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你之間遲來的愛——終局

戰事在即,時間一刻也耽誤不得。

我回到魔界,一切安好。

三日後,天、鬼、魔三界組成大軍,討伐妖王漓止。

饒是外麵戰火紛飛,我的小樓裏,仍是一片安寧。

昨日蒼鬱離去時,對我說:“此次戰事雖是來得猛烈,可結束得卻也迅速,以三界大軍之力,明日便是與妖界的決戰。”

我看著他自信滿滿的麵容,忍不住擔憂,“這決戰不是兒戲,你千萬當心。”

他將我攬在懷裏,輕撫著我的小腹,說:“有你和孩子在,我怎麽舍得離去。”

今日我起了大早,為他整理戰袍,替他束起如墨的黑發。

送他到了小樓外,蒼鬱便我不許我再多走一步。

“等著我回來。”他在我額角輕輕一吻,便轉身離去。

看著他消失咋麵前的身影,我心頭忽的一空,沒來由地害怕起來。

一整個晌午,我在房裏心神不寧,繞著那巴掌大的地方轉了無數圈。

聽著遠處震天的戰鼓,我始終不能平靜。

思量許久,我終是將長發挽起,換上多年未碰的窄袖長袍,捏了個訣出了門去。

倘若不親眼看著他,我便不能安心。

短短的路程,我已是大汗淋漓,不得已在老遠的地方落下雲頭,倚著一棵早已燒焦的玉蘭樹坐下。

拚著身上僅剩的些許靈力,我替自己搭了個結界,又隱去了身形,這才往陣中看去。

漓止與蒼鬱三人鬥得難解難分,也不知這孩子是使了什麽法子,居然精進至如此地步。竟要他三人聯手,才能鬥得個平手。

加之一旁有檮杌、混沌獸、睚眥助陣,漓止便更是肆無忌憚。饒是饕餮從旁協助蒼鬱,也是收效甚微。

“那女人毀了我,我便也叫她生不如死。”

“我得不到的,就算是毀了,也不能讓她得到。”

兩個熟悉的聲音自頭頂飄過,我愣了一愣,仿佛是嫣然與羽姬。

她倆怎會湊在一處?

順著她二人的話,我細細一想,不禁冷汗涔涔,趕忙提了口氣,騰雲跟了上去。

那廂蒼鬱三人正與漓止鬥得酣暢淋漓,我看了片刻,忽覺漓止出手甚是奇怪。

他所出殺招,招招都是衝著雲羲而去,而對魅箴與蒼鬱,他隻是堪堪晃上幾招,隻要他二人不近他的身便是。

立得久了,我便又雙腿酸麻。

幸而是捏了隱身訣,眾人瞧不見我,不然在這混亂之中,哪能留我全屍。

忽地,漓止虛晃一招,躍出戰局,他口中默念馭獸訣,食指輕叩。

須臾間,檮杌便到了雲羲身後,它大吼一聲,眼見利爪就要洞穿雲羲胸口。

我呼吸一滯,險些就要驚呼出聲,卻見蒼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掌將雲羲推開數丈。

檮杌借著那一撲之力,猛的就到了蒼鬱跟前。

方才蒼鬱為救雲羲,招數已竭,此時再動身形,就堪堪晚了半步。

我就那般眼睜睜地看著,檮杌的利爪穿透了蒼鬱的胸膛。

曆代魔尊,皆是不老不死之身。唯有心髒一處脆弱,不可受創。倘若一傷,那便是萬劫不複,再不能活的了。

“蒼鬱——”我踉蹌一步,重重跌倒。

“主上——”

魔焰接住他軟軟落下的身子,泣不成聲。

我現出身形來,想要一點點爬過去。

“阿暖,別哭,三哥帶你過去。”

月純不知何時到了我身後,他抱起我,躍到蒼鬱跟前。

我跪在肮髒的土地上,摟著蒼鬱漸涼的身子,竟流不出半滴淚來。

抬手撥開他額前的發絲,我將臉貼在他頰邊,喃喃道:“你怎麽舍得,跟我隔著望不到頭的生死?”

“月塵,遇到你,好遲。”他嗆出一大口血沫,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汩汩鮮血從胸前的大洞中湧出,“我……終於能,將你還給他。”

“傻瓜,你在這,我還能去哪兒?”我輕輕吻著他如玉凝白的臉頰,一顆已感覺不到痛意。

蒼鬱艱難地扯了扯嘴角,擠出個笑容,“壞丫頭,我都要魂飛湮滅了,你竟還這般哄我。”

我看著他漸漸渙散的紅眸,溫柔地笑著,“從來沒告訴過你,嫁給你,隻是因為我愛你。進昊天塔,是為了彌補過錯。我舍不得你再為我受傷,所以我寧願自己半死不活地賴著你。執意要生下我們的孩子,是怕我走得早,你會孤單寂寞。”

蒼鬱緩緩閉起眸子,唇角掛著欣慰的笑。

“永世不離……沒想到永世竟是這般短暫。”

我抱著蒼鬱冰涼的身體,久久地跪著。直到戰事結束,直到漓止身亡,直到眾人散去。

阿娘在我身後一直哭,我卻不能再去安慰她。作為女兒,我真是不孝。

“夫人,您當心身子。”魔焰跪在我麵前,哽咽著。

“噓,”我看著蒼鬱安詳的麵容,“蒼鬱他睡著了,你們莫要吵醒他。”

“阿暖呐——”月純緩緩在我身側蹲下,“蒼鬱已經走了,你不要這樣。”

“噓,你別打擾他。”

我抱緊了他,在他身邊躺下。

倘若,這便是天荒地老,那就帶我一同離去,也好過我生不如死……

百年後。

丹穴山,鳳鳴澤。

“阿娘,念鬱回來了。”青衣小童步履蹣跚地走到一個白衣女子跟前,那女子眉眼如畫,端的是攝人心魄。

女子回過神來,抱起麵團兒一樣的小人兒,柔聲問:“念鬱,今日三舅舅都教了你些什麽?”

“三舅舅隻顧著同那個狐狸談情說愛了,哪顧得上念鬱。”他癟了癟嘴,一臉不滿。

女子點點他的鼻尖,“你看你都這樣大了,可三舅舅還未娶親,就原諒他罷。”

但願三哥的姻緣能續得上。

月塵淺淺笑著,原本明媚的眸中籠著散不去的陰霾。

“阿娘,那個怪叔叔又在洞口立著了。”念鬱從月塵身上滑下來,指著洞口。

月塵無所謂地笑笑,道:“他是在等人,你莫管了。”

麵團兒趴在月塵的膝上,眨巴著大眼睛,問:“那個叔叔好漂亮的,念鬱可以跟他做朋友麽?”

月塵捏捏他的臉笑說:“你啊,轉告漂亮叔叔,就說他等的人已不在世上,叫他不要浪費光陰了。”

念鬱又癟了嘴,眼中包了窩淚,“他好可憐。”

月塵推了推他,“快去罷。”

我回到鳳鳴澤百餘年,雲羲在洞口守了百餘年。

蒼鬱的死,不過是兩個女人與漓止的交易。

嫣然她,實在了解蒼鬱。她篤定,蒼鬱定會在雲羲危難之時,出手相救。

而雲羲,他明明可以多開,卻偏等著蒼鬱去救。

他們,害死了我的夫君。

蒼鬱離去三年後,我生下念鬱。

念鬱的眸子同蒼鬱一樣是暗紅色,麵容也像極了他。

看著念鬱,我忽然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天地蒼茫,這世間沒了蒼鬱,我再無力去愛誰。

我與他,終是相遇得太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