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 涉 夢 河

第一章初涉夢河

驚蟄,萬物輪回。

滿山遍野的杜鵑花,火一般紅、霞一般絢麗。彌漫著清香,滲透了空氣中所有的縫隙,隨著柔和的微風逐漸擴展。一隻小杜鵑在上空盤旋著,發出清脆的啼聲刺破了清晨的寧靜,黑灰色的身體輕悠悠地滑到花叢旁,緊靠著一株豔麗的杜鵑花,吸吮著瓣上豆大的露珠。接著,它便仰天長啼,帶著希望朝著太陽升起的地方飛去。。。。

春雨綿綿。

“鈴——”刺耳的響聲鋒利地劃破了雨中古城的韻律。“唉,好容易盼了個星期天,還不讓人多睡會!”杜輝宇順手按住了鬧鍾,“咦,怎麽還在響啊,沒搞錯吧!”又反複按了幾次,鈴聲依舊。他嚇得一陣驚醒,“靠,是電話響啦,見鬼!”氣急敗壞地朝著話筒罵道:“誰啊,大清早的急著去投胎啊!”

“嗬嗬,放心,閻王爺那早就給咱倆留了空位了!”話筒裏傳了一陣笑聲。

這個人肯定是項紹楓,嘴皮子功夫特牛,差不多把死人都能說活的那種,總之他的話聽著便是那種生不如死,mygod!

“哦,有什麽事?”輝宇連打幾個嗬欠,不耐煩地問道。

“老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今天是你過16歲生日啊,咋能就這樣冷冷清清地一個人獨守空房呢,出來走走吧!”

“唉,走走,你還不直接地說去逛街好了,”輝宇拿話筒的手有些發軟,“看來不去也得去了!”

“嘿嘿,這才對嘛!”對方發出了滿意的噓聲。

“對,對你個頭!”輝宇重重地掛上電話。

雖說如此,輝宇還是從父親那裏湊來50元,握在手心裏直冒汗,太珍貴了!

雨後的古城早已遠離往日的寧靜,現代化的繁華都市呈現在他眼前,街道像蜘蛛網似的縱橫交錯!可恨的是橫穿馬路,動不動就是紅燈止步!雖然時候尚早,但眼前的車水馬龍,猶如一道道封鎖線擋住了他的去路。刺耳的喇叭,就像密集的槍聲使他心急難熬。

“真怪,天剛亮,路上咋那麽多人!”輝宇小心地穿行在人流中,不由地感歎。

“嘿嘿,別人可不像你,整天就知道虎吃貪睡的!”一陣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輝宇減慢車速,扭過頭張望,全是陌生人的臉。“靠,人呢?”

“傻瓜,人在這呢!”少年笑嘻嘻地拍了拍輝宇的肩膀。

“哦,原來是羅永恒大人,是什麽風把你刮到這來的!”

“當然是小壽星的喜鳳把我引來的!”永恒回應道。

“哎,連你也知道啦!”輝宇仰天長歎,“蒼天啊!”

“行了行了,就此打注。”永恒從車籃裏拿出一頂長舌的運動帽,戴在頭上,清秀稚嫩的臉添了幾分帥氣,“今天沒時間和你探討蒼天不蒼天的,我得去祖父大人的飯店裏幫忙,有空就去那裏找我吧,先行一步!”說完,飛馳而去。濺起無數的水花,猶如飄落的柳絮,柔柔的、輕輕地。。。

永恒,屬於那種個性張揚得要死的新新人類一員。愛旅行、愛運動、愛幻想、愛搗亂、愛泡MM、愛放電、愛。。。太多了,總之隻要是張揚的東東,他全有份。尤其是他擅長玩什麽花式籃球,耍得有模有樣,加上那招搖擺酷的動作,再加上超N倍的純真魅力,簡直令青蛙噴血,恐龍瘋狂,這效應不亞於某個港星搞廣告宣傳,他也理所當然成為眾MM心目中的superstar,所以他萬分自信地詡道:“羅氏家族頭號帥男非俺莫屬!”瞧他得意的摸樣,恐怕連那個自詡為太陽的尼采先生也不得不仰天長歎:“後生可謂也!”

