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有時候的確需要一點冒險。來到洛杉磯的當天,我終於決定接受美國加州大學的邀請前往洛杉磯國立大博物館工作。當第二天我在前往博物館路上的時候,我這樣安慰自己——沒什麽了不起的,隻不過是遺失了一些錢而已,但我已經找到工作了,所以理論上來講錢應該很快就會有了的。

昨天晚上承蒙一位加菲貓先生的好意,簡單的晚餐以後我拎著我失而複得的包包,拿著他暫支給我的半個月薪水的支票,住進了大博物館安全設施完善到近乎戒備森嚴的員工宿舍。我沒有想到博物館的福利那麽好,為了避免員工在休息的時候還要看見討厭的工作地方,所以博物館位於洛杉磯的西城區,而宿舍則在東城區。好在所有的生活用品一應俱全,完全不用我操心,匆忙洗漱後我就一覺睡到天亮,夢裏頭連“他”都沒有出現。以前的生活讓我養成了早起的習慣,但在今天早晨醒過來的時候卻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不知所措。我不需要匆忙地為“他”準備豐盛的早餐了;我不需要匆忙地為“他”選擇上班要穿的西裝了;我不需要匆忙地為“他”放好早餐桌上要看的報紙了;我不需要……

我自由了,我想,但我發現自己的臉上濕濕的。我拒絕承認這是眼淚,於是洛杉磯的天氣被我評定為“非常潮濕”!

擦掉了潮濕天氣帶來的濕潤以後,我繼續我的人生思考——女人怎麽可以做到這樣的地步?為一個男人生存為一個男人毀滅,為一個男人放棄自己身為人的尊嚴,以“他”的歡樂為歡樂,以“他”的悲傷為悲傷,甚至毫不在乎在這場愛情當中,“他”究竟有沒有平等地對待過自己。

對於戀愛,女孩子真是愚蠢啊,她們永遠看不清楚事情的真相,直到一顆心被傷得幾乎支離破碎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竟然是錯的。

但現在你可以不用這麽愚蠢了,瑪姬•蘇!我對自己說,從今天開始,不要愚蠢了。

我閉上眼睛,腦海裏出現的還是“他”的影子,不要愚蠢了!我再一次警告自己。

不過,這顯然還需要時間。

我要學會慢慢地忘記“他”,學會慢慢地不再愚蠢,學會在洛杉磯做回瑪姬•蘇我自己。

是的沒錯,這一樣需要時間。

隻要有時間,什麽都能慢慢變好的,不是嗎?這個世界總是有些東西不斷地在改變,人也好,事也好,感情也好,改變無所不在。

“小姐,這裏就是大博物館了。”出租司機停下車,“一共二十三塊錢,謝謝惠顧。”

我從自己的思緒裏麵轉醒,透過出租車,我看見一片修得很好的草坪,還有草坪中央帶著現代風格的大型建築物,“就是這裏啊。”

“沒錯。”司機撇著嘴說,“你很難再在洛杉磯找到這麽醜的房子了。”

雖然心情多少還有點鬱悶,但聽了司機的話,我卻差點笑出來,一邊伸手到包裏去摸錢包。然後,我的動作僵滯住——現在的我除了一張支票以外,錢包裏是空無一文的。“那個,”尷尬了半晌,我咳了一聲,“你接受支票嗎?”司機慢慢地轉過頭來,“你接受拒絕嗎?”

“好吧。”碰了一個釘子後我決定自救,開始在包的各個角落搜索,“總會有的。”我對自己同時也是對司機說,“我常常把零錢扔在包裏……”然後我欣喜地叫了一聲,“看,就像這樣。”我掏出了一把硬幣。

一分鍾後,“……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我的聲音低下去。

“所以說世界上不如意的事情啊,常常是十之八九。”司機充滿哲理地說,然後問,“我帶你到前麵的銀行去提點錢出來吧,很近的,不過這段路還是要收費的,怎麽樣?”

我歎口氣,“我趕時間。可不可以先欠你一塊錢,下次見到你的時候,我還你兩塊錢。”

“這位小姐。”哲理司機笑了笑,“所謂人海茫茫,如果下次我們還有見麵的機會,我給你一塊錢好嗎?”

我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很難反駁這個哲學家。正在這個時候,我們的車窗被人敲了兩下,“對不起。”一張帶著墨鏡的東方人的臉映在玻璃上,“但你們的車打算在這個道上停多久?”

