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到瑪姬•蘇的敘述)

“後來的事情,曆史上都有記載了吧?”金星倦倦地問我。

說到這個,我感覺有點尷尬,但還是不得不回答她:“呃,是,是的。”

“那麽,你告訴我,我的瑪雅後來怎麽樣了呢?”

瑪雅後來的曆史有輝煌也有屈辱,在十年後,著名的瑪雅古都奇琴伊查被廢棄,一部分人把王都遷往了查卡尤坦,而另外一部分人則隱入了南美一望無際的叢林當中。一百多年後,羽蛇神的神廟在重新輝煌的奇琴伊查被建立起來,它高25米,四邊成正方形,邊長56米,每邊各有91級石階,再加上頂部的平台,剛好代表一年365日。每年春分秋分日黃昏時分,階梯配合塔邊的蛇頭石刻投影在地上,出現羽蛇神庫庫爾坎的形象。

公元948年,當年出走的瑪雅族人又棄居查卡尤坦,從西南部進入了北部尤卡坦。

公元987年,離家的孩子重新回到奇琴伊查,經過血的洗禮以後,原奇琴伊查人離開,並重新建立了新的城邦——科潘。

公元1194年,科潘人重新奪回了奇琴伊查,並驅走了當地居民。科潘繼續發展。

公元1362年,科潘被廢棄。

公元1441年,所有的瑪雅城邦都被廢棄,瑪雅人的中心統治結束。

公元1511年,西班牙人出現在新大陸。

公元1546年,西班牙人征服美洲……

我就像當初為了應付考試的時候那樣,把所有的時間和事件迅速地在腦子裏過了一遍,直到金星告訴我:“夠了!”

她的聲音在我的心底深處回蕩,那樣沉重那樣疲倦。我明白她難過的地方,她以為“自始以往,永生不滅”的瑪雅不僅沒有永生,而且反反複複地總是在自己人打著自己人,沒有和平沒有純潔……

“在我執政的第十個年頭,翡翠帶領著依然相信庫庫爾坎的人發動了叛亂,我鎮壓了他們,但最後我還是讓他們活著離開了奇琴伊查,而滿懷失望的我也帶領著剩下的人離開了這塊被汙染的地方。”金星喃喃地說,“但是我不明白啊,那麽多的時間,那麽多的歲月都流淌過去了,但是我還是不明白啊!”

我等待著她追尋了千年的疑問,從她的嘴裏問出來。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他們都說我一開始就輸了?我輸在哪裏了?我這樣縝密的計劃怎麽會輸呢?”她美麗的眼睛裏寫滿了狂亂,“但是他們為什麽都這麽說?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她求助地看著我,“告訴我,我究竟輸在了什麽地方?為什麽最後就連黑曜都改變?為什麽!”

“呃。”我呆呆地看著她,“如果,如果這就是你想了千年都沒有想明白的問題,隻怕,隻怕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你。”我呐呐的,還有些不好意思。

“告訴我!”金星懇求道。

我舔了舔上嘴唇,“胡伯納是和平和創造之神,他的教義單純而且仁慈;庫庫爾坎是羽蛇形狀的雨神,他的教義粗暴而且充滿血腥。你作為胡伯納的權杖怎麽會不懂呢?當你和黑曜開始策劃這一整個陰謀的時候,不可以沾染血腥的你的手已經沾染了血腥;不可以看見陰謀的你的眼睛已經看見陰謀——”我下意識地頓了頓,“就連你自己,胡伯納的代言人都已經被庫庫爾坎的教義所汙染,你還怎麽要求別的人不發生改變?”我悲哀地看著她,“所以,你從一開始就已經輸了!輸給了庫庫爾坎。”

一時間,整個空間都安靜了下來,我聽不見她的任何反應,眼睛裏的她卻像一尊已經完全失去了生命力的石像一樣呆滯凝固。

“金星,金星……”我試探地叫著,一直過了很久,才看見她的身軀顫抖了一下。

“原來,是這樣嗎……”她輕輕地問。一霎那,那種錐心的痛苦跨越了千年的時光,從她那裏一直延伸到我這裏,我隻覺得一顆心就在這一刻簡直就要碎裂成千萬個碎片了一樣。

但是這樣的痛,恐怕還不及她的痛苦的萬分之一,那是顛覆了她所有驕傲所有尊嚴的答案,這一刻我突然很恨說出這個答案的人是我!

