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水 晶 球 與 千 紙 鶴

第九章水晶球與千紙鶴

時間如流水般的逝去,森林中的萬物又進行著新一輪的複蘇。而夢就像百花盛開的曠野那般清晰,絢麗多彩的夢,可有時候卻像新月一樣難圓。一旦它凋謝就再難尋覓,海市蜃樓的夢境煙消雲散,剩下的是空虛和落魄。

紹楓沒有留下任何告別的話,匆匆地走了。浦宏默默地拾起地上幾顆被鮮血染紅的佛珠,無限的遺憾和傷痛在心中蕩漾。

回憶中的紹楓的一幕幕:當籃球場上的隊員廝打在一起,浦宏盡力地製止了混亂。“浦宏,多虧你站了出來,否則我們就慘了!”紹楓仔細地看著他,“還替我擋了一拳,看來傷得不輕啊,瞧你的臉腫的!”

那個生日的晴天,“嘿嘿,這是她送我的禮物。”紹楓揚了揚手中的玉佛珠,“怎樣,羨慕吧!”

那座站台,紹楓把手中的香囊和平安符塞給浦宏說:“這是童蕊特意為你買的,她今天參加補習恐怕不能來了。把平時的水平發揮出來,為咱哥幾個爭爭氣,別讓冷血小瞧了咱們!”

那條布滿陷阱的巷道,“不,聽我說,浦宏。快回去看書,以後我和永恒輝宇他們還都指望你能把我們帶出去轉轉,別讓我們失望。哦,對了,有時間我想聽聽你彈得吉他,聽別人說你彈得很棒!”

點點滴滴的記憶,在茫茫雲海中,一片一片地飛渡而過,一去不複返,最後如煙霧消散在那蔚藍的天空。永恒推了推眼神呆滯的浦宏,把他從悔恨和內疚交錯的世界中牽了回來。

“浦宏,你必須得振作起來!”永恒關切地說,“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其實我們大家都一樣,可那又如何呢,忘了紹楓最後的期待嗎?希望你能想清楚。”

浦宏麵色凝重,默默無語。旁邊的瞿睿已經哭成了淚人,看著她臉上滾滾淚珠,如燒紅的鋼針,一根根刺進他的心。望著紹楓空空的課桌,輝宇的心很痛,為什麽你這麽早就離開了我們,你知道我們四個是永遠要在一起的。

那一天,殘陽如血;那一夜,星光暗淡。

“都是因為我的事連累了他,紹楓,這個仇我一定要讓他們血債血還!”浦宏心裏暗下決心,瞿睿默默地收拾自己的書包,童蕊在身邊安慰著她,看到浦宏尖銳地眼神,頭暗暗地低下。她感覺所有的人都在恨自己,恨自己的家人害死了紹楓,可是她又能辯解什麽呢。瞿睿放開童蕊的手,帶著哭腔頭也不回地走了。

“童蕊,你不要再裝樣子了,從今天起,我廖浦宏不會再看你一眼,再和說一句話!”浦宏拎著包憤憤離去。童蕊呆呆地看著隱約中的浦宏,心裏是徹底的絕望,整個世界似乎沒有自己立足之地,她想離開這裏,可心裏還是舍不得這裏的一切。該怎樣去麵對,徹底的無助。

浦宏又來到熟悉的巷口,在這裏他和紹楓分開,卻是最後的離別。順著巷子,就在這裏紹楓用盡最後一口氣為自己搏命。浦宏蹲下身下,撫摸著淡淡殘留的血跡,淚水順著臉頰滴在血跡上,漸漸紅潤晶瑩,呈現出的紹楓的模樣,正微笑麵對著自己。“紹楓,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對我的這份恩情,我現在就去為你,也為我死去父母報仇!”

輝宇在書店門口不時張望著,永恒煩躁地直嘀咕:“這個浦宏,他說好讓我們在書店等他,都這麽晚了還不來啊,該不是騙我們吧!”輝宇笑著說,“嗬嗬,我可比你了解他,他可是我們幾個最守信的,肯定有什麽事,我打他手機看看!”輝宇一連撥了好幾個,全都無人接聽,再撥卻是關機,咦,不會真的放我們鴿子吧!永恒急躁地一把拽著我說:“我說吧,害我們在這等這麽久,我們還是去找他吧,你比我了解他,那你說他會在哪?”