司機搖下車窗,“可這位小姐欠我一塊錢車費。”他很委屈,“我可是從來不喜歡擋住別人的路的。”

加菲貓!我吃驚得近乎憤怒起來,為什麽每次我倒黴的時候總是會出現在我的麵前,他不知道這樣很令淑女尷尬嗎?我努力裝作不認識他的樣子,“算了,我們去前麵的銀行吧。”

“銀行?”加菲顯然看見了我,他臉上的墨鏡往下滑到鼻子中央,從墨鏡的上部露出一雙充滿神采的朗朗星目,可惡!為什麽昨天晚上他可以睡得跟我一樣好?“最近的銀行距離這裏五條街,每條街上有兩個紅綠燈。”他說著朝我眨眨眼睛,“看來,你絲毫不為昨天我們提醒過你的安全問題擔心。”

我惱怒地看著那個號稱銀行很近的司機,司機聳聳肩,“以全球化的範圍來講,這已經算很近了。”

加菲掏出一塊錢遞給司機,“行了,拿著你的錢走吧。”我打開車門走下來,雖然心裏麵非常不願意,但口頭上還是不得不說:“謝謝你。”

“你如果可以用再甜美一點的口氣說的話,我會更加高興。”

“很遺憾,我年紀已經太大了,甜美這種東西距離我太遠了。”我回答。

“顯然你說的沒錯,你年紀大得連記憶力都出了問題。”加菲貓說,他的臉也沉了下來,“你忘記我昨天跟你說的話了嗎?為什麽自己一個人出門?你知道就在這一路上你會遇到多少次危險嗎?”

好吧,老實說我真的忘記了,但我當然不能告訴他實話。“沒有那麽嚴重吧,我還沒有‘自己是重要人物’的覺悟呢!”我說,“而且你看現在我不是安全到達這裏了嗎?”

“這是……”

“瑪姬!”一聲熟悉的喝聲伴隨著一個頎長的身形在我們身上投下陰影,然後微微有一會兒停頓,“你身邊的……這是個什麽東西?”

***

曾經我也是一個無憂無慮歡天喜地的姑娘,為春天的花和秋天的月高興悲傷,但那些快活的日子終結在我大學三年級冬天的一個晚上,一開始,我把這稱為不幸!

“爸爸,你,我是說你怎麽能,怎麽能夠這樣?”我結結巴巴地向著我叫了二十多年爸爸的人提出質問,“我是你的女兒,是一個人,不是用來解決你破產危機的法寶!”

“瑪姬,”爸爸嚴肅地說,“別把自己看得那麽了不起,你距離‘法寶’還遠著呢!你既不漂亮也不聰明,唯一的優勢是你還是一個處女……”

“爸爸!”我尖叫起來。

“我明白我明白。”爸爸說,“從另外的角度來講,二十多歲的姑娘還是處女的確不是什麽‘優勢’,但既然你非要說自己是‘法寶’……”

“我受夠了!”我從椅子上跳起來,“總之,我不可能為你那個破公司去相親的,如果你要破產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別扯上我!”“反正你也沒有男朋友,”爸爸試圖說服我,“而且我破產的話,你的嫁妝也沒有著落了,那不是更加嫁不出去?”

我氣得臉頰發燙,現在我能明白為什麽他會破產了,這個老不著調的家夥,要是他的公司賺錢的話才是沒有天理呢。我跑出去甩上門,一個人徜徉在舊金山的街頭,心裏委屈得就連吸氣都能感覺一陣心痛。

我從來沒有想到過這麽荒謬的事情竟然會發生在我的身上,媽媽過世以後我跟爸爸相依為命,爸爸經營著一家小小的貿易公司,這家貿易公司是供我讀書讀到現在的唯一經濟來源,如果真的倒閉的話我也許將不得不麵臨退學的窘境。但這不能作為理由逼迫我去跟某家大公司的負責人相親對嗎?每個人都有相愛的自由,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逼另外的人去愛他不愛的人!

愛是一種信仰!我堅信這點,並且願意為此付出努力。

我在街頭逛了兩圈,冰冷的天氣凍得我的呼吸都麻木了,我終於打算回家。反正“相親”我是絕對不會去的,退學就退學好了,我不在乎!

