冷水敷在眼睛上麵，敷了好些時候，才感覺好了一些。然後就聽到皇上您來了，就趕忙的去迎接您。屋裏頭有些亂，還請陛下降罪。”
方欣嵐說完，就跪倒在地上。
“哎，罷了，朕知道你是個有心人，其他的也不用多說了，你快些起來吧。”
皇上說著，歎了口氣，然後回頭看了她一眼。
方欣嵐點了點頭，然後謝過了皇上的恩典，然後才站了起來。
看到她站了起來以後，皇上說道：“你知道麽，萱妃當初可不像你似地，這麽膽怯。卻是一副，世界上隻有她是對的樣子，朕說了她，她還大叫朕的名諱，說是朕的錯。”
他說著，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很顯然是回想到了什麽似地。
方欣嵐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陛下和萱妃娘娘從小青梅竹馬，自然是感情不一般。”
聽了她的話，皇上看了她一眼，然後說道：“是朕對不起她，你放心，既然萱妃說了，讓朕照顧你，朕定然會照顧你的。隻是，朕現在每次看到你，都忍不住會想起萱妃，心中徒留一片難受啊。”
“陛下仁慈，想來萱妃娘娘知道陛下隨時隨地想著她，也一定會高興的。”
“嗬嗬，她才不會，她會怨恨朕，說朕答應她的事情卻沒有做到。你說說，你恨朕麽，本來，這裏的事情是和你沒有關係的。”
方欣嵐搖了搖頭，咬著嘴唇說道：“奴婢並不恨陛下，奴婢本來隻是一個小小的宮女，而且是被人賣到宮裏頭的。後來，承蒙陛下，萱妃娘娘看中，才走到了這一步。在欣嵐的心裏頭，陛下和萱妃娘娘如同欣嵐的在世恩人，自然是不恨的。”
皇上聽了她的話，顯然是有幾分驚訝的，他笑了笑，然後說道：“你倒是豁達的，不過，光是豁達是沒有用的，朕身邊隻能留下於朕有用的人，你明白麽？”
方欣嵐跪在地上，頭深深的埋在自己的膝蓋那裏：“奴婢明白。”
“起來吧，你這個還沒有就下跪的習慣要改改，堂堂大將軍的女兒，怎麽能夠像這樣呢。”
雖然說，皇上是這樣說的，但是語氣中卻沒有不高興的樣子。所以說，方欣嵐點了點頭，然後就站了起來。
“你在宮裏頭的這段時間的表現，朕都知道。朕明白你是個聰明人，但是你要知道，你做的事情，都要符合自己的身份。你是大將軍的女兒，在宮裏頭做事，可以膽子放大一些，不要縮頭縮腦的，明白麽？”
聽了皇上的話，方欣嵐猛地一驚，看著麵前的皇上，似乎在猜疑他說話的用意。但是隻是看了一會，就點了點頭，恭敬的說道：“奴婢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皇上說著，就轉身走了出去。
方欣嵐也趕忙跟上了他的腳步往外麵走，就在要出內殿的時候，突然看到皇上的腳步頓了一下，然後聽到他說：“後宮之中，孕有子嗣的人，不少。但是卻沒有幾個能夠安然的生下來，大多生下來的，最後也都是死了。隻有一個公主存活，倘若如此下去，皇族無後。你明白，你要做的事情是什麽麽？”
方欣嵐心裏猛地一動，然後輕輕的說道：“奴婢明白。”
然後就看到皇上又大步的向前走著。
皇上和方欣嵐下了一會棋，菜就準備的差不多了。因為她的份位不過是貴人，所以說，吃食用度算不上很好。皇上用了幾筷子，就放下了。然後對著她說道：“朕還有些事情，就先走了。”
方欣嵐也趕忙放下筷子，跪送皇上走了以後，她的一直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看來，皇上這次來，真的是過來指點自己，告訴自己在宮裏頭自己應該做些什麽了。不過，她不過是一個貴人，對一些事情，也隻是看著，卻沒有辦法來解決啊。否則的話，她才應該是，最渴望拉上麵那位下來的人，那個夢寐，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