“這樣的答案,”她仿佛在呻吟一樣,“我竟然想了一千多年都沒有想明白。”

“不,你可以讀出我的思想,”我痛苦地說,“但你還是堅持要問我——其實在你的心裏,你隻怕早就已經明白了,可是你不願意去相信!”

金星抬起眼看著我,“你真是一個善良的姑娘,”她緩緩地說,“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但是現在,”她歎息了一聲,“我覺得我沒有力氣再跟你溝通。”

“我,我能理解。我當然能夠理解。”我慌忙說,“你的故事也告訴了我很多東西,我也需要好好想想。”

“那麽……”她疲倦地歎口氣,“等你需要的時候再呼喚我吧。”

我們就這樣阻斷了交流。

金星的故事和她故事裏麵那個古瑪雅的世界就像在我眼前發生展開的一樣,我突然對古瑪雅那神秘的消失有了奇怪的概念。

古瑪雅人不斷地遺棄他們的城邦,不斷地攻擊原本還是弟兄的自己人,也許並不是因為他們受到了奇怪的詛咒又或者單純的瘟疫,旱災等天災的原因。瑪雅人是愛好和平的,但他們的許多行為似乎又違背了他們的初衷;瑪雅人擁有卓越的天文曆法等知識,卻總是不願意發展他們的民生科技……那麽多矛盾的組合,簡直可以讓曆史學家們認為瑪雅人都是精神分裂的瘋子——但或許,這是因為瑪雅民族在精神上的確被分裂了。

他們一部分人信仰和平的胡伯納神,另一部分卻信仰能夠帶領他們發展的庫庫爾坎神,他們自己就在內部爭論不休。他們即希望自己永遠不要改變,又希望自己可以在改變中變得強大,他們已經逐漸迷失了自己的方向。而迷失了自己方向的民族,最後所遭受的必然就是滅亡。

這也許就是瑪雅最大的秘密,但可惜這個秘密就連他們自己都沒有看透……

不管怎麽說,金星是失敗的。因為她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但是……我忍不住又想,如果她堅持下去,堅持著她單純不變的信仰下去,黑曜說不定未必就不能成為國王。然而就算黑曜真的當了國王,瑪雅就可以避免分裂和戰爭嗎?

不。

這個世界上的萬物都是處於變化當中,不管是什麽樣的信仰都不會一塵不變地永恒下去。在我們所生存的這個世界上,其實,永恒是不存在的。

我突然有了一種衝動,我想把這個故事講給龍,講給加菲聽,不管他們聽了以後是不是會認為這又是我為了自己的變心杜撰出來的故事,我都想這麽做。

我站起來,迅速地走到工作間的門口打開門,外麵的研究室裏沒有開燈,黑漆漆的一片。

奇怪,人都到哪裏去了呢?我詫異地想。但是電燈的開關在另一側的牆壁上,我必須先摸過去。我就著工作間裏透出來的光線隱隱約約看見研究室的桌子上趴著一個人,似乎是龍,他睡著了嗎?

“龍?”我低聲地詢問了一下,沒有反應。

我更加奇怪了,一步步小心地走過去,“龍……”觸手一片冰涼。

我心慌起來,“龍!龍傲天!”他龐大的身軀猛地癱軟下來,倒在我的懷裏,而工作間透出來的朦朦朧朧的光恰好讓我看見他張大的眼睛和嘴角的鮮血,以及——插在他心窩的古瑪雅的長矛!

“啊——”

****

(賈斯汀博士的紀錄)

我按下水龍頭,水嘩嘩地淋在我的手上,而下水道裏排水的聲音一並傳入我的耳朵當中。這不是舒暢嗎?我鬆了口氣地想,“這就是舒暢啊!”

我推開廁所的門,謝洛德正好推門進來,“博士,”他冷冰冰地說,“醫生告誡過你,不要在上廁所的時候看書……”

吼!這真令我憤怒,“我上廁所你也要管了嗎?哈!秘書還真是一個繁忙的工作!”

我們爭吵的聲音驚醒了睡在我沙發上的淩,“哦我的上帝啊,你們為什麽不能在三更半夜裏給我安靜一點?那個,幾點了?”