堅定了信念我開始轉身往回走,路過書店的時候我下意識地緩下腳步。上次定購的約翰•佛洛德伊瓦的《神秘的符號文字》不知道到了沒有,於是我推開門走了進去。

後來想來其實這就是一切悲哀的開始,隻是當時的我根本沒有意識到而已。

我推開門走進書店,擺在最顯眼位置上的是時尚資訊雜誌,如果當時沒有看見他就好了,我後來一直這麽想,但在當時我卻鬼使神差地往那個方向看過去,而且一眼就看見了他。

那是一本很受女性歡迎的專門采訪優秀單身男士的雜誌,封麵上,他在那樣冷冷地倔強地看著我。“好像一匹被困囿在籠子裏的狼啊!”那是我看見以後的第一個感受,然後我感覺到自己的雙頰開始熱#燙起來,我恍恍惚惚地走過去拿起那本雜誌並翻開,我看見了他的名字——龍傲天!

雖然我承認他的名字實在不怎麽樣,但他的樣子令我覺得我的心輕輕地“咯噔”了一下。他一定很寂寞,很難過,他的眼睛在說他想擺脫眼前所有束縛他的東西,但他的身體在這裏,他無處躲避,無法擺脫。我的心怦怦地跳動著,頻率越來越快,我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但我的眼睛就是離不開他的照片。

他被困住了!我想,他需要拯救。

但是這關我什麽事呢?難道……不!這不是真的。

還沒有讓我進一步分析清楚自己的感情問題,另一個發現讓我大吃一驚。龍傲天?!我猛地想起來,如果不是這個舊金山有兩個叫這個囂張名字的男人,那麽——明天我要相親的對象,理論上就應該是這個人。

這大概就是天意,當時我這麽想,我是上帝派來拯救他的,他被困住了,他需要人救他!

我猛地轉身用我自己所能夠達到的最快的速度往家裏跑去,我懷疑我的速度多半已經突破了世界紀錄,但是誰管他呢,世界上戀愛最偉大,戀愛激發潛能,戀愛決定一切!

我衝進家裏對著爸爸吼:“我想你是對的,爸爸,我應該去相親,馬上就去!”

戀愛中的女人,果然是愚蠢的。

那時候我隻是想到我應該去拯救他,去幫助他,去愛他,卻根本沒有想過這樣倔強的他是不是也同意讓我去拯救他呢?

不!他痛恨我。

如果不是因為家族的壓力他絕對不會同意來參加這個讓人發瘋的相親宴,然後在一群花癡女當中挑選出他未來的妻子。很慚愧,如果不是我事先想到了這一點,我應該也就是那群花癡女中間的一個。

但我在參加相親宴之前詳細考慮了一下這種尷尬情況的發生,我不漂亮,這可是客觀因素。然後我不聰明,我沒有那種世家貴婦的氣質,也沒有統領家族的主母氣派。讓爸爸說中了,我除了是一個處女真的找不出其它優勢。

所以我就在相親宴之前就去找他了。我鼓起我一生所有的勇氣,開門見山地告訴他我希望能夠幫助他。他用他的冷笑來對待我,這個早就料到了,不過我堅信我是上帝派來拯救他的,而且所有的浪漫小說上都這麽說——冷傲的花花公子會終結在一個不漂亮的單“蠢”姑娘手裏,我認為那個不漂亮的單“蠢”姑娘就是我。可是我不能這樣對他說。

“你需要一個幫手以避免更糟糕的‘相親’狀況的發生,”我咽了一口唾沫說,“而我不會幹涉你的生活,我將以你的意誌為主,假如,假如你認為看見我都是一種折磨的話,我甚至可以不出現在你的麵前。”這當然是假話,可是聽我這麽說的時候,他臉上的冰凍稍微緩解了一下。“我隻要一個口頭上的婚姻協定,甚至連婚姻都不必。”我接著說,“這樣的話也許你可以更加放心一點。”

他的眼神猛地犀利起來,“你究竟要在這裏麵獲得什麽?”