“哼,瞧他那副德行,最好上車撞死,省的在我麵前惡心!”杜輝宇心裏暗暗地咒道。

細雨又開始一絲絲地飄落,他飛快地騎著車,路上東一堆西一襊的碎石把車輪捉弄得像匹不老實的小馬駒,身體被彈得忽高忽低。更可氣的是地上那些可惡的水坑,沒一會他的褲腳早已掛滿了彩。

“倒黴,怎麽會走這條爛路!”氣得鼻子都歪在一邊,“靠,又是紅燈!”他無奈地停下車,焦急地等待著。

突然,第六感告訴輝宇,他的右腿腳邊被拉住了,低頭掙大眼睛:一個被雨淋濕得小狗在拽他的褲腳,它卷曲的黃毛已經粘得很緊,水滴不斷地從上麵往下流著。輝宇抬腿趕走了它,又蹬著踏板繼續前行,沒想到那該死的狗又追了上來“嗚嗚”地叫著,這次把他的褲腳咬得更緊,似乎想要拖著輝宇過馬路。

“你煩不煩啊,走開!”輝宇伸出腳狠狠地踢著它,“滾得遠遠的!”

可憐的狗仍死死地纏著他,一個勁地狂吠著。輝宇氣得漲紅了臉,“好,敢在我杜某人麵前撒野,不想活了你!”用盡全身力氣向那個幼小的身軀踢出令他終生遺憾的一腳,加上路麵太滑,小狗叫著滑向路中的水坑,還沒來得及爬起來,一輛載煤的大卡車如風而至。也許是雨水模糊了司機的眼睛,也許在他看來一個小小的生命不值得刹車,畢竟耗費的油料和閘皮要比它的命珍貴多了,它被飛速旋轉地車輪碾過。

整個世界的雨都停了下來,空氣凝固了,隨即一聲賽似驚雷的慘叫。殷紅的血灑滿了地麵,那雙眼睛卻依然在瞪著他,淒涼而又憤怒。

“雨兒,雨兒!”一串串帶著顫音的急呼,女孩從圍觀的人群中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傷心地撲倒在它身旁,傘丟在一邊,雨水順著細長的頭發流淌著,遮掩著玫瑰色的明淨的臉,多好的女孩!他不敢多看,加快車速,硬著頭皮向沒人的地方衝去。

“靠,今年的生日咋如此晦氣,呸!”輝宇驚魂未定地啐了一口。

倒黴的還有項紹楓,他的輪胎竟鬼使神差地被路旁的碎玻璃紮破了,也害的輝宇在街上瞎轉悠了半個多小時。此時的心不是焦急,而是無比的恐懼,滿腦子都是那雙眼睛,驚駭的慘叫聲時時環繞在他耳邊,心髒不由得狂跳。

回去的路上,已不見女孩的蹤影,地上的血跡被密密麻麻的雨水漸漸地洗刷掉了,剩下的隻有抹不去的噩夢。

三月的春雨紛紛揚揚了一天一夜後,太陽終於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女孩、狗、那雙恐怖的眼睛,一隻血淋淋的手突然伸向了他。。。”杜輝宇嚇得從夢中驚醒過來,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還好,隻是一場夢!”長籲了一口氣,很快又緊張起來。

“咦,怎麽沒鬧鍾響呢!”他氣得渾身直哆嗦,完啦,都快7點了,催命鬼咋啞巴了!

“沒啦,是你昨晚沒上勁,飯都已經做好了,快起來吃!”母親下命令似的說了一串話。

時間緊迫,他也顧不得這些了,隨手抓了幾個饅頭,背起書包就往外趕。

“希望老天爺保佑我,這一路都是綠燈。”他拚命地踩著踏板,還不時地低頭看看表。

說來也巧,三個岔路口全是綠燈,如此低的概率竟讓他給撞上了。

“老天終於開眼了,嘿嘿,我杜某人——哎呀!”輝宇感覺車頭不穩,開始傾斜,重心也隨之失去,整個人順勢栽下來。

等輝宇重新回到車座時,才恍然發現背後那塊凹陷的水坑正是昨天慘劇發生的地方,它來索命啊!