輝宇心裏也沒底,使勁抓著頭皮說:“大帥哥,讓我理理看,在學校,這時都關門了;在家,幹嘛不接我電話;和童蕊在一起,都這份上他倆在一起多尷尬;在……”永恒急不可待地按住輝宇的太陽穴大叫道,“你這個人這麽多廢話幹什麽,到底在哪!”搖得輝宇是頭暈目眩,“哎喲,疼啊,紹楓救我!”永恒停住了手,輝宇隨口一句讓這個氣氛變得消沉。“紹楓,他會不會去那個巷子看他?”永恒問道,輝宇連忙點頭,“肯定啦,我可是最了解他的。”永恒笑著掄起拳頭,“你再說比我了解浦宏,小心你的臉。”輝宇隻好賠笑著。

“巷子裏走遍了,哪有浦宏的影子啊!”輝宇沒好氣地說,“你比我了解浦宏,現在吃了苦頭了吧,晚飯我還沒吃,你請我,哈哈!”永恒沒有說話,走到那塊血跡旁,“輝宇,你過來看這是什麽?”他趕忙跑過去,是一顆帶著血跡的佛珠,這是瞿睿送給項紹楓的那串,上麵浸著的是紹楓的血!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散落的佛珠不是已經被浦宏撿走了。難道?輝宇看著永恒嚴肅地神情,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神情。“浦宏來到過這裏,應該沒走遠,他會不會去了童家,如果換成是我,肯定去她家報仇。我們得趕緊過去,你快打電話叫盧文昕還有沈躍他們。”輝宇照辦後隨即跟著他迅速朝著童家方向跑去。

“你不要在這大叫大嚷,我們家老爺太太都不在,你叫也沒用!”蔡管家對著門外的浦宏斥道。浦宏沒有停止罵聲,狠狠地用腳踹向鐵門,“童俊,有種的你給我出來,混蛋!”不一會旁邊的人圍了過來,物業保安也跑來,“這裏是別墅區,你在幹什麽?弄壞了鐵門,你可要賠的!”浦宏冷冷地對保安笑道,“別說鐵門了,他們家一切都是髒的,我還擔心弄髒我的腳。”說著,飛起一腳踢向鐵門中心,裏麵的大鎖和整個鐵門被震得亂顫,蔡管家朝保安遞個眼色,他們上前一把抓住浦宏的胳膊,扳倒在地拳腳劈頭蓋臉地傾瀉下來,浦宏用手捂住頭,嘴裏依舊不依不饒地痛罵,“你們這些混蛋,隻要我廖浦宏還有一口氣在,我就要讓你們血債血還!”

“媽的,還嘴硬,好好教訓教訓他!”高個保安啐了一口叫道。“住手,別打了!”輝宇忙握住保安的拳頭,永恒上前想拽保安卻被後麵趕到的文昕抱住。“我是他同學,快高考了,壓力太大他有點不正常,總想找地方發泄,真對不起,我們回去讓他家人好好管教!”輝宇賠笑著說,高個保安瞪著我,用拳抵了抵輝宇的胸口,“你們這些小毛孩真是自找苦吃,也不看看這什麽地方。”旁邊的保安看了看浦宏奄奄一息地趴著,“大哥,看這小子也不經打,萬一把他打死咱倆也沒個好果子吃,算了吧!”高個保安指著地上的浦宏笑著說:“你給老子挺好,這裏是我的地盤,以後放乖點,還給我裝死,聽見了沒有?”飛起一腳踹向浦宏,羅永恒火了,一拳打在那人嘴角邊,他倒沒防備,踉蹌了幾步。“你也敢打我!”高個保安掏出腰中的棍子,另一個保安連忙拉住小聲地對他說:“別打了,這事鬧大恐不好,再說童家的事也難保了,我們別管的太多。”他舉起的棍子落下,指著眼前怒氣衝衝的永恒,“你有種,以後別讓老子見到你!”說完,兩人整了整衣服對著旁邊的人群叫道:“看什麽看,沒看過癮啊!”人群紛紛散去。

“浦宏,浦宏,你醒醒啊!”盧文昕使勁地搖了搖他的身子,浦宏臉部已經沒有一處完好,鼻孔和嘴角都在往外滲血。“他快不行了,趕快叫救護車!”永恒把手機扔給輝宇,自己背起他和文昕一起往外麵公路跑去。“浦宏,你一定要堅持住啊,不能讓我們幾個失望!”

