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是我的表妹,我四姨唯一的丫頭,比我小五歲,是我的童年密友,也是我今生今世真正意義上的唯一一任女友。

我和梅子雖說是表兄妹,我們之間也許本不該產生有超越兄妹情的感情,但一段感情的產生常常就不是該不該的問題,就不是可以冷靜的坐下來,理性地講出好多道理來的問題。

何況根植於我們與生俱來的兄妹情而來的,卻絕不僅僅隻限於我們之間的兄妹情,俗話說得好,“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命裏注定,我們之間總有許多意想不到的故事發生,這自然是我們所始料未及。

麵對發生的一切是非因果,麵對命運的一雙大手的無情操作,我們曾經痛苦過,抗爭過,當然也熱望過,幸福過,開心過,快樂過。

不論對與錯,隻要真實的經曆過,這就足夠了。因為無論是我,還是梅子,我們都不願意心中留下什麽遺憾。我們都不能改變什麽,雖然我們都想改變什麽,我們就隻願意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渡過屬於我們普通人的平常生活。

雖說天下有情人不一定都會成為眷屬,但我和梅子自然也不會成為陌路。因為我們畢竟是兄妹,是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之外最親最親的親人。

我和梅子的故事,早在我們童年的時候就已經悄悄的發生了。

我的童年是在外婆家度過的。

我的外婆一連生了五個丫頭。

我外公是獨子,一代單傳,他心裏肯定是想要生個兒子的,雖然女兒也能傳宗接代,但丫頭多了也鬧人,整天家裏吵吵嚷嚷唧唧喳喳的,像是一窩麻雀。

何況出門時人前人後沒個小子跟著,轉著,總覺得心裏不那麽安寧,不那麽踏實,總覺得心裏像少了點什麽,又像多了點什麽,更惱人。

要不,怎麽說“錢是人的膽,子是父的威”呢。

我媽排行第三,也真是奇了怪了,我大姨媽也是一連生了五個丫頭,二姨媽在生了四個丫頭之後宣布不生了,也許是她生丫頭都生怕了吧。

我媽生下我時,真把外公外婆他們歡喜壞了。

做了幾十年的小子夢,這次終於老天睜眼,夢想成真了。

盡管姍姍來遲,盡管還是外孫子,但終歸還是了卻了他們心中多年來的一大遺憾。

我不到一歲,剛剛斷奶,剛會喝稀飯,就被小姨抱回了外婆家。

外公外婆,四姨小姨,都把我當做寶貝似地,含在口裏怕化了,抱在手裏怕飛了。

外公喜歡聽書,看戲。他每次出門,都要把我帶在身邊。我走累了,他就把我背在背上,或是頂在頭上,或是讓我騎在他的脖子上,讓我稚嫩的“小屁屁”摩擦著他的後脖頸。他還走幾步路搖一搖,晃一晃的,嘴裏樂嗬嗬的笑著,開心的唱著莫名其妙的戲曲兒。

外公還經常給我買一些小零食吃,也常常比手劃腳眉飛色舞繪聲繪色的給我講薛仁貴,李元霸等的英雄故事,逗我開心發笑。

我最喜歡吃外婆炒的蛋炒飯了。

外婆炒的蛋炒飯,可有特色了,看起來黃橙橙的,粒數粒的,即柔軟,又圓潤,聞起來感覺既有飯香,又有蛋香,還有菜油的那種清香,各種香味混合糾纏在一起,就成為一種異香,真的是異香撲鼻,令人陶醉。吃在嘴裏就更是香甜可口,津津有味了,真是色香味俱全。

外婆炒的蛋炒飯,那可真是天下少有的美味,如果拿到市麵上去出售的話,絕對能火爆市場,賣個好價錢。

我也曾吃過我媽炒的蛋炒飯,不是硬了,就是爛了。或者淡了,或者鹹了,或者油味兒重了,總之,我媽的那個味道絕對沒有外婆的蛋炒飯那麽正宗。

我也曾自己多次炒過蛋炒飯,每次不是黃白不勻,就是一坨坨的不散擴,要不就是炒過頭了,都有一種糊焦味兒了,自然永遠也不能達到外婆的那種境界。

因為有外公外婆他們寵著,我那時也時常喜歡耍些小脾氣什麽的,總不愛吃飯,當然,外婆炒的蛋炒飯除外,而外婆也總能變著翻新著飯菜的花樣,來挑起我的食欲。

我還喜歡撲在四姨的懷裏,聽四姨唱歌,唱“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唱“古有花木蘭,替父去從軍;今有娘子軍,扛槍為人民!”之類的革命歌曲,那時就時興唱這樣的歌曲。