對啊,沒有實際的婚姻,父親的貿易公司將得不到一分錢的援助。但誰會在乎那些。

“我,嗯,我隻是想……”我說了一句當時以為很時髦後來看看卻蠢得難以形容的話,我說,“我希望你能幫助我擺脫處女的身份。”

他的表情明顯地表現出憤怒,但隨即嘴角又咧開一道陰森的笑容。在我這一生當中,我還從來沒有看見過有誰會有這樣恐怖的笑容,那個笑容讓我當時就跳了起來,打算轉身就逃走。

可是龍傲天叫住了我,“我同意你的建議,蘇小姐,不要逃跑。”他看穿了我的企圖,這讓我在恐懼之後又狠狠尷尬了一下。

他隨後又說:“我覺得我們可以訂個名義上的婚,但是——”他陰森森地看著我,“你將用你的一生來支付你‘嫖’我的價。”

隨後就是我自以為“拯救”生活的開始,可要是在別人看來,那根本就是一個災難……

***

“龍?!你,你怎麽會,會來的?”我看著眼前的男人,簡直懷疑自己身在夢裏。龍的視線從加菲的身上收回來,不耐煩地哼了一聲,然後說:“走!”

我看著他,我知道自己的心有點亂,不過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定了定神,“去哪裏?”

“當然是跟我回去!”龍冷冷地說,“你還打算丟我的臉丟到什麽時候?”

我應該高興好還是難過好?我不知道自己應該選在哪一種心情。因為如果是高興的話,那麽應該是高興他終於來找我了,這是不是說明這些年我對他的感情其實他並非是全無知覺的?如果是難過的話,也應該是難過這麽久了,他總是認為我的存在是為了給他丟臉的嗎?

但是最後,我決定哪一種心情都不選擇,“龍先生,很抱歉讓你遠遠地白跑一趟,但是我相信我離開以前給你留的紙條上已經把我們的事情說得很清楚了,請不要再把你所在的地方再看作是我應該‘回去’的地方。我們其實,什麽關係都沒有……”

“在你爸爸拿走了我一千萬以後?”龍冷冷地說,“我想蘇小姐你也有些誤會了,我來找你,隻是因為你的爸爸拿走了我的一千萬而已。”

我的臉因為羞愧和憤怒而漲得通紅,但我告訴我自己,我要克製!“我已經跟那個男人斷絕了父女關係。”

“是啊是啊,就在我損失了那麽多錢以後!”龍揶揄道,“那我可不可以看作,這是你和你過去的父親聯合起來一次詐騙行為?”

我心灰意冷,“那麽,向我發律師信吧。”

“別以為我不會!”龍惡狠狠地說。

“啊,這位先生!”站在我們身邊沉默了很一會兒的某貓終於發出聲音了,“我覺得你這樣一大早就來騷擾我的工作夥伴是不合適的。”他說,“就算是她的父親騙走了你的錢,你可以發律師信控告她的父親而不是來這裏威脅他的女兒。大家都是文明人,為了一千萬的債務威脅一位女士,我覺得這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你是什麽東西?”龍不屑地睨了加菲一眼,“你憑什麽管我們的家事?”

我不知道這個時候加菲心裏是不是有什麽惡毒的念頭,但厲害的是他燦爛的笑容一點都沒有改變,“我跟你一樣,先生。你是什麽東西,我就是什麽東西。”然後他頓了一頓,轉頭看我,“家事?”

“這位龍先生曾經是我的未婚夫,不過一個月前,他已經決定取消這樣的關係。啊,說起來,新夫人好嗎?”我不無酸意地問道。

“這個不用你操心。”龍冷淡地回答。

“啊,那麽說起來是你被甩了?”加菲則表現得非常高興。

“這個也不用你操心!”我瞪向那隻令人惱火的貓。

“咳咳。”加菲尷尬地咳了一聲,“總之,這樣的話這位先生你就更加不應該來脅迫我的工作夥伴了。”

“工作夥伴?”龍冷笑,“我來告訴你吧,這個女人沒有一天的工作經驗,她隻擅長把所有的東西都搞得一團糟。”

“沒有經驗並不表示她不能好好工作,把所有的東西都搞得一團糟也不表示她不會在工作中改變。這個世界沒有什麽是不能改變的,龍先生,就像一千萬的債務也並不是不可能還清一樣。”

“說得太好了!”我聽見有人在大聲地讚美,然後才發現說這句蠢話的人原來就是我自己。我連忙低下頭去,不敢再看任何人的臉。

“好了,我們工作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加菲貓果然得意起來,高高興興地接著說,“如果龍先生沒有其它什麽要說的話,我們就進去了——當然,要是龍先生也有興趣來博物館參觀的話,我們也是很歡迎的。不過您要先往右拐再往左拐,看見廁所後轉到第二條走廊,一直走下去在最後第三個拐彎處購買參觀券。”他說著還拉了我一把,“快點,蘇小姐,我們要遲到了。”

我不由自主地跟著加菲往博物館裏走,連頭也不敢回,我可以想象龍氣成了什麽樣子,嗯,可能也不盡然,因為他生氣的表情最多也就是在他冰冷的臉上加上一層鐵青而已。

“瑪姬,跟我回去。”

突然我聽見一個這樣的聲音,我頓了頓,然後告訴我自己——你又在幻聽了!