“這我可不知道,”我氣呼呼地說,“我的鍾壞了,而我偉大的秘書還沒有批準我去再買一個呢。”

謝洛德憤怒地瞪著我,“這真是……”

“加菲和馬克還沒有回來嗎?”淩又問。

“他們去保全公司借人,應該就快要回來了!”謝洛德回答道。

“哦,”我心不在焉地順口問道,“現在誰在研究室裏?”

“應該還是那個傲慢得要死的龍總裁和瑪姬。”淩伸個懶腰道,“與其跟他們待在一起,我還不如來這裏睡覺呢!”

謝洛德的眉頭皺了皺,“誰在走廊上奔跑……”

就像呼應他的疑問一樣,臉色蒼白的瑪姬喘息著推開了我辦公室的大門,“龍……龍……”她絕望而又痛苦地喊著,“在研究室裏,被謀殺了!”

****

當我們在瑪姬的帶領下匆匆趕到研究室的時候,研究室的門緊緊地閉著。

“我不敢讓現場有任何一點破壞,”瑪姬抽噎地說,“何況裏麵還有水晶頭骨,所以就把門給關上了。”

“你做的對,孩子。”我隻能這樣安慰她,她看起來簡直就要崩潰了。

“但是現在加菲和馬克沒有回來,備用鑰匙也不見了,”謝洛德輕輕地說,“我們沒法進去看。”

我有點惱怒,“但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我吼道,“砸門怎麽樣?”

“這門的硬度超乎你的想象——當初是你叫人用上最厚最硬的防盜設施的。”我的秘書又說。

“我已經把整件事告訴了加菲和馬克,他們很快就會回來的。”淩趕過來向我們報告聽起來唯一算有理智的決定。

“那麽現在怎麽辦?”我遲疑地問,“守在這裏?呃,不如我們還是先回到我的辦公室去……怎麽樣?”

“也許凶手手裏有備用鑰匙,正在等我們離開……”謝洛德陰森森地說。

他的話讓我從骨頭裏冷出來,我渾身顫抖地看了一眼周圍,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小氣,“我們應該多放一點燈的,真的,這裏真暗。”

“我們最好還是守在這裏等著警察他們……”淩的話還沒有說完,靠近研究室的研究所的大門手柄無聲地轉動了幾下。

“啊!”首先看見的瑪姬尖叫著全身靠在牆壁上,“有,有人要進來!”

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就連謝洛德都握起了拳頭,空氣好像凝固了一樣。那渾圓的手柄轉了兩轉,不知道怎麽回事竟然又停了下來。我們屏住了呼吸,彼此對望一眼。

就在這個時候,門猛然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呀!”瑪姬克製不住的尖叫聲差點震聾了我的耳朵,而出現在我們麵前的,卻是一樣如臨大敵的加菲和馬克。

“這裏已經夠恐怖的了,你們還要增添什麽氣氛?”我憤怒地咕噥道,“快點,把鑰匙拿出來,我們必須先進去看看。”

“真他媽的見鬼,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加菲一邊掏鑰匙一邊詢問。

瑪姬哽咽著說:“我跟龍確定了分手的事情,然後我就一直待在小工作間裏。但是等我出來的時候我發現,龍被謀殺了!”她淚流滿麵地掏出她的鑰匙。

“我覺得還是等警察來了再進去比較好。”謝洛德表示。

“讓他們破壞我們的文物嗎?”我氣呼呼地反問一句,然後一揮手,“快點開門!”

加菲、淩、瑪姬和馬克各自拿著自己的鑰匙同時插入研究室的大門,然後,門打開——

龍傲天的屍體倒在桌子旁邊,鮮血已經半凝固了。

我知道我這個時候不應該這樣冷血,但是我還是忍不住,“瑪姬,水晶頭骨確實放好了嗎?”

瑪姬詫異地點點頭,“是的,就在工作間的玻璃櫃裏。”她講,“我上好了鎖!”

我小心地繞過龍傲天的屍體,走到工作間的門口,“裏麵?”

瑪姬紅著眼睛點點頭。

我推開工作間的門,裏麵的燈並沒有關掉,亮燦燦地照著空空的房間。而在那個集中了所有燈光所在的玻璃櫃裏,空空如也!