浦宏在醫院躺了近半個月,耽誤了剩下的複習,但身體總算有了好轉。輝宇永恒放學後輪流來探望,雖說沒傷到筋骨,但臉上手上的傷疤還是清晰可見。“浦宏,別悶著看書,以你的實力高考是小菜一碟,等你好了,咱倆還要切磋一下籃球呢!”羅永恒笑著對他說,輝宇也點頭,“對啊,我們幾個還都指望你呢,你可別辜負我們哦!”浦宏深邃地眼睛睜開了一點,歎了口氣,“還有什麽可說的,你們都出去吧,我想靜一靜。”文昕看了看永恒輝宇,無奈地出去。

“這可怎麽辦,這樣下去別說高考,這整個人都抑鬱了。”輝宇把門關上,小聲說道。“那有什麽辦法,哎,這都是童家人害的,童景國倒是自首,把所有責任都攬了,關鍵的是童俊這小子跑了,警方也沒有什麽證據去抓他,怪不得他家的保安那麽囂張。”正說著,昱瑤和瞿睿拎著一袋營養品走過來。

“羅永恒,浦宏他身體好些了嗎,你們怎麽都站在門口不進去啊?”昱瑤疑惑地問,永恒攤開手,“他想安靜會,我們人多,我看還是把這些讓護士帶進去吧,省的他又心煩。”昱瑤將信將疑地看著他說:“那我進去吧,不信他會趕我出來。”不由分說推門而入,可不一會就出來了,揮揮手便說:“算了,咱們走,他睡著也不理我!”永恒可氣不過伸手去敲門:“喂,廖浦宏,你這個懦夫,就配在床上躺著,我們好心給你解悶送吃的,你就這樣對待我們,你聽著,如果再裝睡不開門,以後咱們兄弟也別當了,給你三秒鍾考慮。三……”話說的好絕啊,輝宇連忙猛敲大門,“浦宏快醒醒啊,他可是認真的!”

“二……一點五……”永恒搖搖頭,“算了,我們走我們的,別管他了。”這時門開了,浦宏一瘸一拐地走出來,文昕立馬扶著他說:“你心裏還是有我們的,我說吧,廖浦宏可是咱們的靈魂人物啊,哈哈!”浦宏笑了笑說,“別把我說的這麽好,你們的心我浦宏是領著的,我這點傷不算什麽,快高考了,你們可要好好準備,不然為了我耽誤你們,我可會很內疚的哦!”終於看到浦宏開心的樣子,還是像以前一樣,不是強顏歡笑的那種。永恒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你開玩笑的,你要好好休養,放心吧,高考沒多長時間,我們幾個都定型了,也就那麽多分呢,你可不同,國津大學可是你夢寐以求的,加油,浦宏!”他使勁地點點頭,伸出手和眾人的手疊在一起。

童蕊再也沒有回到學校,聽說準備赴加拿大外公那邊讀書。她父親那輛奧迪車被拍賣了,從此豪車在校門外絕了跡。浦宏把那串佛珠交給了瞿睿,他挺怕看到她的眼淚,因為他會想起項紹楓。瞿睿心情要比前些日子好些,永恒讓昱瑤天天和她在一起,陪她一起複習功課,一起聽最流行的歌。