於是我甩了甩頭,大聲地對我自己說:“不!”

***

“謝謝你剛才的幫助。”我低聲地說。

“這個也不算什麽。”加菲看看我,過了一會兒又看了看我,“不過我還真是很難相信啊,你竟然是從未婚夫哪裏逃出來的。”

我停下腳步,他這句話究竟是說我敢於逃出來了不起還是說我能夠有一個未婚夫都算了不起呢?好在自大的混賬貓很快就給了我答案。

“你竟然有未婚夫,哈,真是令人意外!”他說,“看起來還是一個,一個這樣的家夥……”

“我知道我長得不夠漂亮,但是我有未婚夫違反了加州的法律嗎?”我氣得渾身發抖。

“啊,我的意思是……”加菲終於感覺到了我的怒氣,“我的意思是說,這是一個看起來就很拽的家夥,而你的脾氣又那麽壞……”

“我的脾氣很好。”我怒道。

“你喜歡吵吵。”他聳聳肩膀。

“我從來都不吵吵!”我吼道。

“你雖然喜歡扮淑女,但你的內心野性難馴。”他又歎了一口氣。

我揮起拳頭,“我天生就是一個淑女!”接著,我看見了自己的拳頭,“呃,我是說,”我看著自己的拳頭,氣勢狂#泄,“我是一個很實在的,淑女。”我羞紅著臉偷偷地把拳頭塞到了裙子裏麵。

“嗯,”加菲恥笑著說,“我看見了。”

於是我再一次確認,我討厭貓!

……

我們從博物館的大門走進去,首先就是開闊的大堂。數以噸計的恐龍化石把這裏布置得令人好像一下子來到了侏羅紀,張牙舞爪的霸王龍化石活生生地站在那裏,攔住了我們的去路。

“喂,很實在的淑女,跟我們的小乖乖說一聲日安。”加菲突然低聲跟我說,“這是進入展廳的聲控密碼,如果不說的話,小乖乖會從侏羅紀趕過來咬你!”

“當我是傻瓜嗎?”我憤怒道。

“吼!”震耳欲聾的吼聲突然從四麵八方發出來,那吼聲是在太過逼真,以至於我被狠狠嚇了一跳。

“快說‘日安’,”加菲提醒我,“它生氣了!”

好像為了迎合他的話似的,可怕的吼聲再一次震耳欲聾地從四周發出來。

“日安!”我恐懼得慘叫起來,然後就聽見了加菲放肆的暴笑聲。

“你騙我!”我勃然大怒,他卻笑得更加開心,“我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麽單純好騙的家夥!”

我狠狠地瞪著他,如果誰給我一把刀子,我會殺了他的!沒錯,我一定會馬上就殺了他的!

……

“我以為我是來工作的。”走過奴隸時代的展廳以後,我克製住自己的火氣,盡量公事公辦地對加菲說,“但我現在覺得我是在參觀博物館。”

“因為你工作的地方就是博物館啊。”加菲眨眨眼睛,“你總得了解你工作的地方和環境吧。”

“但是……”

“別著急,別著急!”加菲揮揮手笑眯眯地說,“從今天早上到剛才,我相信你已經夠緊張了。但是考古這個工作,緊張是沒有用的。”他笑眯眯笑眯眯的,“我們什麽都得慢慢來,慢慢來。”

我驀地一怔,突然對眼前的家夥有種摸不清底的感覺。難道他剛才那樣的刺激我、耍我隻是為了讓我放鬆一下,平靜心情嗎?

“而且你已經不怎麽漂亮了,再加一點神經質,以後就更加沒有男人敢娶你了。”

“……”我收回剛才的懷疑,這隻貓依舊是一頭壞貓,給我一把刀的話,我還是要馬上就殺了他!