水晶頭骨,遺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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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姬•蘇的敘述)

他們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我知道這樣問的結果不過是自取其辱,但是我的嘴卻像有了自己的意誌一樣,一邊顫抖著一邊發出令我自己聽了都受不了的尖利的聲音:“你們認為是我,是我,在撒謊嗎?”

“我們不僅僅認為你在撒謊。”淩嘲諷地看著我,“我們還認為是你殺了你的未婚夫並且偷走了我們的水晶頭骨。”

“不!”這個世界瘋了嗎?我尖叫道,“我沒有。”

“你的滿嘴謊言就跟警察去說吧!”淩冷冷地說著,掏出了手機按下號碼。

我瘋狂地衝上去想要攔住他的動作,但是魁梧的馬克早就準備好了,他輕輕鬆鬆就把我攔腰抱住,“乖乖的別動,丫頭……哦,你咬我!”

“放開我,放開我!”我拳打腳踢地大叫,“不是我幹的,我沒有撒謊,沒有……”

“等一下淩!”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一隻手迅速地從淩的手裏奪下電話,隻是輕輕一甩,電話頓時在地板上碎得四分五裂,“等一下!”

“加菲!”馬克叫起來,“你瘋了?”

“放開她!”加菲走過來掰開馬克的手臂,把不斷哭泣的我摟進懷裏,“好了,沒事了……”他的聲音充滿了穩定和安撫,“沒事了沒事了。”

“不是我,不是我幹的!”我無力地把頭垂在他的肩膀上,我不明白老天怎麽會這樣對我,眼前的一切就像噩夢一樣可怕,而最可怕的是,我深陷其中卻無力自拔。

賈斯汀博士咳了一聲,“別犯傻,加菲,你被這個丫頭把魂都吸走了嗎?”

“對不起博士。”加菲的手臂牢牢地圈抱住我,似乎想把他身上的安全感這樣過渡到我的身上來一樣,“但是我決定相信她。”加菲說,“也許凶手的確不是她。”

“是她跑來跟我們說龍傲天被謀殺了的,還說出來的時候鎖住了門,那麽水晶頭骨會自己長腿跑掉嗎!這扇門可是需要你們四個人同時才能開啟。”賈斯汀博士說,“而且當她出來的時候,龍傲天已經死了,死人是不會幫別人開門的。”

“那要是那個時候龍傲天沒有死呢?”加菲反駁,“龍傲天在裝死,然後他趁著瑪姬跑出去的時候,把凶手放了進來,可是凶手過河拆橋,偷了水晶頭骨以後就殺死了他,然後關上門逃走——這樣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吧?是吧?”

淩走到龍傲天的屍體旁邊,摸了一下,“這屍體已經硬了,如果是剛剛被殺的話,那麽熱的天氣最起碼他的手心還是熱軟的。”

“那,那麽還有一種可能性!”加菲的額頭浮上一層薄汗,而在他保護下的我,卻依然隻懂得哭。

“你是說……”賈斯汀博士愣愣地看著他。

“我們的備用鑰匙被偷了,不是嗎?”加菲粗魯地抹了一下額頭,“那個凶手很可能趁著瑪姬跑出去呼救的時候拿鑰匙開門進來,偷走了水晶頭骨然後逃走。”

“往哪裏逃?”淩陰森森地問,“我們剛到這裏,你們也已經回來了。這說明如果凶手是往外逃進展館的話,你們不可能沒有看見對嗎?”

“不!我們是從研究所旁邊的那扇小門進來的,如果凶手逃進展館,我們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加菲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高興地說,“凶手也有可能躲進了植物園,隻要從窗戶鑽出去就行了。”

“對不起先生們,”從來沒有在我們說話的時候插過嘴的謝洛德秘書站了出來,“我不得不出來解釋一下凶手不可能打開這間研究室的原因。”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我正要跟你說,博士。這是我在你的某份文件當中發現的,是這間研究室四把備份鑰匙中的一把。這也解釋了今天中午,盜賊沒有辦法進入研究室的原因——他隻有三把鑰匙,不可能打開這扇門。”

“這個……”賈斯汀博士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是的沒錯。你休假前把鑰匙交還給我的時候,我正在看這份文件,但是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去處理,我順手從鑰匙圈上拿了一把下來放在我看的文件那頁上做書簽。”

“這真是一個要不得的習慣!”謝洛德說。

“見鬼,別在這個時候指責我的習慣問題!”賈斯汀博士說。

“但是如果凶手是她的話,她殺了人偷走了水晶頭骨為什麽還不走反而去叫你們?送上去給你們抓嗎?”加菲怒道。

“她能跑到哪裏去?”淩反問加菲,“我看多半是她想把殺人偷東西的罪名轉嫁到那個偷了備份鑰匙的人身上去,可惜她沒有想到因為博士的糊塗,那串備用鑰匙是沒有用的。”

“不是!”我哭喊道,“不是我,我沒有!”

