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緬懷,塵封往事

“錦繡綢莊”的生意日漸紅火,陸婉婉認識到要想盡快開設分店必須擴大經營範圍。綢莊原來的主人隻是安於買賣布料卻沒意識到服務一條龍的重要性,何伯一個人打理店鋪自顧不暇,就算有想法也沒精力實施。

陸婉婉請來的繡娘和裁縫剛到店裏不久就忙得不可開交,她親自設計的幾款衣裙新穎別致,往店鋪裏一掛立刻引來了愛美的夫人小姐們。陸婉婉穿著自己設計的服裝招攬生意,憑她窈窕的身材加上三寸不爛之舌,凡是踏進店門的女人都得訂製幾套衣服才能罷休。

以往陸婉婉在商場裏買衣服,沒少聽過專櫃導購小姐的囉唆。托她們的福,如今陸婉婉也有專業導購的水準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隻要是女人沒有不喜歡新衣服的。陸婉婉牢牢抓住她們的心理,身兼模特導購售後服務,綢莊的生意自然越來越好。

客人多了何伯也閑不住,盡管每天累得倒頭就睡但他心裏歡喜得很,照這樣下去別說在洛州再開幾家“錦繡綢莊”,就算開遍南雀郡也大有希望。前主子的心願就快實現,他高興得做夢都會笑醒。

臨近晌午,好幾天沒露麵的雲熙皓滿麵春風地來到綢莊,看到陸婉婉光彩照人賣力宣傳,很自覺地繞到櫃台找何伯聊天。

“婉婉做生意越來越順手,多虧了何伯啊!”雲熙皓拎著一籃子喜餅遞給何伯,“剛做好的,何伯嚐嚐味道怎樣!”

“哦,喜餅啊,一定要吃的!”何伯笑嗬嗬地拿起一塊喜餅塞進嘴裏,甜得他直搖頭,“嗯,太香了,就是有點甜!”

雲熙皓也拿起一塊餅咬了口,不由皺眉道:“確實太甜,不行,回去得讓廚子重做……”

“不用,不用……”何伯放下喜餅連忙勸阻,“姑爺啊,你有所不知,喜餅就是要甜而且越甜越好,象征你們的小日子甜甜蜜蜜。我人老了吃不了太甜的東西,但小孩子肯定喜歡吃的,甜的好,甜的好啊!”

“原來是這樣!”雲熙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些規矩我也不太懂,成親的日子定下來以後,我就總是很緊張,生怕哪兒出了差錯!”

何伯笑著點頭:“姑爺,我了解的,人這輩子就辦這麽一回喜事,任誰都會緊張的。雲家這些年來雖然辦過不少喜事,但到了自己還是會不知所措,更何況你這麽在意婉婉的感受。其實啊,我們婉婉也是這樣,隻是你不曉得罷了。”

聞言,雲熙皓頓時來了興趣:“哦?婉婉怎麽個緊張法?她平時都不告訴我呢!”

何伯笑得前仰後合:“你不也是麽,在她麵前裝得像沒事人一樣,哈哈……”

陸婉婉抱著一匹布料攤放在櫃台上,笑意吟吟地望著雲熙皓,朝裁縫和繡娘招了招手:“這位夫人要做件夾襖,式樣要寒煙翠的,繡花要如意呈祥,你們快來量尺寸,量好了就給夫人做。”

裁縫和繡娘忙不迭地小跑上前,圍著那位夫人仔細詢問,態度認真語氣誠懇。陸婉婉滿意地笑笑,走到雲熙皓身後驀地拍下他的肩膀:“什麽風把你吹來了,這幾天去哪兒了?跟何伯聊什麽呢?”

“聊你呢!”雲熙皓甜蜜地看著她,眸子裏的幸福讓人羨慕不已,“陸老板,幾天沒來生意更好啦!”

要不是礙於眾人在場,陸婉婉很想緊緊抱住他親熱一番,她佯作鎮靜地清了清嗓子:“當然,我還是很有天分的嘛!嘻嘻,都是靠何伯幫我啦……”

“沒有,沒有……”何伯匆忙澄清,“我滿腦子陳舊的觀點,哪能幫上你的忙。婉婉啊,你真是塊做生意的料!”

陸婉婉俏皮地吐舌,岔開話題道:“何伯,您昨天說找本花樣子給我看,找到了嗎?”

“找到了!”何伯俯身從櫃台裏拿出一隻木質的雕花盒子,扯著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上麵的灰塵,“這是主子留下來的寶貝,我有十幾年沒看過了。主子病重的時候特意叮囑我小心珍藏,所以我重新打製了這隻盒子,半年而已,沒想到又落了塵。”

陸婉婉看他這麽謹慎,不免心生疑惑:“那本花樣子就在裏麵?”

何伯點了點頭:“婉婉,看過之後趕緊記下花樣,這本冊子是二十年前畫的,反複翻閱影響保存。萬一壞了我就沒臉去見主子了。”

陸婉婉認真地說:“何伯,您放心吧,我會好好保管這本冊子。”

何伯微笑著打開盒子,取出泛黃的書冊:“這裏麵有好多花樣,有些花樣連‘錦繡坊’都沒有。咱們留著這些花樣就是為了能與‘錦繡坊’競爭,以前時機未到,我想,現在是時候將它公諸於世了。”

陸婉婉與雲熙皓相視一眼,屏息凝神地翻開書冊。精致唯美的畫工,巧奪天工的構想,美不勝收的圖案令人歎為觀止。這本畫冊凝結了“錦繡坊”多年的智慧與經驗,著作者在此基礎之上,融入了獨特的靈魂,賦予了生動的活力,使之成為舉世無雙的藝術精品。

“宋老爺子要是知道‘錦繡坊’的寶貝在我們手上,無論如何都會搶走的吧!”陸婉婉感歎之餘脫口而出,“何伯,我一直不好意思問您,‘錦繡綢莊”的創始人與‘錦繡坊’有什麽關係?”

