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
Chapter18
傅警官一頓訓斥,照常作了記錄,問了幾個孩子的家庭住址電話姓名,才放他們回去。
“阿希,你回去怎麽交待?”思莞看著言希的胳膊,皺了皺眉。
“撞到熊身上了!”言希怕疼,上了藥以後更是低氣壓。
“兄弟,今兒對不住了!”虎霸縮了縮脖子,有些愧疚。
他本性並不壞,本來一股氣都結在";美美”上,但見言希對美美並無意,再加上在派出所共同患難了一番,益發覺得這些男孩子對自己脾氣,興了惺惺相惜的心。
“算了算了,以後別讓少爺我看到你了……";言希有氣無力,擺擺手,自認倒黴。
“兄弟,這是啥話,隻要你不搶美美,今後我罩著你們,咱們兄弟情誼長著呢!”虎霸拍拍少年的肩,豪氣幹雲。
恰巧拍到了傷口,言希立刻嚎了起來。
思莞有些不悅,輕輕攬了言希的肩,把他帶到自己身旁。
“瞧我這記性!”虎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憨憨的樣子。
辛達夷望天吹口哨,不屑的模樣。
阿衡覺得虎霸是好人,衝他笑了笑,溫和諒解的姿態。
虎霸也笑,本是滿臉的橫肉倒有了幾分可愛憨態。
阿衡持續笑,嗬嗬笑,笑呀笑。
“腮幫子疼不疼?”言希睨了阿衡一眼。
“有點。”阿衡戳戳腮幫,笑得有些疼。
“麵霸呀,想和我當兄弟也成,但是要加入我的排骨教。”言希斜倚在思莞身上,眼波橫流,懶懶散散。
“排骨教?”虎霸嘴不利索了“那是……嘛玩意兒?邪教?”
思莞偷笑。
“笑什麽,右護法?”言希裝得天真爛漫。
右護法,思莞嗎?
阿衡想起思莞站在風中振臂疾呼“言希教主大人一統江湖千秋萬代東方不敗”的樣子,立刻打了個寒顫。
“言希,你丫要建邪教,我和思莞由你,但是,你丫能不能起個好聽點兒的名字?排骨教,我靠,能聽嗎?叫出去我辛達夷不用要臉了!”一頭亂發的少年哀怨地望著言希。
“左護法,你想叛教嗎?”言希幽幽開口,淒婉的眼神望著辛達夷。
“噢噢,達夷哥你叛教吧叛教吧,你要是判教了我就升官了!”小蝦眼睛亮了。
“你是……什麽?”虎霸哆嗦地看著小蝦。
小孩子笑了,指著自己——“你問我呀,我是四**王。”
“你一個人,四**王?”
“對呀對呀。”
“怎麽樣,要不要加入?”言希揉了揉小蝦的帽子,大眼睛望向虎霸,笑顏如花。
虎霸望著言希的麵容,晃傻了眼,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好,今後你就是八大金剛了!”言希很滿意,領導似地點點頭。
思莞辛達夷看著言希,很是無奈,由著他瘋。
“為什麽,是,排骨教?”阿衡問。
“還能因為什麽,不就是他喜歡吃排骨嗎?”思莞眯了眼,看著言希單薄的背影,輕輕開口。
這樣呀。
阿衡想笑,可是心中卻有了微末的抓不住。
她小時候也玩過這個,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這麽幼稚的東西被言希放大了,煞有介事故作的認真姿態,確是有些驚世駭俗的。
阿衡一向覺得自己最是理智,可自從走近言希的世界,覺得這個世界明明再清晰不過的事理,到了他的麵前就會被扭曲得支離破碎,而後,像是堆積木一般,全依著自己的性子,再重新構築一遍,編排出自己的邏輯。
這樣的人,雖然迷人,卻危險得再危險不過。
開學了。
按照西林的慣例,新學期排座位,一般是按成績。
阿衡他們班是年紀成績最好的班,自然要把“成績第一”貫徹到底。班主任林老師說了,大家抱著書包都出去,按成績單,我喊一個,進來一個,自個兒挑座位。
也就是說,隻要成績足夠好,愛哪哪去,成績不好,有個板凳坐就不錯了。
“歧視,絕對的人身歧視!”辛達夷在教室外對著大家嘀咕。
他的成績一向不錯,隻可惜,去年期末考前玩遊戲上了癮,理科有平時墊底兒不愁,可惜,文科門門掛紅燈,總體成績,班級二十多名。
辛達夷考上西林時,可是頂著數學奧賽第一的名頭金燦燦進來的,如今,年級榜裏找不到人了,本來他神經大條沒什麽,但是班頭林老師三天兩頭找他喝茶談心,誰受得了,於是,這廝為數不多的自尊心露了頭,眼下按成績排座位的政策嚴重刺痛了他稚嫩的心靈。