那顆帶血的佛珠,浦宏用紅線穿著套在手腕上,永遠地珍藏著,帶著它一起參加高考,一起去上國津大學,一起走完人生。這不光是自己的夢,也是他的夢。

風空空洞洞地吹過浦宏的臉龐,依舊還是那個巷子,凝望蒼穹依舊是那麽淒涼。人生中隱藏著傷逝,還是傷逝裏終歸有安穩。隻是無法找到。別墅區的童家已經人去樓空,童蕊,紹楓,落寞地去感受這一切。“浦宏!”熟悉的聲音,童蕊!他吃驚地看著,“你怎麽在這,不是去國外了嗎?”童蕊凝視著他,兩人就一直對視著。記憶像是倒在掌心的水,一滴一滴地在他們之間流淌。童蕊開口了:“我是來和你告別的。”風吹起如花般破碎的流年,她依舊還是那樣的美麗,浦宏閉上眼睛偏過頭:“我說過不想再看見你,不需要你的告別。”甩出一句便轉身。“廖浦宏,你難道就這樣過下去嗎?!”童蕊在身後大叫一聲。他冷冷地笑了笑說:“我怎麽過是我的事,你別管!”無論童蕊再怎麽叫他,浦宏頭也不回地走了。

也許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我明明無法放下這份感情,卻還得故意裝作絲毫沒有把你放在心裏,用自己冷默的心對曾經愛你的人,親手掘了一條無法跨越的溝渠。愛,直至成傷,也許之後就是永遠。對不起,童蕊!浦宏緊咬著嘴唇,手不由地握住血佛珠,希望你忘記我,希望你過的幸福!

童蕊呆呆地站在原地,很久很久。剛才已成為過去的曾經,點點滴滴漸漸在眼底模糊。最後隨著淚水的蔓延,一同蒸發在空氣裏,悲涼的安靜,沒有回聲。她發現到最後,竟無人值得去懷念,也無人去留戀她,這座城市越來越陌生,她不想逃避卻無法改變。坐著最後一班的飛機,告別這裏,告別曾向往的感情。

能呆在學校的日子越來越少了,白老師因家庭變故辭了職,冷老師一下冷了心,下課的時候時常看到他一個人悶在走廊上抽著煙,人變了話也少了很多,可能不久他也會離開這裏,或許他也會一直呆在這裏,會像自己一樣守護著那份執著,輝宇暗暗歎道。

昱瑤不停地抽泣著,永恒狠狠地捶著牆壁,這家夥又怎麽了。輝宇好奇地想過去,浦宏伸手搖搖頭說:“你過去也沒用,永恒的家人幫他聯係好國外大學了,他隻要去那邊參加入學考試就好,高考已經不用參加了。”輝宇看著他,似乎不大可信,永恒居然也要出國,難道國外的就比國內好嗎?!“不行,我得問問他!”輝宇執意地走過去。

“羅永恒,你要出國的事怎麽也不和我們商量啊,你這小子真不夠義氣。”輝宇叫道,昱瑤趕緊擦了擦眼淚說,“輝宇,這不怪他,他家人這麽做也沒辦法,你們不要再談這些了,好嗎?”她居然在懇求,輝宇心裏更納悶,拍了拍永恒,他回頭的眼神已沒有了過去的清爽。

“我根本就不想去那鬼地方,可是家人聽信那些留學機構的話,瞞著我把餐館都賣了,我如果去的話,恐怕就是四五年。”永恒又用力推了推桌子,浦宏扶了一下,“永恒,這也是個好機會啊,你在那邊好好地學,我們幾個也會和你常聯係。至於昱瑤,你就放心,我們會照顧好她,再說到了假期你就回來看看我們,記得帶著那邊好吃的。”這個浦宏倒是挺能說話的,輝宇心裏暗暗笑道。羅永恒看著他,雙眼恢複了柔和的光芒,一張壞壞的笑臉又對著昱瑤,昱瑤看著不忍笑起來。

永恒的英語很爛,現在隻有強記速成了。為了到達入學標準線,可沒少費浦宏的精力,幸虧昱瑤的英語還行,可以幫幫忙。連續開了幾天的夜車,永恒算是體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拜托,你是去法國讀書,又不是英國,應該學法語啊!”輝宇在他眼前抽走課本,“嗬嗬,我當你看什麽呢,原來在看莎士比亞戲劇啊,別告訴我考試考這個!”永恒無奈地笑著,“你倒是猜對了,人家考外國文學可是占大比重的,要不我給你說說《雙城記》。”輝宇泄了氣,“得,還是你看吧,以後你在那個城市,我在這個城市,咱倆就可以演雙城記了,嗬嗬!”

