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為你哭
三
若嫣沒想到他的童年會是這樣，每次他的微笑背後是什麽？是冷漠？還是無限的傷痛？若嫣看著他，在黑暗裏看著他，忽然她好想哭，為了他而哭。
“當時我目睹了這一切，看著媽媽倒在血泊中，我害怕，我從此害怕紅色。姐姐抱著我，蒙住我的雙眼，我們相互依偎在一起，渾身顫抖，我們怕極了。爸爸看見媽媽死了，自己的酒也醒了。我看著他顫抖的跪下來，一句話都沒有，就那樣一直跪著。我能看見他眼神裏的絕望和空洞，就好像沒有了生命。我和姐姐發抖的跪在媽媽麵前，姐姐發著抖把媽媽的眼睛閉上。我和她撲到媽媽身上哭著，不知哭了多久。那時，媽媽的冰冷，冰冷刺骨。那是我最冷，最冷的時候。”
若嫣心痛的握著他的手，他的手涼的可怕。若嫣吃了一驚，她能想象得到那時的他有多脆弱。她希望自己能用雙手溫暖他。林楓朝他笑了笑，那笑容苦澀有辛酸。
“不知過了多久，我和姐姐哭的嗓子都啞了，一直沒有說話的爸爸忽然大叫一聲，給我們嚇了一跳，他放聲大哭，哭聲驚動了鄰居，他們很快報了警，警察帶走了爸爸。本以為，這是最壞的結局，本以為，我和姐姐就一直這樣相依為命的過完剩下的日子，沒想到，沒想到，最後，連那一絲的幸福也離我而去。”
林楓的聲音有些顫動，若嫣借著月光看見他，他哭了。若嫣知道後麵的事一定使他無法承受的傷痛。之前的那一切已經讓他那麽難過，還有什麽讓他痛得更深，他那些日子是怎樣過來的，是怎樣熬過來的。她有些不敢再聽下去，不想再聽那些黑暗的事，不想，再也不想，她害怕，害怕極了。
“爸爸走了，就隻剩我和姐姐。爸爸在外麵欠了好多的債，每天都有用人來上門要債。那段時間我們怕極了敲門聲。那天，天很陰，漫天的黃沙，烏雲壓得我喘不過來氣。可是很奇怪，一直都不下雨，隻是一大片的陰霾。晚上，終於下雨了，要債的人又來了，他們踹開了門，帶走了姐姐。”
林楓痛苦的蜷著身體，雙手捂住頭，回憶讓他頭痛欲裂。眼淚一直的流，一直流。若嫣捧起他的臉，把他的手拿下。用自己的手捂住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她想要治愈他的傷口。
“他們把姐姐帶上車，我就在後麵跑。一直跑。開始我拽著車燈，可是車開得太快了，我追不上，我恨我自己，恨我自己追不上。車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我記得他們開開車窗，姐姐大聲的哭喊著，讓我放手，他們吹著口哨，起著哄。終於，我被車甩了下來。”說完，林楓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他把褲子卷起，把若嫣的手放在他的雙腿上。若嫣摸到那是一大片傷疤。她驚得縮回了手。
“嚇人嗎，這就是那次留下的。所以，當我看見你那麽拚命地跑，我看見了我自己的影子，看見了當時的自己。那是我甚至有一種衝動。想下車抱住你，想停下車。我知道追趕時心裏的期盼，我知道那種恐懼。我，不怕死亡，我怕的是，是失去。”
最後一句話，深深的觸動了若嫣，失去的痛，她比任何人都理解。
她抱住他，任憑他在自己懷裏哭。若嫣想起了夏格，失去夏格的那種恐懼那種痛苦她永遠都忘不了，永遠都忘不了。她的淚水滴在他的臉上，他們的眼淚一起滴落，交融在一起。哭了好一會，林楓緩緩地抬起了頭，看見流著淚的若嫣，用沙啞的聲音問道：“為什麽哭？因為可憐我？”
四
若嫣沒說話，隻是流淚，一直流淚。最後變成了放聲大哭。她終於知道為什麽林楓要把燈關上，是因為這些記憶，是在他心底的深處，最深處。
在林楓麵前，她忽然覺得他們太像了，太像了。林楓覺得不對勁，心裏納悶。帶著哭腔他笑著問：“怎麽比我還難過，難道你心痛我？”
“對，我心痛你。”林楓一楞，盯著她的臉，雖然在黑暗中，但他能感覺到她的難過，感覺到她的痛苦。她說為了他，為了他難過，為了他心痛。林楓伸出手，溫柔的按在她的頭上。
“傻丫頭，你心痛什麽，你又不是我，你不會明白我的感受。不過，你是第一個為我流淚的女生。”
若嫣眼睛裏噙著淚水，努力讓自己平靜，她擦了擦淚水對他說：“你說什麽，你說我不了解，我比任何人都了解。”若嫣和他講起了夏格，講起了她沒和任何人提過得夏格。
講完後，林楓沒有說話，隻是讓若嫣靠在他的肩膀，窗外的月光很美，林楓和若嫣依偎在窗前，抬頭就可以看見外麵的桂花樹，月光照到上麵，桂花樹好像映出美麗的光。淚，從他們臉上滑落，一滴一滴，反射著月光。淚水美麗又深刻。
此刻的他們可以從彼此的淚水中讀懂彼此，理解彼此。
就這樣，他們靠在一起，慢慢的睡去。
早上是林楓先醒來，他感覺自己胳膊很麻，低頭看見睡在他肩膀上的若嫣，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痕。林楓想起昨天晚上她跟他講她的故事，他心痛的用指尖撫摸著她的雙眼。
“你醒了？”若嫣睜開眼睛，感覺眼睛酸極了，一定是昨天哭得太凶了。經過昨天的交談，他們感覺彼此的距離近了許多。
“恩，早啊。”若嫣發現自己枕在他的肩膀上，急忙起身，“我去做飯，你收拾收拾，我一會就去上班了。”若嫣朝他笑了笑，想告訴他他們現在已經是朋友了。她轉身走進廚房準備早餐。林楓去衝了個澡，出來時早飯已經做好。看著桌上的早餐，他覺得心裏暖暖的。
“謝謝，我希望你不是可憐我。”林楓對若嫣說。
“那你可憐我嗎？”若嫣反問道。
林楓笑了笑，他明白她不是可憐他，而是兩個如此相似的人在一起相互安慰。
“真香啊，這就是家吧。”若嫣聽見他這麽說，心裏不由一酸。
“真想永遠都這樣。”林楓看著若嫣，溫柔的說。
“快吃吧你。”若嫣打斷他，以免他又說出什麽讓她無法回答的話。
吃完早餐，林楓去上班，臨走前，林楓站在門旁對著收拾桌子的若嫣說：“謝謝你。”若嫣愣在那，林楓轉身出去把門關上。等若嫣反應回來他已經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