“不好,快閃!”他如夢初醒,繼續飛馳。

一道閃電疾馳進學校,眼看就離教室幾步遠了,早讀鈴在突然間震響,輝宇嚇得掉了魂似的踉蹌著閃到門口,鈴聲像一柄柄無聲的重錘從四麵八方驟雨般的落下、彌散。。。

“杜輝宇,你怎麽又遲到了,別再提什麽亂七八糟的理由,要長長記性、記性!到門外對著牆壁站著,好好反省自己。”冷老師的臉色陰沉恐怖,就像暴風雨來臨前那黑沉沉的天一樣嚇人。

悄悄透過玻璃窗,冷老師在講台上皺著眉頭翻著作業,窗台邊的羅永恒在漫不經心地念著酷似梵文的東東,還時不時地打幾個嗬欠。他可真精明,很快就覺察了,故意提高聲調開始頌酷似梵文的東東,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輝宇伸出了中指。

“好小子,連你也敢鄙視我杜某人。”輝宇敲了敲玻璃,向他也回敬了中指,還得意地在眼前晃了晃。可晃到了冷老師嚴酷的眼前,就再也得意不下去了,隻覺得周圍的火焰越來越旺。。。

正如但丁的《神曲》,人的靈魂必須從地獄道煉獄,反複地磨難和考驗,最終升華至天堂,也就是眾生所雲的極樂世界。可對杜輝宇來說,這種煎熬時漫長的,就像一塊生鐵在煉鋼爐中反複折騰,這樣向著天堂又邁進了一步,阿門!

批評歸批評,事情卻很快平靜下來。冷老師並沒有讓他寫檢查或給家長打報告什麽的,沒想到鐵石心腸的人也會有寬容的一麵,也許他真的離天堂不遠了。

“好你個羅永恒,厲害啊,借老師之手來整我,我杜某人很負責的對你說,我已經很生氣了,後果很嚴重!”輝宇咬牙切齒地說,恨不得一口把他吃掉。

“老兄,這可不能怨我啊!”永恒抓了抓後腦勺說。

“靠,不怨你,怨誰,怨我?!"

“不,不,別生氣,不怨你,也不怨我,怨,怨上帝,對,怨他!”永恒笑嘻嘻地在他眼前劃了劃十字。

“那你也應該去煉獄煉獄才對,那地方再適合不過了。”輝宇怪裏怪氣地冒了一句,引得眾人皆笑倒。

柔柔的春風吹盡了,隻剩下直直的雨道,扯天扯地的垂落著。豆大的雨珠滿天飛揚,地上射起無數的箭頭,打得校園裏裏外外回家的學生慌得像喪失武器的逃兵倉皇亂跑。

“我對天發誓,杜某人今天一定要買個新鬧鍾,否則就被路上的汽車撞死!”輝宇伸出右指指著天,發瘋似的大叫道。

“我看你現在已經瘋了,不就是破鬧鍾嗎,何必這麽大動肝火!”項紹楓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著實地把輝宇嚇個半死。

“杜某人說話算話,哎,說了你也不懂,跟我來!”他撐著傘匆匆地走進一家文具店。

“嗬,這小子看來病得不輕啊!”紹楓沒有隨他進去,一直在外麵看著輝宇捧著新鬧鍾從店裏出來,臉上還掛著一絲詭異的微笑。

“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杜某人咋變得這麽大方,給哪位MM的禮物?”旁邊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羅永恒,這個掃帚星,不去煉獄呆著,又來搞什麽!”一陣怒火像亂箭般直攢心頭。猛一回頭,霎時憤怒轉為驚訝。

站在他身後的不是永恒,而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烏黑齊肩的秀發遮蓋著一張清純恬靜的笑臉,雙眸漆黑如星,似曾相識。可惡的雨太密集了,模糊了他的視線,不過就在這幾秒鍾內,他還是感覺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喂,呆瓜,你往哪兒看,我在這呢!”永恒邊笑邊向他晃動著中指,“眼睛都看直了,鄙視你,嗬嗬!”

“別笑,嚴肅點。”輝宇最討厭別人拿自己來開玩笑,“她,她是誰!”

“她,我以前國中同學,芳名譚雨茹,現在就讀於阪津中學,夠嚴肅了吧!”永恒還是止不住笑了起來。

“靠,又不是匯報工作,幹嘛一連串說這麽多!”他轉過頭瞧了瞧紹楓,那呆子還站在後麵一動不動,像根木頭,雨水順著傘細細地流著。

“粉紅色的T恤衫襯著一張玫瑰色明淨的臉,太像了,對,就是她,雨中哭泣的女孩!”輝宇的腦中閃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從她的眼神中依稀可以看出,她對我並不熟悉,或許那場雨實在太大,遮住了她的視線,但願如此!”