“說到這個,你有沒有注意到這個博物館的大致形狀?”壞貓突然問我。

“什麽?”

“不要心不在焉的!”加菲說,“了解地理位置、方向形狀也是考古工作人員所應該具備的職業本能!”

是這樣嗎?

“何況我們隨時都要麵對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魔術師’。”加菲壓低聲音,“了解博物館的地形有助於你必要的時候逃命。”

真的是這樣嗎?

“從博物館右翼一側有一個小門可以直接進入中庭,然後轉進研究室。但我剛才帶你走的是從館口進來的路線,順便說一下,博物館大門口左側有一家匹薩店,他們的意大利口味匹薩做的真是不錯,我一般忙起來會沒有時間來買午餐晚餐,到時候就要辛苦你了。”

這才是目的啊!我忿忿地瞪他一眼。

“所以你一定要記住這裏的路線。”加菲說,“整個博物館呈螃蟹狀。中央大展館是由各個區間組成的一個大菱形,左右翼就像螃蟹的兩個大螯,右翼是研究室,左翼是倉庫。這也就是說我們的工作範圍是在右翼。從中央大展館進入研究室和倉庫都需要另外的手續和密碼,這是保證這整個博物館安全的必要手段。當然,在你工作的前三個月,你是沒有辦法獲得密碼的,你隻能請人為你開門。”

這種事情說了跟不說有什麽區別?

“在左右兩個大螯足的中央,就是植物園了。美國各個地區的植物這裏大部分都有生長,包括食人花在內。”

“那麽就是說,也有很多有毒的植物了?”我不由得興趣盎然,“不知道哪種毒草殺貓比較有效。”

“一般我們研究人員不會進入植物園。”加菲神態自若地說,“因為植物園裏為了避免被人利用通道進入研究所,所以安排了很多一觸即發的警備裝置,這些裝置的位置,就算是植物園的工作人員自己也弄不明白……啊,前麵就是中庭了。”

他推開一扇看起來並不起眼的玻璃門,然後走向右角的儲物櫃,“根據規定,凡是進入研究區域的任何人都必須穿上特定的製服,不過你的製服還沒有做好,你恐怕得穿上別的了。”

結果我得到了一件橫條紋的無菌服,可是不管我怎麽看都覺得它更像一件精神病院的病人服。稍微思考了一下,我終於決定不要再忍耐下去。

“對不起,加菲先生。”我冷冷地扔掉手裏的衣服,“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出於怎麽樣的心態,但是不斷地恥笑我,捉弄我對你來講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嗎?”

加菲愣了愣,“我沒有……”

“別說你沒有!”我憤怒地指出,“從我們進入博物館的大門開始,你就一直在等著看我出洋相,你也想盡了一切辦法來愚弄我!加菲先生,請問我到底有什麽地方讓你覺得,欺負起來是這樣賞心悅目?”

一向得意洋洋貓臉終於有了一點狼狽的樣子,“我……”他支支吾吾地說,“隻是喜歡,跟人開玩笑。”

“我們並沒有熟悉到可以這樣肆無忌憚開玩笑的地步吧?”

“嗯。”他尷尬地抓抓頭,“那個,我覺得你生氣起來的樣子比較精神,而且我認為我們應該已經很熟悉了,再說……”他抓耳撓腮的樣子突然讓我想起我上小學的時候被一個滿臉雀斑的壞小子欺負的遭遇,當我大聲哭起來以後,那個壞小子也是這樣一付抓耳撓腮的樣子。

“好吧。”加菲道歉道,“我承認我是有點幼稚,我向你道歉。”他聳聳肩膀,“這真是碰到鬼了,”他咕噥道,“我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成熟睿智的男人,但是從遇到你開始就有點克製不住我的惡作劇心理。”

“這個難道是我的錯?”我瞪大眼睛惡狠狠地反問。

他的聲音低下去,“是我的錯,”他小心翼翼地道,“對不起。”

贏了!我內心充滿喜悅,於是抬高腦袋,“我接受你的道歉。”

“那麽,”他緊接著問,“你也會接受你未婚夫的道歉嗎?”

龍?我反應不過來地看著加菲,“你搞錯了吧,他不可能向我道歉。”

“那麽如果他真的道歉的話呢?”

“這不可能!”我苦笑一下,隨即又蹙起眉頭,“而且這跟你有什麽關係?”

