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時也時常和梅子在一起玩一些我們小孩子們常玩的遊戲。

在傍晚的斜陽裏,在生產隊屋前寬敞的打穀場上,以一堆堆草垛為掩體,我和梅子經常在一起玩“捉迷藏”的遊戲。

每次,我如果有一會兒沒捉到梅子,梅子總會故意做出一點什麽響聲,或故意弄出一點什麽動靜,有意讓我發現,讓我捉到。梅子一旦被我捉到,就會顯得很滿足,很開心,滿臉堆笑的望著我,催著要我迅速藏好,要來捉我。

當梅子有一會兒捉不到我時,她就會“哥,哥”的叫個不停,我自然會悄聲答應她。她一聽到我的聲音,就會發現我。她一發現我,就會一路歡笑著,飛快的跑到我的身邊,雙手牢牢抱著我的腰,嘴裏開心的大叫,“哥,我捉到你啦,捉到你啦!”

我們當然也和其他小夥伴在一起玩“遊戲”。

有一次,我們一起有六個玩伴,分做兩組玩“過家家”的遊戲。梅子正好和我分在了一組。

梅子似乎很高心,立即就開始著手人員的分工。

“我哥當爸爸,我當媽媽,你就做我們的孩子吧。”

梅子對分到我們組裏的另一個叫“銀喜”小夥伴說。

按照遊戲規則,“爸爸”和“媽媽”這兩個角色是有很多特權的,可以走親訪友,可以出門做事,也可以在家做家務帶孩子,等等,很是逍遙自在得很,這通常都是由那些遊戲的組織者,或那些身高力大的夥伴自封的。

“孩子”這個角色首先就是要乖,就隻能乖乖的在家呆著,聽從“爸爸”和“媽媽”的調遣,因而“孩子”就常常由“爸爸”或“媽媽”指派,由名符其實的力小體弱的小孩子擔任。

因為那個銀喜要比我大一個頭,他就不願意做“孩子”,提出要做“爸爸”,讓我做他們的“孩子”。

“不行!”梅子幾乎是想都沒想,就嚴詞拒絕了,“我要給我哥當媳婦,不給你當媳婦。你要是不做孩子就算了,我就和我哥玩,不和你玩了。”

那個銀喜也沒辦法,隻好老老實實的在那兒呆著,當我和梅子兩個人的“孩子”。

“我們兩口子走親戚去啦!”梅子一臉燦爛的笑著望著我,開開心心的挽著我的手臂,向另一組夥伴走去…

那時候,每當我到四姨家過夜,梅子總要高高興興喜氣洋洋熱情洋溢大大方方地拉我到她的床上和她一同睡。

四姨和四姨夫也不好說什麽,他們自然聽梅子的。

我當然也想和梅子睡覺。

但是我那時就認為,我和梅子睡覺是要冒很大風險的,如果不小心傳出去讓別人知道了的話,我就會很沒麵子,就會感到很無地自容,我在我們那個由所有小孩子組成的社交圈子裏,就會被孤立,就會抬不起頭來,我就很難做人了。

我那時就有一個比我大歲把的玩伴,名叫“調皮”的,不用說,就是一個調皮搗蛋讓人討厭惹人嫌的角兒。

因為他的小眼睛,淡眉毛,稀稀鬆鬆的幾根頭發,就組合成了活脫脫一副老人頭的樣子,所以就得到了一個“六十歲”的綽號。

他有兩個妹妹,有人看見他和他的大妹一起赤條條的睡在床上,就都笑話他,還給他做了順口溜,“六十歲,沒羞氣。六十歲,沒臉皮。六十歲,和他妹妹,呀嗬呀嗬搞呀搞BB……”

也許是出於一種強烈的嫉妒還是什麽原因吧,我們所有男孩子都不和他玩,都羞與他為伍,雖然心裏都挺羨慕他的。

所有女孩子們更是都旗幟鮮明的看不起他,都大張旗鼓的打心眼裏鄙視他,看他來了就趕他,還用小土塊砸他,都不讓他挨邊,都像躲瘟神一樣的躲著他。

弄得他很是沒趣味。

我當然不會像他那樣討嫌,下流,做作,自然也不想弄出像他那樣遭到眾人唾棄的結局。

但和梅子睡覺,我是不可能拒絕的,那個對我的吸引力太強大了。

別看我外表看起來不聲不響,斯斯文文,一副討人喜歡的樣子,我內心的需求與渴望也是非常強烈的,隻是我比較善於偽裝,表現得有些隱蔽而已。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我是屬於那種“既要做妓女,又要立牌坊”的人。

所以每次和梅子睡覺之前,我都要等四姨他們把門關嚴了,才和梅子進到她的房間。

我們也不是一進到房間,上床就睡,我還要和梅子玩一會。

我們用撲克玩收白菜,玩抽王八,或者我趴在床上,讓梅子跨在我的背上,拿我當馬騎。

總之,我是想讓別人都睡熟了,我們再睡。

第二天我也會起來得很早,常常是四姨他們一起床,一聽到開門聲,我也就起床了。

四姨還常誇我勤快,能起早床呢。

而且,我和梅子睡覺這件事可以說是我和梅子心裏共同的秘密。

我從不會對外去說,更不會去宣揚什麽,去炫耀什麽,不管在什麽場合下,不管對方是多麽鐵的哥們兒,我都會守口如瓶。

梅子也一樣。我們都很低調。

所以,經過那麽些年,我們在一起睡過很多很多的夜晚,都沒有出現什麽意外情況,什麽問題也沒發生,一切都在平平安安風平浪靜中渡過。

梅子小時候的睡相不大好,睡夢中老是喜歡手腳亂動,在床上到處滾動。

我便讓梅子睡在床的裏邊,我睡在床的外邊,用我的身子擋著梅子,以防萬一梅子睡夢中不小心從床上摔下來。即使摔不疼,梅子也會受到驚嚇的吧。

睡覺時,梅子總喜歡把她的頭呀,手臂呀,腿腳呀什麽的放在我的身上,總喜歡壓著我的身子睡,時常會把我的手腳及全身某幾處關節壓得酸酸的麻麻的。

而我通常都會盡量忍著,有時也會悄悄的小心的移動一下身體,使梅子能盡可能舒舒服服的壓著我,我被梅子壓著,也能盡可能感覺舒舒服服一些。

和梅子一起睡在床上,看著在安安靜靜的甜美睡夢中熟睡著的梅子,常常讓我產生出一種自己已經成長為一個小大人的感覺,覺得自己就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小小男子漢,照顧梅子,保護梅子是自己內心深處深感無上光榮和自豪的一件美事,更是自己肩上應該擔負的一件義不容辭的神聖職責。

那種感覺也是一種很奇特的感覺。

也有時,梅子一個瞌睡睡醒了,睜開眼睛,看到我正在靜靜地看著她,在深深的夜色裏,梅子的一雙眼睛裏,就有了明亮的光亮,在忽閃忽閃的燃燒著。

這時梅子就會默默地湊到我的身邊,撲在我的身上,拿眼睛望著我的眼睛,細細地看我,一會兒之後,打了個哈欠,就又在我的身上睡著了。

一直到梅子八歲以後,也許梅子認為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也許她早已明白,自己是女生,是不能隨隨便便和男生睡覺的,雖然我是她從小就喜歡的親親哥哥。

但我們畢竟是不同性別的兩個人,而且我們都正在長大,這自然是值得我和梅子在心中暗暗為之欣喜,為之期盼的。

雖然我們心中也許會有那麽一點點淡淡的遺憾和愁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