話別了他們,雨漸漸地停息。輝宇靜靜地漫步在撒滿了皎潔月光的水銀似的地麵,整個人已經陷入朦朧的沉思中。春雨接近了盡頭,不急不密,飄飄渺渺,忽忽蕩蕩,柔軟而嫵媚。

年終總結已經結束,學年考試迫在眉睫。功課陡然加倍,四班的學生必須不斷地跨越著人生一個又一個的極限山峰。並且對於他們來說,還得留心警惕冷老師帶著寒光的眼睛和一劍無血的必殺。

“老大,不就是錯了幾道小題,被老師罵個狗血噴頭,連屁都不敢出,鬱悶!”輝宇心裏萬般個不服,像火山噴發似的直嚷嚷。

“你那個算小兒科了,瞧瞧我,光辦公室就蹲了半個多小時!”盧文昕拍著他的肩膀歎口氣說,“老弟,今兒算你走運,就認了吧。”

“靠,誰叫你是學習委員,登高跌重的,當然要比我杜某人受更多的苦啦!”話剛音落,輝宇的餘光撇到了“冷血”那雙零下幾百度的眼睛,愁眉苦臉地說,“別急,煉獄又該輪到咱哥們去了!”

看來多進煉獄也未嚐不是件好事,在學年會戰中,輝宇的狀態極佳,隨即便產生一連串莫名其妙的幻想,把自己的未來看得就像天上的彩霞一樣絢麗美好。到那時,就如當年的蘇秦,衣錦還鄉讓所有的人都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包括那個變態的“冷血”,哈哈!

一路穿過雞腸似的街道,顛簸著在路燈下行駛。雖然肚子早就唱空城計,但心裏卻是樂滋滋的。

路燈漸漸地稀少,光線也隨之暗淡了許多。朦朧中有一個黑影在微微地晃動著,從熟悉的動作中可以猜出是那個女孩。

“天這麽黑,你不怕鬼啊!”輝宇突然竄到她身邊大聲叫道。

“呀,是你,嚇我一跳,有什麽可怕的,除了你以外。”譚雨茹減緩了車速,微笑地說,“你那個學校放學怎麽這麽晚?”

“哇,多謝大小姐的關心,我杜某人今晚凱旋而歸,自由啦!”輝宇攤開雙手大叫道。

“凱旋?!哦,學年考試結束得這麽早,我都連考試通知都沒下來呢!”雨茹開心地笑了起來,那份柔美的笑容,猶如人世間盛開的萬朵玫瑰,散發出純香動人的心魄,令人沉醉其中。

迷人的上弦月漸漸地爬上路旁的樹梢,銀色的月光灑滿了朦朧的世界。這片寂靜的路麵上隻有兩個人,默默地騎著車,羞答答的表情,就像平靜的荷塘,隻微微增添幾羽涼風。

“你瞧今晚的月亮真好看,彎彎的小船,但我更喜歡星星,因為聽別人說過每一顆星代表著每個人的夢想。當這個夢想實現,他所代表的那顆星星就會放出最絢麗、最動人的光芒,永不停滯。”雨茹癡癡地望著夜空,道出心底的聲音。

月光灑在她恬靜的臉龐,典雅而莊重。輝宇已經被眼前的一切所陶醉,當雨茹回過頭驚訝地看著他,才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你的夢想之星在哪裏?”他重新地抬起頭說。

“恩,天秤座東側三顆小星最中間的那顆,可惜今晚月光太強,改天一定要讓你看到。”雨茹的餘光掃了他一眼,會意地一笑,“謝謝你陪我解悶,拜拜!”轉眼間,消失於朦朧的夜幕中。

“oh,mygod,天秤座在哪裏呀,雨茹?!”輝宇朝著前方喊道,可已經沒有了回音。

繁華街市的邊緣是沉睡了數百年的老城區,巷道胡同遍布各處。喧鬧的車水馬龍的都市大街,通到這兒與一條狹窄的、水泥板鋪的小路相交,就像奔騰咆哮的長江,在此處岔出一條不顯眼的支流,閃進另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