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文家書院

因為小郎不肯去學堂,明夏又病的厲害,便將去書院理論的事情放了好幾天。

經過幾天的調理,明夏很快就好了大半,這得歸功於小翠的細心照顧,盧氏的天天守侯,以及杜禮下的死命令:明夏病好之前,凡事不得操一點心!

但已經化身為賺錢狂人的明夏怎麽可能乖乖地坐在床上吃藥養身體?

吃飽喝足之餘,明夏便搬起大學裏辯論賽時的雄辯精神,死磨活磨軟磨硬磨,愣是讓全家又同意她在病中理事,但前提條件卻是:不能出門,不能出屋,按時吃藥,辦公限時!

好吧,不能出屋就不出,辦公限時就限時,反正公事也不多,盧氏規定的那個時間遠遠能夠滿足明夏的需要了。

雖然沒有電話,但有雲柏這個跑腿,即使她不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但掌控一下青雲作坊和小雅居,還是不成問題的。更何況,青雲作坊有齊敏,小雅居又有尹貴,二人俱是穩妥之人,明夏也隻需對對賬目,打理一下二人送過來的匯報即可,所以,生病的這幾天,可以算是明夏過的最輕鬆的時候了!

度假,也不過如此啊!

而且,因為明夏的突然病倒,全家的關心一下子都匯集到了她的身上,就連久病的杜禮都無法匹敵,被所有人圍著團團轉的感覺,倒叫明夏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捂的好了一點,明夏便趕忙叫雲柏請來了大夫,得大夫一句“無大礙”,她終於解放了。

解放之後要處理的第一件事,便是小郎回學堂念書的事。

明夏坐在馬車內,見小郎仍是嘟著嘴不肯講話,便知道這孩子還在糾結了。

可是,他有什麽好鬱悶的呀,不就是小事一樁麽?小孩子之間打架,過兩天不就好了?至於這麽放在心上?

明夏想著夫子也是飽讀聖賢書的人了,當不會為了這麽點子小事就真個怪罪自己的學生,更何況她早已著人買了頂好的一匹布賠給了文家,文家世代書香,豈能為了孩子們之間的摩擦,就壞了兩家的交情?

文家書院建於商坊緊鄰的萬安坊,因為信都距離京城遙遠,所以坊市分隔並不是很嚴密,商坊雖然名上是坊,其實是市,而萬安坊則不同,這裏卻是個實實在在的住宅區。

住宅區與貿易區的不同之處,最明顯的就是環境了。萬安坊十分的安靜,明夏從馬車窗裏看著一家家的宅子快速的往後退,期間掠過的石墩,照壁,花草……好像電影鏡頭一樣在眼前一掠而過,耳中偶爾傳來一兩聲犬吠,這種感覺,當真是愜意極了。

居住在這種地方,才真的有利於修身養性啊!

明夏想起小雅居的嘈雜,便對這萬安坊更加喜愛了,而且,倘若杜禮能在這種地方養病,身體恢複得應該更快吧?

雖然服用著謝大娘開的藥方,杜禮已經明顯好轉了,但是,他畢竟病了這許多時日,身體還虛弱的緊,又成天受著小雅居的聒噪……或許搬個清靜的地方,爹爹心情一好,就痊愈了呢?

明夏閑閑地幻想著,隻一忽腦子裏便轉過了好幾個念頭,待到回過神來,她卻感慨了,如今的自己,已經是典型的唐朝女子呀,滿腦子想的都是家人生計……時間果然是最好的治療儀器,可以撫平人心裏的任何褶皺啊……

感慨了一回,明夏便回頭看身邊的小郎,自從告訴他要去學堂給夫子道歉,小郎就一直黑著臉,此刻更是悶坐在車廂裏,也不說話,而且,馬車行的越久,他臉上那兩條濃濃的小眉毛便擰的越緊,明夏無法,隻得轉向小郎耐心道:“小郎,咱們出門前不是說好了?”

她為了能使小郎心甘情願地回學堂,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呢,怎麽一出門,說的好好的小郎就又變卦了?

怪不得人家都將六月的天比作小孩子的臉,真是多變啊!

明夏這邊循循善誘,奈何小郎根本不說話,明夏無奈,便好似妥協一般道:“好吧,你既然這麽不願意去學堂,那麽,我們回去吧,不去了。”

小郎聞言,雙眼閃過一絲喜色,便很快就不見了,嗬,小孩子不笨嘛,敏感的心也覺出了這是不可能的……

“但是,回去意味著什麽?小郎你可要想清楚了!”明夏笑嗬嗬地繼續道:“不讀書,便隻有靠力氣養活自己,要麽跟尹叔似的忙活店裏,要麽跟大伯二伯小叔那樣,麵朝黃土背朝天,一輩子跟土地打交道!小郎啊,咱們家不是地主,也不是富商,爹爹還有病在身,你要是不讀書了,就得去賺錢,跟店裏的夥計那樣,整天忙裏忙外,給客人擦桌倒酒,你可得想好了!一旦開始賺錢,你可就再也不能像林家姑丈那樣威風,也不能像飛卿表哥那樣倜儻了……”

雖說四書五經比不上現代的全科教育,但書中自有黃金屋,老祖宗留下的東西,肯定也有一定的內涵,小郎要是真不上學了……當然了,明夏也不會叫那種情況出現的,但是倘若,小郎真的不上學了,那麽,好吧,這大唐朝為數眾多的文盲就又多了一員生力軍……

但,沒文化,很可怕!