下午的課基本上都是自習,看著滿紙講義的文字,隱約傳來了音樂,如此淒涼,低調的音,緩慢的節奏略微有些抖動,似乎輝宇的心也有些抖動,感覺到一種壓抑的沉悶氣息,是否已凝結在這空氣中。輝宇定了定神,音樂消失了。難道是想起了雨茹,高考後就要各奔東西,那張笑容和那場噩夢都都停留在他的生命裏,是選擇如霧般的消散,還是繼續前行。我沒有奢望,隻要你快樂,不要哀愁……

最後一輪複習草草地結束了,望著全班學生的眼神,冷老師微笑著告別。紹楓的作業本依舊躺在教桌上,那是一種冰窖似的悲涼!畢竟是他培養了三年的學生,這份情是永遠割舍不掉的。

童景國接受了審判,而童俊已經不知去向。童氏家族失去了一個支柱,童母欲哭無淚。兩鬢的頭發一夜之間變得花白,眼角處爬滿了皺紋,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而童蕊在國外依舊沒有消息,命運已經注定了這一切,她也無法去應付。

高考進行中,有一個座位始終是空的,它的主人永遠地不會來了。也許他的靈魂正微笑著傳遞另一個世界的祝福。

高考結束,輝宇、永恒和浦宏不由地大吼著,深埋很長很久的煩惱全拋到九霄雲外。但在這時,盧文昕發來了短信:“永恒,瞿睿沒有參加最後一門考試,她的手機已經關機,你們趕快去她家看看,切緊!”

她家離考場不遠,剛進院門永恒就聞到刺鼻的煤氣味。“靠,想不到她家燒菜煤氣灶都不關,媽的,我要吐了!”他捂著口鼻埋怨道。

“不好,大家深吸一口氣,快跟過來!”浦宏三步並兩步地竄到門口。

門被反鎖,他們使勁地撞開門。大門顯然陳舊不堪,沒幾下就開了,可一股濃烈的煤氣撲麵而來,嗆得他們一陣咳嗽。

瞿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她抬上急救車,她的父母也焦急地趕到了醫院。

二十多天過去了,瞿睿仍昏迷不醒。對於這個情況,醫生也隻能搖搖頭,歎著氣說:“她血液中一氧化碳含量太重,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瞿睿父母已經很長時間沒合眼了,總在不停地抱怨著:“都怨我們給她太多的壓力,哎,她怎麽就想不開呢!”瞿母不禁地流下眼淚。

透過隔離窗,瞿睿在重症室裏,插著氧氣管,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心髒微弱地跳動,每一步都牽動著他們的心。

銀河中的天平座群星像雨洗後的野果,點綴著柔藍的天幕,閃閃爍爍,依舊如此動人。星空下一片綠油油的田野,螢火蟲成群結隊地舞動著自己,在草堤上忽隱忽現,這個夜晚注定是幽靜的、動情的。

篝火點燃了,像破碎的紅布條,在空中抖動著。輝宇等人圍坐在紹楓的墳前,傾訴者心中的一切。

“紹楓,過幾天我就啟程北上,不能再陪你說話。可你放心,我會遵守承諾,等我在國津大學闖出名堂,不會忘記他們的!”浦宏解開一捆捆冥幣,輕輕地放進火堆裏。

永恒撥了撥火堆,讓火燒得更旺些。“楓哥,小弟這個周末也要走了,先去北京強化三個月的法語訓練,到時候還可以去看看浦宏,看看國津大學,到法國恐怕要四年才能回來,朗斯市不錯的城市,聽說那裏的吉普賽人很多,還可以去充實一些他們所特有的經商方麵的秘訣。”

“紹楓,我和文昕都進了本省的大學,也算完成自己的心願,以後我倆會經常來看你,紹楓!”輝宇邊說邊用木棍在地上劃著,“瞿睿也很想你,但今天她不能過來,不過你放心,我們盡全力照顧她。”

沒有月亮的夜空,那些星星仿佛一盞盞隨風飄蕩的漁火,悲涼、孤寂、朦朧。。。

草地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震得四周稻田嘩嘩作響。

“誰?!”永恒警覺地叫了一聲。

“是我!”那個人走到他們中間,火光中是一張清秀的臉。

“你!”浦宏簡直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因為他正是那個神秘的黑衣人,“你來幹什麽?”他冷冷地問道。