“溫衡。”林女士抱著花名冊,慢悠悠地點名,第二個便念到了年紀黑馬。
人群中發出一片噓聲。
“有。”阿衡走了進去。
她坐在了老位置上,倒數第二排,靠窗。
念一個進一個,大家都裝作沒看到阿衡,離她十足遠。
這番模樣,像是對待什麽傳染性病毒。
從開頭到結尾,都沒有人坐在她的旁邊。同桌,前桌,後桌,統統是空位。
真是遭人厭了……
阿衡鬱悶。
她又不是瘟疫……
2003**到來時,她們整座宿舍樓都被隔離了,後來被放出來時,也是這般情景,學校裏的人隻要看到她們宿舍裏的人出來溜達,談戀愛看星星牽小手喂蚊子的,立刻格式化,所到之處清潔溜溜,那陣勢,可比班級小範圍隔離傷人多了。
可惜,當年的當年,年紀小,傻了吧唧的看不開,縮在烏龜殼裏舔傷越舔越疼。
她記得自己,當時是望向辛達夷了的,那廝,當時是不厚道地扭了頭裝作看不見的。
比起其他生人,她雖口中未提,但心中還是厚顏地認為他們既是不算朋友,也算是熟人的。
但是,事實證明,是她多想了。
其實,並不清楚,自己的那一眼是不是代表了無助,畢竟,比起承認拒絕要容易得多。
事隔多年,辛達夷半開玩笑,對著阿衡說——“阿衡,你說你怎麽會喜歡言希呢?明明我比他更早認識你的。”
阿衡想要開玩笑說言希長得有三分姿色,可是,那一瞬間,恍然湧上心頭的,卻並非言希的容顏,少年時的容顏已經在時光中褪了色,她唯一還能記得的,就是少年生氣時如同火焰一般生動美麗的姿態,在光影中,永恒,無論是哼著怎樣的曲調,瀟灑著哪般的瀟灑,這一輩子,再難忘記。
她說——“EVE呀,你還記不記得言希生氣的樣子?”
怎麽不記得?
辛達夷縮縮脖子。
她戰戰兢兢過她的日子,平平淡淡卻充滿了刺激。偶爾,會在儲物櫃中和癩蛤蟆大眼瞪小眼,偶爾,會在抽屜中看到被踩了腳印撕破的課本,再偶爾,別人玩鬧時黑板擦會好死不死地砸到她的身上,再再偶爾,輪到她值日時地上的垃圾會比平常多出幾倍……
但是,再刺激還是比不過言希的突然出現。
那一日,她正在做習題,教室中突然走進一個人,抬頭之前,女同學們已經開始尖叫振奮,她揚頭,藍色校服,白色襯衣,長腿修長,黑發逆光,明眸淡然。
言希比辛達夷大一歲,跟思莞同歲,比辛達夷阿衡高一級。
阿衡之前聽思莞嘀咕著,言希去年曠課次數太多,一整年沒學什麽東西,言爺爺有心讓他回高一重新改造。
可是,這來得也太突然了吧?
辛達夷看著,像是知情的,直衝言希樂,跟旁邊的男生說得特自豪——“看見沒,咱學校校花,我兄弟言希!”
言希校花之稱,由來已久。剛上高中,就被隻追每屆校花的前學生會主席當成了女生,三天一封情書,五天一束玫瑰花,愛老虎油天天掛在嘴上。言希對他吼著“老子是男的!”,那人卻笑得特實在——“美人兒,走,咱現在就出櫃!”
於是,校花之名坐實,無可撼動。
這事兒,阿衡初聽說時,被唬得滿腦門子冷汗。
為什麽,攤到言希身上的事兒,就沒一件正常的呢……
班主任林女士剛說言希轉到班上,聲音迅速被湮沒。要知道,這位女士,講課時,可是前後兩座教學樓都能聽到回音兒的彪悍主兒,這會兒,嗓門倒是一群平常文文弱弱的小丫頭們壓住了。
果然,美人兒是這世界殺傷力最強的終極武器。
言希半邊嘴角上揚,眼睛平平淡淡的沒有表情,拿起粉筆,“言希”二字,躍然於黑板上,規規整整兩個字,全然不是阿衡那日見到的才華橫溢。
她猜,他是怕麻煩,想要低調。
可是,在西林,便隻是言希二字擺出來,也是再平凡不了的。
於是,下麵繼續尖叫。
“言希,過來,坐這兒!”辛達夷指著身後的空位得瑟地像個猴子,竄上竄下。
少年掃了辛達夷一眼,本欲走過去,發現那廝身旁坐的女生太多,立刻厭惡地扭了頭,轉身走向反方向。
低頭,看到紮著兩個辮子的阿衡,傻傻地望著他。
她的四周,清靜得與辛達夷身旁形成鮮明的對比。
言希懶得想,一屁股坐在了阿衡身後的座位。
班上的空氣,有些凝滯。
接著,便是翻書的嘩嘩的聲音和寫字沙沙的聲音,恢複了之前安靜學習的氣氛。
阿衡一直畫著電路圖,覺著腦子都快變成一堆亂線,放下筆,輕輕伏在桌子上,望向窗外的飛鳥。
春天到了,鳥兒可是從烏水飛回了這裏?飛來飛去,年年歲歲,不會不習慣嗎?
