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她搬到我租的地方之後,我們就開始了偽同居生活。

我租的地方位於離我們學校大概兩站路的地方,周圍全是居民區,再往前一點是一大塊沒有開發的荒地,這在這個人群熙攘車水馬龍的城市中是很不多見的。當初我租這個地方就是看中了它的幽靜,很適合一個人看書、發呆、或者意淫。偶爾會看到對麵樓的小夫妻吵架,或者爺爺奶奶牽著孫子在小區裏亂晃,總體來說,是個生活氣息很濃的處所。

當初出於資金的考慮,我租的是個隻有六十幾平米、一室一廳的小公寓,因為是一個人住,所以家具什麽的都沒有添置,房子裏的剩餘空間很大,從理論上來說足夠再容納一個人入住。但是,實際上她來了之後這個地方還是顯得有點擁擠,因為她理所當然的奪取了臥室的使用權,留給我的棲身之所隻有半個客廳,其中我的新臥具——一張舊沙發就占去了大部分的麵積。她還很慷慨的把那個小陽台讓給了我,當作是我的露天書房。

自從我的小公寓多了她這名新房客之後,原本混亂得頗有規律的生活就徹頭徹尾的變樣了。首先她規定了每天起床的時間,這對於我這種懶散慣了的待業人員無異於晴天霹靂,我試圖勸說她把時間安排到9點以後,但是她堅持每天上班之前叫醒我,我再次試圖以這個房子的臨時產權所有人的身份稍作抵抗,她就充分表現出勞動人民不屈不撓的意誌反複叨念一直到我同意為止。

另外一個比較顯著的變化就是,她每天下班之後會去學校找我,然後一起吃晚飯。這對於習慣了單身生活的我而言難免會產生行為障礙,我經常忘記她在等我,於是就會發生這樣的情景:我一個人先回到公寓,吃完飯,洗個澡,上會網,等過一兩個小時之後猛然想起來這麽個事,於是嚇得渾身冷汗的跑回學校,這時候就會看到她一臉慍怒的站在門口,手裏緊緊攥著手機,額頭青筋虯現,頗有點修煉內功的樣子。這種情況下即使我表現的再抱歉也會遭到一頓毒打,然後被迫陪著她吃飯。之所以說被迫是因為她不喜歡吃飯的時候有人看著,所以我要加餐一頓和她一起吃。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大概有半個月左右,那段時間我的體重暴漲了8斤,由於有了這樣慘痛的教訓,半個月之後我再也不敢一個人先回去了。到後來甚至發展到就算我沒課的時候,下午也要去接她下班,然後和她一起吃飯,不然就總會覺得沒吃飽。

那段時間來找她的男人似乎都沒有再出現了,我們都享受著這種單純的曖昧關係,反正她隻是需要有個人陪著她,我也隻是在精神上需要某種寄托。這種互惠互利的關係讓我們都能夠在不用付出太多的前提下各取所需,所以我很快樂,她也一樣。

隻是我們之間總是有著某種類似於隔閡的東西,那是潛藏在表麵的溫暖之下的障礙,不易覺察,也不會消除。一開始我就已經有所感覺,隻是沒有料到這會成為我跟她之間的一道硬傷。

後來我找了一份臨時的網站編輯的工作,每天除了上課就是上網,雖然工作量不是很大,但都是些非常消耗腦容量的事。那段時間她表現出了難得的小女人味,給我買眼藥水,買雞蛋,有時候還給我帶晚飯回來,有一次還給我按摩肩膀——作為忘記帶晚飯的補償。坦白講,那個時候日子確實過的很幸福,沒什麽壓力,清閑,但是心裏總是有種莫名的焦慮,害怕這樣的幸福隻是倏忽之間便即消逝,遺憾的是,我並沒有因此而想挽留什麽。一直以來隨性的生活態度到後來讓我痛失了很多並不想失去的東西。

我們之間問題的開端源於她想明確自己的身份。那個時候她已經換了工作,受聘於某個律師事務所,做個不大不小的管理人員,儼然一個小白領。

有一天她回來告訴我說她們單位有個男的要追她,我頭都沒回,恩了一聲算是回答。她終於按捺不住,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說:我們到底算是什麽啊?

我從比較客觀的角度出發思考了一會,然後謹慎的措辭:應該是室友吧!

她於是一把甩開我的手,悶哼了一聲,轉身回到臥室裏麵,很用力的把門關上。那“碰”的一聲讓我脆弱的心髒不堪負荷顫抖不已,久久不能平息。

那天晚上我躺在沙發上死活睡不著,我不停的問我自己:你愛她嗎?你在乎她嗎?

可是我隻有勇氣問卻沒有勇氣回答。我生平第一次發現原來愛要說出口是這麽難。半夜的時候我聽到臥室裏還有動靜,知道她也沒睡,我試探著敲了敲門,她在裏麵喊了句:我睡著了!我苦笑了一下,隻好搬個凳子到我的小陽台上看星星。城市的夜空總是被下麵的萬家燈火映照得泛著紫紅,有那麽一兩顆星星寂寥的掛在夜幕中,它們孤獨而頑強的閃爍著,我百無聊賴的看著它們,心裏想著要是我能飛上去就好了。於是想起了彼得潘,還有飛來飛去的妖精,還有手上戴著鉤子的虎克船長,以及那頭吞了鬧鍾的鱷魚。後來還不知怎麽想起了剪刀手愛德華,和那個麵色蒼白的理發師陶德。想著想著,我就睡著了。

隔天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走了,沒有叫我起床,但是留了張紙條:早飯在桌上,記得吃。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由於前一天晚上沒有睡好,當天頭痛難忍,沒有吃早飯就直接去旁邊的小診所看病去了。醫生說不是什麽大問題,休息下,喝點熱水就可以好,然後開了點藥,要我記得吃。

回去的時候正趕上她下班,一進門就問我早飯吃了沒。我說沒有,頭很痛。然後她一臉迷惑的看著我:奇怪,我就在裏麵放了辣醬,沒放別的東西啊,怎麽會頭痛呢?

我悲鳴一聲,本來尚未痊愈的腦袋更加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