“因為紹楓是我的朋友!”那個人鎮定地回了一句。

輝宇他們不由得睜大眼睛打量著這個人,他一改往日的黑衣裝,而是一身白衣素服,胸前還別著淡白色的小花。麵色很凝重,像是一塊鑄鐵,沒有什麽能使它溶化。

“我早就懷疑你和楓哥的關係很不一般,似乎暗地裏你一直在幫我們,到底為什麽呢?”永恒心中充滿了無數的疑問,迫切地希望能明白這一切的真相。

那個人沒有開口,而是走到紹楓的墳前彎下腰三鞠躬,從包中拿出一束鮮花慢慢地放在墓碑前,撫摸著墓誌銘,沉默了許久。

“我叫蕭原,和紹楓一塊長大的好友,一起上小學、國中,可由於父母離異,我便陷入了深淵,開始逃學,結識了社會上的小混混們,當然也包括童俊和龔彥。盡管紹楓多次勸阻我,但已經無法鑽出這個漩渦。與童俊一起混了幾年,也摸清了不少底細。特別是龔彥,這位龔氏家族赫赫有名的大公子是真正的幕後陰謀家。為了整垮童氏集團,利用社會幫派之間的紛爭逐漸得到童俊的信任,接著又通過童蕊,挑起童俊與你們之間的戰爭。楓兄成了犧牲品,童俊也難逃一死,而他的目的達到了,童氏集團被連根拔起,徹底毀滅了。”

他目光凝視著疾速跳動的火苗,冥幣不停地放進火中緩緩地燒成灰燼。“後來才得知童景國被捕是龔澤海派線人搜集到證據,匿名舉報的,這樣禍水也就讓童俊誤以為是廖浦宏。這件事我已經在監獄中告訴了童俊,他隻是笑著歎口氣,犯下的罪已無法挽回,不過他挺敬重紹楓的義薄雲天。”從包中掏出和紹楓一模一樣的水晶球,“楓哥臨死前,水晶球被擊碎,如今他也要去紹楓那個世界了。他托我買了水晶球,希望能在另一個世界裏成為朋友!”

“什麽,朋友!哈哈,貓哭耗子啊!”永恒抓起水晶球重重地扔在地上,“讓他見鬼去吧!”水晶球玻璃濺起的碎片像劃過的流星,迅速而又安靜地落回地麵。

很快恢複了平靜,篝火依舊在燃著,火苗顫顫地升起,合成一股又一股長長的、藍色的、旋卷的火焰。夜色很深,星光暗淡得像一波沉寂無波的水,靜靜地瀉在田野裏、樹梢上,落在每一顆草、每一片葉子、每個人的心中。

浦宏眼中已是淚水打轉,“紹楓,我知道你就在身旁,你為我做得一切,我隻有牢記在心。這首歌送給你,希望在那個世界能常常聽到為你彈奏的歌!”望著遠方的星空,撥動著手中的吉他,漸漸地模糊了視線。

“那一天知道你要走,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當午夜的鍾聲敲動離別的心門,卻打動不開你深深的沉默。我知道你有千言萬語,卻不肯說出口,你知道我好擔心,我好難過,卻不能說出口。當你踏上月台,從此一個人走,我隻能深深地祝福你,最親愛的朋友,祝你一路順風。”

————吳奇隆《祝你一路順風》

夕陽下,國際機場。

永恒推著行李車,換好登機牌,昱瑤緊緊地跟著他。“我已經把你最喜歡的歌都下在mp4上了,你拿去路上可以解悶。”昱瑤把帶給自己美妙旋律的mp4放在永恒的手中,“路上多保重,記著到了就告訴我。”

永恒眼淚的她依舊是那個單純地聽著音樂看著自己上籃耍酷的女孩。有些人會一直刻在記憶裏的,即使忘記了她的聲音,忘記了她的笑容,忘記了她的臉。

“永恒,我們也會等著你,你放心吧!”輝宇說著看了看時間,該登機了,“永恒,加油哦!”浦宏和文昕朝他揮了揮拳頭,永恒笑了笑,昱瑤在一旁默默不吭聲。“昱瑤,我要你笑著看我走,不然我的心放不下!”永恒笑著說,她努力地舒展自己的眉頭和嘴角,可還是那麽的艱難。“我給你最後一樣東西吧!”永恒的話讓昱瑤詫異,“什麽東西?”