窩在四姨的懷裏,我感覺好柔軟好溫暖,實在是舒服愜意極了。

四姨的歌喉也好清晰好圓潤的,就像清晨樹林子裏的百靈鳥一樣,實在婉轉悅耳動聽極了。

我也喜歡晚飯後被小姨帶著,到生產隊屋,看他們演節目,唱革命樣板戲。

和小姨一起演節目的那些叔叔阿姨們也都很喜歡我,他們經常給我糖果吃,還教我唱《沙家浜》,《紅燈記》裏麵的戲曲,教我招手抬腿,歪歪斜斜扭秧歌,跳忠字舞。

在我五歲那年,四姨生了梅子。

不知道四姨算不算是二婚。

據外公外婆他們說,他們家階級出身不好,是地主成分,屬於黑五類,被專政的對象。這就給他們的五個女兒,尤其是四姨的婚姻帶來了很大的不幸和衝擊。

因為四姨談朋友時,正是外公被“請”到公社,或大隊部革委會,作檢討,挨批鬥,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最頻繁最經常的時候,也正是外公所受的非人折磨最嚴重最厲害的時候。

所以盡管四姨人長得很漂亮,人緣又好,又活潑大方,聰明賢惠,身體也很健康,也還是沒有人敢和她好好交往,沒人敢真正和她處朋友,當然更沒人敢娶她。

後來好不容易終於有一個小夥子答應準備娶四姨,但就在他們準備結婚辦喜事的當天,那個小夥子還是反悔了,變卦了,退婚了。

喜事還沒辦成,剛開始辦就被迫中止了,夭折了。也就是說,四姨的新娘夢剛開始做,還沒有邁出堂屋的門檻就醒了,弄得四姨心情很苦悶很煩躁很糟糕。

那時四姨整天都哭哭啼啼淚流滿麵的,還常常哭天搶地尋死覓活的,都快要瘋掉了,整個人都快要毀掉了。

外公外婆也很傷心,歎氣,特別是外婆,一雙含淚的憂鬱的眼睛時時都要關注著四姨,一雙艱難的小腳也要時時跟著四姨,生怕她出什麽狀況,出什麽意外。

最後是四姨夫看不過,自願站了出來,救了四姨和外公外婆他們全家。

四姨夫本是我的大表舅,外婆的親侄子,年齡和四姨差不了多少,居住地離外婆家也很近,隻隔著兩三戶人家。

四姨夫為人非常耿直豪爽,心地善良,又幹脆利落,心胸開闊,明辨是非,嫉惡如仇。

他對四姨所遭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心中很是鳴不平,很同情四姨的不幸遭遇。

他又非常擔心四姨的身體,怕四姨承受不住命運的無情捉弄和打擊,從此會一蹶不振,因而常常為之憂心忡忡,感到心急如焚。

於是他便不顧父母的強烈反對,對周圍異樣的目光也置若罔聞,經常主動接近四姨,用好言好語安慰四姨心胸要放開闊一些,鼓勵幫助和支持四姨,要堅強渡過眼前暫時的難關。

經過多次交往,他們本來就是親表兄妹,就有感情基礎,兩個年輕人的兩顆年輕的心裏就產生了感情。

當四姨夫向外婆提出要娶四姨為妻的時候,外婆雖然很感動,但也頗為猶豫,為難。

因為他們畢竟是親表兄妹,結婚的話,可能會對下一代產生一些不良影響。以前,鄰村就有一對老表親,生的孩子是一個軟寶,老大不小了,還坐都坐不穩,一輩子生活都不能自理。

四姨夫就堅決的對外婆說,“姑媽,您就放心讓我照顧枝子吧,今後不論出現什麽樣的後果,都讓我一人承擔,我是決不能也決不會讓枝子受半點委屈的!”枝子就是四姨的小名。

看著四姨夫那一臉堅定的表情,外婆還能說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