何伯微微蹙眉搖首輕歎:“不錯,主子的確跟‘錦繡坊’有關係。他來到洛州之前,在‘錦繡坊’學徒多年專攻繪製花樣。”

陸婉婉恍然大悟:“原來這本圖冊就是他畫的啊!”

不料,何伯當即否認:“事實不是這樣,主子雖然精通繪製花樣,但在‘錦繡坊’他的技藝並不出眾。‘錦繡坊’曆經幾代,不管是布料染織還是繪製花樣的本事都是靖國一流的,要不然怎能是皇家禦用的貢品呢!”

“如果說南雀郡的富有離不開雲家開礦的貢獻,那麽,北武郡的興盛也離不開宋家綢莊的發展。幾十年前,‘錦繡坊’的紡織業稱霸靖國無人能及,近些年來這種情況才有些緩和。”

“南雀郡的染織水平日益提高,現在基本可以自給自足。但是,若論花樣工藝還是遠遠比不上‘錦繡坊’的。普通百姓或許不在意,除了娶妻嫁女花些銀子購置錦衣,一輩子也去不了幾趟‘錦繡坊’。不過,名門貴族就不一樣了,他們的生活依然離不開美衣華服。”

“‘錦繡坊’逐漸向名門貴族的需求靠攏,布料花樣更講究精細華麗,長此以往,它便成了普通百姓望而卻步的皇家綢莊。它的技藝也是更為精進,培養出來的技師終生為宋家所用。”

量好尺寸的貴婦付下定金笑容滿麵地走了,裁縫和繡娘扛著布匹開始趕工,雲熙皓頭也不抬用心描畫圖樣。

陸婉婉心裏好奇,迫不及待地追問:“後來呢?何伯,後來怎樣了?”

何伯喝口茶水坐了下來繼續說道:“‘錦繡坊’的技藝絕不外傳,技師吃住都在宋家。主子當年也是打定主意追隨宋家一輩子,直到宋二小姐出了意外……”

“宋二小姐?”陸婉婉打斷了何伯的話,愕然地瞪大雙眼,“宋二小姐,您的主子,他與宋二小姐……”

陸婉婉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她沒想到看似毫無關聯的人也能與宋二小姐扯上關係。何伯尷尬地幹笑兩聲,從容道來:“主子愛慕宋二小姐人之常情,人都不在了還有什麽好遮掩的。宋二小姐風華絕代才情過人,仰慕她的名門公子不計其數,更何況是朝夕共處的同門少年。”

“主子正值青春年少,他與宋二小姐年紀相仿,兩人都精於繪製花樣,時常在一起討論技藝。雖說主子愛慕宋二小姐但從未向她表白,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隻是希望能見到麵就好。”

“宋老爺將宋二小姐許配給洛州雲少爺,這本是件皆大歡喜的好事。殊不知宋二小姐紅顏薄命無福消受,僅僅留下這本畫冊。這是主子與宋二小姐共同的心血,為免睹物思人傷心傷神,他帶著畫冊離開宋家,來到洛州隱姓埋名開了綢莊終生未娶。”

後來的事不用多說陸婉婉也明白了,至於何伯的主子為什麽離開宋家恐怕沒有這麽簡單。也許何伯並不想說,也許他的主子未曾提及。但他應該知道宋二小姐經曆的一切,不然怎會在洛州落腳!他想知道那位癡情的雲少爺是否和他一樣,在痛苦與哀怨中懷念美麗的宋二小姐!

專心描繪花樣的雲熙皓聽到‘洛州雲少爺’的字眼,不由抬眼看向何伯:“您,您說的那位雲少爺是不是我的父親?”

何伯為難地看著他,最終還是點頭承認了:“是的,那位雲少爺正是當今雲大當家。姑爺啊,都是過去的事了,你別往心裏去。雲老爺隻怕早就不記得宋二小姐了,他現在子孫滿堂承歡膝下,怎會掛念那段過去。人就應該朝前看,主子這般迂腐注定孤獨一輩子啊!”

雲熙皓若有所思地低下頭,何伯的話讓他想起很多,甚至聯想到他的母親。何伯看他失神,不禁自責道:“我老糊塗胡說八道,姑爺你千萬別忘心裏去,哎呀,我真是個不中用的老糊塗,淨說一些沒用的話……”

“呦,咱們的姑爺忙昏頭啦,咋來欺負何老頭哪?”一陣風似地魈老兒不知從哪兒飄來了,攬著何伯肩頭笑道,“何老頭啊,你別多尋思,我女婿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他要是真敢欺負你,我第一個不饒他。來啦,該吃午飯了,吃過飯你教我下棋……”

何伯忐忑不安地打量著雲熙皓:“姑爺,你沒事吧?”

“沒、沒事!”陸婉婉挽著雲熙皓的胳膊笑道,“義父,何伯,你們吃飯去吧,熙皓怎麽可能多想呢,是不是,熙皓,嗯?”

陸婉婉又掐又扭,雲熙皓總算有反應了:“哦,我沒事,這些花樣太繁瑣,看著有些頭暈。”

“看吧,他沒事,頭暈哪!”陸婉婉翻看著花樣,自言自語道,“哎呀,真夠複雜的,我看著也暈,嗬嗬……”

陸婉婉無意中翻到最後一頁,看到卷末署名不由輕聲念道:“宋婉怡,咦?這就是宋二小姐的名字麽?”

話音未落,魈老兒與雲熙皓身子一顫,不約而同看向卷末清秀的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