所以明夏絕對要讓小郎回心轉意……

文家書院在萬安坊的西南角,從商坊過來的明夏,算是得穿過整個的萬安坊,才能看見書院前頭那一抹雪白的照壁。

書院也跟民居一樣,分著好幾個小院,有的院裏是男孩子,有的院裏是女學童。文家開辦這個書院,其實是作為文家的族學來辦的,但後來與文家交好的人家也將兒女送了進來,這學堂就慢慢地開始招收外族的孩子了,到了現在,這基本上就是一個私立學校,誰家的孩子都有,文家的孩子們在學生中所占的比例,倒是越來越小了。

馬車穩穩地停下,明夏等不到雲柏的聲音,這才醒悟今天趕車的是力奴,終於搞定了小郎的她心情正好,便嗬嗬一笑,先從車廂裏鑽了出來。

力奴正站在一邊,穩穩地牽著馬,望著明夏輕快地從車上跳了下來,又順勢將小郎抱下車,然後伸手理了理衣襟,還衝著他一笑,力奴便聽見一路上那個溫溫軟軟又不失力量的聲音道:“力奴,你先在這裏等我,我進去見夫子。”

他便點了點頭,看著那個奇特的小姑娘一手牽著幼小的弟弟,大大方方毫不畏怯地走進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心中頓時湧起一陣莫名的情潮,童年的回憶再次浮現在了眼前……那個時候,他的阿姐,也是這般帶著他,走向曾經欺負了他的孩子家,為他討回公道啊……

然而,明夏這回,卻並不是單純地為小郎討回公道的,她的主要目的,還是讓小郎能夠繼續在這裏接受教育,哪怕隻是最落後的四書五經,也是要學的。

然而,當明夏看見那位已逾花甲的老夫子,對她隻是含糊其辭,卻並不肯同意饒過小郎,甚至還要將小郎拒之書院門外的時候,便有些怒了。

這是文家的指示嗎?

她竟沒想到,這世代書香,尤其重視禮儀教育的文家,竟是這般的不通情理,她已經送過錢物道過歉了,文家竟還要懲罰本無大錯,或者說根本就沒錯的小郎!

太過分了!

“夫子,我家小郎雖然有錯在先,但畢竟是無心之過,而且事情一發生,小郎便跟那文家小公子道過了歉,這,也算是必罰的過錯嗎?”

“杜家小娘子,身為杜明冬的長姐,你自然是偏愛自己的兄弟的……嗯,但杜明冬無視學堂紀律,竟然在書院內打架,已經違背了書院的規矩,按規定……嗯嗯……”老夫子撚著胡子又想了想,便生硬地道:“按規定是要勸退的,所以請小娘子為令弟別尋高明,老朽是教不了這樣的學生。”

一旁的小郎早就握緊了小拳頭,雙眼都要噴出火來,明夏瞥了小郎一樣,卻望著那老夫子笑了:“夫子,這是文家的意思?”

那老夫子愕然地望了明夏一眼,卻看著別處道:“老朽……老朽隻是根據書院的規矩來,還請……還請小娘子見諒……”

“夫子,我想知道,是文家哪位主事下的命令?您也別顧左右而言他了,沒有原因,書院定不會這般輕易地勸退學生的,而且,我聽說文家族長文裕最是寬仁博學,斷不會因為這就叫勸退一個學子,定是有人給您傳了什麽話吧?夫子,我隻是想弄個清楚,是誰不讓我家小郎在這書院待不下去的,您老人家不妨就告知我吧。”明夏見那老夫子抖了一下,心道果然是個書呆兒,怪不得書讀了這麽年,仍然隻能在這個小小的書院做個夫子……不過心下卻更篤定了,便加了一把火道:“夫子您不說也使得,我直接去找族長,讓他來給評評理,看您老人家處置的對不對。”明夏現在也緩過神來了,那文家的現任族長,也是有名的大儒,人品聲譽俱都沒得說,她就不信,這人也能為了一點的小事,就要辭退書院的學生。

老夫子一聽這,臉現驚慌,心中便開始動搖了,本來他就覺得這杜小郎沒什麽錯,雖然幾天沒來上學,但來了就繼續讀吧,他並沒有必懲的意思,但……

“哈,杜家小娘子,你不用再逼夫子了,不讓你兄弟來書院上學,是我跟夫子說的。”

一個得意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明夏轉頭一看,登時就怒了!

“崔友亮,又是你!”

“就是我!不讓你弟弟來學堂的也是我!怎麽?你有本事就叫了商家小子來辦我呀!哈哈——”崔友亮仍是那副欠扁的醜惡樣,望著明夏真是得意至極。

見崔友亮身後還跟了一人,雖是一身儒衫,神情卻猥瑣的很,正拿著一雙老鼠一般的小眼睛,不時地瞟著明夏,肆無忌憚的樣子,活脫脫色狼一個!

果然是狐朋狗友!

然而那老夫子卻上前,對著猥瑣男恭敬道:“見過長公子……”

“免啦免啦……”猥瑣男不耐煩這老頭子擋了自己的視線,便揮了揮手趕緊叫老頭閃開。

這文家書院,果然是不能待了……

明夏心中一歎,便不準備同那崔友亮浪費時間,拉著小郎就準備離去。

不能在文家書院學習,她還找不到其他的書院嗎?即便遠了點,頂多日後叫人天天接送,反正現在也沒的選了!

然而,剛走到門口,那猥瑣男卻搶先一步擋在前麵,涎著臉皮笑道:“小娘子,莫急呀,方才不是還不慌不忙的麽?哦,你不是有問題要問那老頭?來來來,我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