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顏心在某天晚上對小陌說，洛小陌，我需要有一個男人來疼我。那種眼神讓洛小陌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個時候，顏心的眼神跟現在一模一樣，但是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麽事情，她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第二天顏心仍要出去，洛小陌說，顏心我陪你吧。

顏心說，不用，小陌，你在家看書吧。

顏心，我陪你。洛小陌低著頭，左手的指尖不停在衣服邊上劃著。

洛小陌，我說不用，你還是自己在家看你的書吧。顏心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著她黑色吊帶裙的肩帶上背著的銀色背包上那個誇張的妖豔女人的長發從門縫中消失，突然就感覺心裏有什麽東西掉下去了，掉在無止息的空洞裏，她怎麽抓也抓不到。洛小陌害怕了，她穿上自己那條波西米亞風情濃鬱的裙子，把頭發披在肩上，就慌忙出去了。

她其實是想叫顏澈跟她一起去看看顏心的，但不知為什麽，拿起手機看了看後，又放進了包裏。

洛小陌在城市裏麵轉來轉去，絲毫沒有頭緒，夏天的陽光毒辣的很，這是她最受不了的，一熱就覺得喘不上來氣，還頭暈的很。

傍晚，洛小陌決定回家了，她好累。

那個東西還在飛速地墜落，她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被拖下去了。

她不知道為什麽。

回到家裏的時候，顏澈和顏心都沒有回來。洛小陌就站在陽台上癡癡地看著夕陽把天空染成一片血紅。那是死亡的顏色吧，她在想。傳說中冥界隻盛開著一種花，它叫做曼珠沙華。多麽美麗的名字，那些妖嬈的紅色花朵。她在圖片中看到過這些花朵，陰森的樹林中蔓延開來，大朵大朵，成片成片。它們在那裏，為死亡開放得如此熱烈。

洛小陌覺得陽光還是有點刺眼，把頭微微低向了樓邊的小樹林。

她覺得樹林中親密的那對戀人很好，男生把手放在女生的腰上，稍稍顯得有些拘謹，女生把頭靠在男生的胸口，男生溫柔地親吻著她額前的發。洛小陌住在１７層，看不清楚那對戀人的臉，但她認為，他們此刻一定是非常甜蜜而幸福的，就像自己和顏澈一樣。

她覺得自己不該再看下去了，這樣做似乎很不道德，於是她笑了，又把頭扭向天空。就在這個時候，門鈴響了，是那種樓下有人用密碼開門樓上接到通知的聲音。

是顏澈或者顏心回來了吧，她想，但是，奇怪，怎麽沒有看到剛才有其他人在樓下呢。洛小陌就好奇地把頭再次低了下去。

是那對戀人。男生的手一隻拉住門把手，一隻仍舊樓著女生的腰。他們在說些什麽，這洛小陌自然是聽不到的。說著說著，男生樓在女生腰上的手向前推了推她，示意該上去了。女生卻沒有動，原地掙了掙，忽然就一個吻貼在男生的唇上。男生抓著門的手鬆了鬆，最終還是放開了，它出現在女生的長發之間。

洛小陌驀地感到心底的那塊東西墜的越來越快。

他們分開了。男生按下了密碼，洛小陌聽到房間內的鈴聲又響了一次，尖銳而突兀。

洛小陌飛快地從陽台跑到房間裏，打開衣櫃，把裏麵的四十五條裙子統統拿出來裝到一個白色帆布大包包中，又急忙拿上自己心愛的背包，匆忙穿上鞋，以最快的速度衝出了屋子。

電梯上的數字顯示的是十五層，洛小陌害怕電梯打開在十七層的時候，她看到電梯中的情景會不知所措。

天生的聰明才智，這點絕對沒有人說錯。她相信，

她拿著那些東西從樓梯上飛速向下跑，在耳邊響起那聲驚詫不已的“陌陌”的時候，那個聲音，她是多麽多麽的熟悉。她不敢看他的眼睛，那雙眼睛，是她的湖泊，她是隻有在湖泊中才能安然的小魚。

她聽到後麵的腳步聲追了兩層，消失。

洛小陌跑到樓下的時候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她在門口喘息，希望聽到門的那邊傳來什麽聲音。可是，沒有。

沒有匆忙的腳步聲。

沒有人喊小陌。

也沒有人叫陌陌。

洛小陌害怕了，她拿著東西向大門走去，在門口攔了輛車。

去……去火車站。她說，其實，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裏，她也不清楚自己可以去哪裏。她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自己必須離開這個地方。

心裏麵那向深邃更深處衝刺的物體，正以死亡的速度急速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