“也可能……”加菲的假設猛然煞住,寂靜的深夜裏,突然遠遠傳來了警車呼嘯的聲音,那聲音如此清晰,簡直就像催命符一樣令我心膽俱裂。

“他媽的,這是誰幹的?”加菲咬牙切齒地問。

“發生了謀殺案,先生。”謝洛德不驚不詫地回答,“我立刻就報了警。”

加菲摟著我的手臂一緊,“不是她幹的!”

“這個你恐怕要跟警察去說了。”馬克伸手過來企圖把我拽過去,但加菲迅速地把他的手打了回去。

“我們快走。”他低聲跟我說,“先離開這裏。”

“不是我幹的!”我半呻吟地哀號,“我沒有做過!”

“所以我們要去找證據!”加菲握了握我的手,“快點。”

“加菲,你不要瘋……”淩勸解的聲音嗄然而止,加菲沒有摟著我身體的手從他的衣服兜裏掏出了一把烏黑的小型手槍。

麵對黑洞洞的槍口,所有人都後退了一步。

“你,你竟然為了這個女人用槍指住我?”詫異以後,淩的表情簡直扭曲起來,“我們是你的兄弟!”

“對不起淩,對不起馬克,對不起博士!”加菲拉著我迅速後退,“但是我這麽做是因為我沒有選擇!”

“沒有選擇?!”淩憤怒地吼道,“你……”

但我們沒有時間聽他的憤怒了,加菲跟我退到研究室的外麵,剛才因為過於匆忙要進入研究室,我跟馬克的鑰匙都還插在門上。加菲用腳一勾把門關上後,立刻轉動鑰匙把門反鎖,然後拔下鑰匙扔在一邊。

“現在,我們怎麽辦?”我顫抖地問,警笛聲更加清晰了。

“我們逃出去!”加菲大聲地回答。但隨即拉我一把輕聲在我耳邊說,“聽我說,我們不能讓警察抓到我們,因為現在所有的證據都對你不利。但是我們也不能離開研究所,因為如果要找證據,現在還有一線希望。”

我呆呆地看著他,眼淚說下來就流了下來,“你,其實你可以不用為我……”

加菲猛地低頭在我的嘴唇上咬了一口,“傻瓜!”他看著我微微笑了笑,“現在先什麽都別想!”他抬頭看看四周,然後推開窗戶,“你先躲到植物園裏——就這窗台下麵去。”他說,“我去拔掉博物館的總電路,讓他們以為我們躲在博物館裏。博物館太大了,他們一時三刻不會想到我們會躲在最靠近研究室的地方。”

我拉住他,“別,別扔下我一個人。”

他看我一眼,“那好吧,不過你要跑得快點了。”他回頭看一眼被反鎖的研究室,門正傳來“砰砰”的聲音,想必是馬克那個大個子開始撞門了。不過因為一開始就為了防盜而裝的研究室的大門,他的力氣再大,一時間也不能撞開吧?

“走!”

***

加菲駕輕就熟地跑到電路房,拉斷了整個博物館的總電路,整個博物館頓時一片漆黑。我聽見他嗬嗬地笑了笑,“警察倒黴了!”他說,“總電路一斷,博物館所有對外的門的鐵閘就自動放下,他們就算要進來都會費一番功夫。”

死一樣寂靜迅速地籠罩住了我們。就連遠處剛剛還有的“砰砰”的撞門聲也停了下來,這一瞬間,我有自己身處墳墓的感覺。

“啪!”一聲從我身邊響起,我整個人都跳了起來,然後才發現是加菲打亮了他的打火機,“這邊,瑪姬。”他說,“我們要趕在馬克那頭牛把門撞開前回到那裏。”

他拉住我的手,“別怕,”他說,“我在你的身邊!”

一瞬間,我安心了!我的天啊,我竟然真的,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