她在心中瓊瑤文藝了還不到三分鍾,卻被身後細細的輕微鼾聲給秒殺了。
阿衡轉頭,卻看到言希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的樣子。
這樣的言希,她從未見過,不設防的,剝掉了一層層盔甲,僅餘下少年的純真。
她望著少年彎著的手肘,怔怔地發了呆。
這校服,藍色兒的,挺好看的。
嗬嗬。
她知道自己口是心非,其實想說穿校服的言希穿著校服很好看,卻直觀地覺著校服好看,但B市裏誰不知道西林校服的可觀賞性同升學率是成反比的,件件兒藍歪歪的,發著青色,配著白色的條紋,活脫脫一出小蔥拌豆腐。
下課鈴響時,阿衡已經振奮了精神,繼續串並聯電路。
而言希,依舊在睡夢中。
寫了好一會兒,班裏的一個女同學走到她的座位旁,拍了她的肩,笑了笑——“溫衡,校門口有人找你!”
阿衡愣了。這會兒能有誰?
但那女孩表情誠懇,她不疑有它,就離了座位。
班上的同學望見她,開始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辛達夷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了頭。
阿衡納悶,匆匆離了教室,向校門走去。
從教學樓到校門,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一路走來,阿衡發覺,大家表情都很怪異,望著她像是看到了神經病。
走到校門,卻空無一人。
阿衡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有點小鬱悶,走了回去。
剛剛看到她的人再見,開始不客氣地嘲笑起來,對著她,指指點點。
“哎哎,你們說這人怎麽這麽不要臉呀?”
“就是,太惡心了,神經病吧?”
阿衡看著自己的衣服,並無不妥之處,但那些話,益發不堪入耳,她加快了腳步,跑回了教室。
回到班中時,一群女生瞅著她,笑得誇張得意。
“溫衡,大家都看你了吧,誇你了沒?”之前因為排球和阿衡結下梁子的那個女生笑著問她。
阿衡看著她,覺得她的眼睛很醜,要把她吞噬的樣子。
她不說話,心中卻了悟,手輕輕伸向肩部,果然,摸到一張紙條。
想必是剛才,那女孩拍她時貼上的。
“我是□。”
阿衡看著這紙條,輕輕念出來。
她看著那女生,把紙條遞給她,抑製住手心的顫抖,溫和開口——“你的東西,還給你。”
那女生,臉瞬間漲紅了。
“溫衡,你這個□,裝什麽清高!每天纏著溫思莞,給臉不要臉!”
阿衡和思莞放學時,時常是一起回家的,可惜二人氣質迥然,阿衡過於土氣,即使同姓溫,也沒人朝兄妹這層想過。
阿衡垂了頭,再抬起頭時,認真開口——“你喜歡,溫思莞,但又何苦,詆毀別人?既然是,女孩子,又怎麽可以……說那麽難聽的……髒話?”
那女生撕了紙條,漲紅了臉——“你以為自己是誰?教訓我?也不看看自己,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的土包子!”
土包子,嗬,大抵還是個一百年學不會京話的土包子。
阿衡笑。
對方卻惱羞成怒,拽住了阿衡的衣服。
“今天,你要是敢動溫衡一下,本少就把你的手廢了。”身後,是平平淡淡毫無情緒的聲音,討論天氣的漫不經心的語氣。
那女生驚呆了,看著突然出現的少年。
阿衡輕輕回頭,鼻翼掃到少年的衣領,淡淡的牛奶香味。
“言希。”她微笑,可是,複又,突然又委屈了。
阿衡在心中歎氣。這可真是糟糕的情緒,是什麽的開始,又是什麽的終結。
那少年,瘦削伶仃的樣子,卻把她護到了身後。
他挑高了眉,大眼睛閃著冷冽的光,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對麵的女生——“溫思莞知道你這麽欺負他的妹妹,礙著狗屁紳士風度,估計不會打你,但是少爺我不介意打女人。”
那女生臉瞬間變得蒼白,看著阿衡,不可置信——“她是溫思莞的妹妹?”
言希冷笑——“她不是,你是?”
隨後,轉身,走到了辛達夷麵前,腳狠狠一踹,一聲巨響,課桌翻倒在地。
書,散落了一地。
辛達夷站起身,有些心虛。
少年望著他,烏黑漂亮的眸,藏了火焰一般的流光,嗓音冰涼的,有些刺骨,
“辛達夷,你他媽的每天看著溫衡這麽受欺負,覺得很有意思是不是?”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