“就是這個!”永恒張開雙手抱住了昱瑤,緊緊地抱住了她,這是他第一次這樣用心去愛一個女孩,第一次這樣用盡全部去愛一個女孩。昱瑤終於忍不住在他懷裏抽泣起來,雙手抓住永恒的後背不放。

這一刻多麽希望能永久,希望一輩子都能這樣去嗬護。羅永恒還是走了,昱瑤看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永恒你永遠永遠都看不到我最寂寞時候的樣子,因為隻有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才最寂寞。永恒,在那邊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昱瑤會等你的!

一年後,輝宇來到這裏。又是初秋的日子,天空那麽晴朗,習習秋風送來舒爽的涼意。

墳頭上已長滿了青草,旁邊的杜鵑花吐著嫩嫩的花蕊。“紹楓,我來看你了,這裏你很寂寞吧!”輝宇用毛巾輕輕擦拭著墓碑上的泥土,“時間過的真快,一晃我們都大二了。浦宏真厲害,如今不光是大學裏的佼佼者,還經常代表學院去國外參加奧賽,好羨慕他的頭腦,能給我十分之一就好。永恒在國外也混得不錯,最近發了E-mail說他加入了學生會和籃球協會,當年那個蟬聯三屆MVP的最佳組織後衛的羅大帥哥在那邊可出盡了風頭。至於我和文昕,還是老樣子。可畢竟我和他不在同一所大學,聯係也不多,但文昕要比我好,拿到學年獎學金,還請我吃了一頓,挺講情義的!”

他蹲下來,凝視著碑上紹楓的遺像,多麽熟悉的那個風中的舞者“瞿睿和她父母去了外地,現在已無音訊,可我相信她一定過得很快樂、很幸福。。。”從口袋中掏出幾張信紙,“紹楓,這是瞿睿寫給你的信,我轉交給你,還有這一盒可愛的千紙鶴,它會給你帶來快樂!”擦燃火柴,它們在火焰中化為灰燼。

信的內容如下:

“楓:

我知道你走得意義,在你心中朋友的情誼是最重要的。我也知道你依然愛我,因為你相信緣分,會執著地嗬護這段緣分。其實我一直都沒有生你的氣,我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嬌嬌公主。那天我已經預感有什麽事要發生,後來昱瑤告訴我一切。雖然是我生日,可我並不需要你的那份禮物,隻要和你說說話,就很滿足了。但我沒想到事情的嚴重,隻是假裝的發發脾氣,但很快就後悔,因為我不該在那一刻冷落你,看著你失落地站了很久,我哭得很難過,可我一直沒有勇氣走到你麵前,楓,希望你能原諒。

讓你失望的是我沒有參加最後一門考試,因為我的頭腦一片空白,你的笑容、你的麵孔浮現在我眼前,記得你很喜歡聽Beyond的歌,曾經帶給我們輝煌的曲調,你喜歡高亢激昂的旋律。我不停地在耳邊放響這些熟悉的歌,可體會到的卻是淡淡的淒涼、哀愁和無法解脫的孤寂。你很喜歡我折得千紙鶴,在你過18歲生日那天,我許諾為你折九百九十九朵千紙鶴,可現在才完成了一半。昨晚夢見我們的千紙鶴在我們之間歡快地飛,火紅的花朵一片片地落在我們身上,我知道在那個世界裏,沒有煩惱、沒有束縛、沒有悲傷,有我們夢幻般的小島,在一片大海上漂浮著,沒有風浪地漂浮著。。。。。。”

也就是寫完這些話兩個小時後,瞿睿因煤氣中毒過重,盡管搶救及時挽回生命,但她也從此成為一位隻能依靠注射營養液生存的植物人,沒有知覺、沒有思想,在煙花燦爛的季節,飛向另一個世界。

第十章水晶球與千紙鶴(完)

(第一部《香殤》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