“關係?”加菲茫然地看著我,“……是啊,這跟我的確沒有關係。”他猶豫了半天,甚至似乎咬了咬牙說道:“老實說吧,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問。不過總覺得如果不問一下這個問題的話,我捉弄你的心理就很難平複下去。”

這究竟是哪個國家的邏輯?“別以為我跟你簽了工作協議,我就應該受到你這樣的侮辱。”我忿忿地說,“我們甚至還稱不上朋友的關係,所以我的私事你根本沒有權利過問。”

“但是你簽工作協議的時候也沒有說過你有未婚夫。”

“他已經不是我的未婚夫了……”

“可是你給我的感覺是你根本就沒有未婚夫!”

“那麽你要怎麽樣?取消我們的工作合約嗎?”我真是受夠了,“你幹嗎總是盯著這件事情?我有沒有未婚夫到底跟你有什麽關係?既然你沒有愛上我,我也沒有愛你,我有沒有未婚夫關你什麽事?”

“……”被閃電劈中的表情大概就是這樣形容的,加菲貓滿臉呆滯地看著我,“愛,愛,愛上……我,你……”

“沒有!”我吼道,“我沒有愛上你!”

“當然!”他猛地清醒了一下似的狠狠咳了一聲,“我也怎麽可能會愛上你?”

然後他轉身,用鑰匙在研究所信道的大門上戳了兩下,結果警鈴立刻響了起來。他竭力把自己的尷尬隱藏下去,“呃,”他說,“我這隻是向你演示一下這裏的警備係統。”他另外取出一張磁卡,“這裏的進入除了正確的鑰匙以外,還需要指紋識別卡的……”

***

研究所位於博物館的右翼,整個研究所正如加菲所說,看起來就像螃蟹的螯足,呈“U”型。最裏麵是博物館長的辦公室,左邊是一排矮矮的玻璃窗,右邊是一間間關著房門的研究室。長長的走廊令人站在這頭,根本看不見盡頭。而透過左邊的窗戶,我看見陽光正灑在鬱鬱蔥蔥的植物園裏,一片綠油油的生機。

“一個好地方,對吧?”加菲說著,推開第一間研究室的門,“這裏就是我們這個項目的研究室了。”

我跟著他走進去,正對著門口就是一組精製的古代瑪雅勇士的盔甲。“謔!”我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歎,“真漂亮。”

“是夠逼真的。”加菲轉頭接著向我介紹,“這裏是存放資料的地方,也是我們一起開會討論的地方。為了安全的考量,等我們整個工作組開進來以後,這裏的大門就將由四把鑰匙才能開啟,缺一把也不行。而水晶頭骨就放在裏麵的隔間裏,那裏沒有窗戶,隻有這一道門,嗯,這要等館長過來給我們打開了。”

“看起來真是非常嚴密的樣子!”我讚歎道。

“是的,整個博物館都裝有24小時紅外線監測係統。說起來,這個博物館的保安係統即使在整個美國都是排得上號的。”

“這樣嚴密的防備,‘魔術師’還會來嗎?”我猶豫地問道。

“他已經盯上了水晶頭骨。”加菲一邊咬牙切齒一邊得意洋洋,“所以他一定會來的!而我就將在這個嚴密的係統幫助下把這個家夥抓起來剁碎切絲磨粉!”

我多少有點忐忑不安地看著他,“其實,我是更加希望他不要來的。”想是這麽想,但這話我沒有敢說出來。

“咳!”他似乎發現了我正在看他,連忙把凶神惡煞的表情轉換成一貫的貓痞樣,“放心吧,我一定能抓住他的。對了,你要不要先跟我過去見見我們的館長?”

“好。”

但當我們走進館長辦公室的時候卻發現館長大人其實還沒有來上班,不過他那個裝潢優雅的辦公室也的確是值得看看的地方,因此一時間我也不覺得怎麽悶。

“賈斯汀博士看起來是挺有品位的人。”

“那是當然!”加菲心不在焉地說,“他自己本身還是英國的一位勳爵呢。”

我小心翼翼地把一個藝術品放回它原來的位置,“真是挺有意思的。”

“喂。”加菲突然叫了我一下,“趁著現在有空,我們繼續一下剛才的話題好嗎?”

我愣愣地看著他,“哪一個話題?”

“就是……”他盯住我的眼睛,“就是關於你愛上我的那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