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金像,揭曉身份

“虛淡堂”年久失修破爛不堪,周遭髒亂的不成樣子,如果不是香案上供奉著金像,乍看上去跟豬圈沒有兩樣。

怪老頭淋了一身血,總算舍得跟身上祖孫三代的跳蚤告別。隻是苦了跟他同去的雲熙皓和李大壯,他們長這麽大恐怕還沒見過有人洗澡洗出黑水的。

陸婉婉和紅娘目送他們下山,無限同情地搖了搖頭。回頭再看這座祠堂,連把它拆了的心都有。她們卷起衣袖打盆清水,不怕髒不怕累開始打掃衛生,隻想把這兒改造成人能住的地方。

其實,找到九淡嶺的所在,他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至於如何才能打開石門,那是方智行必須要做的功課。他們不能在這兒久留,免得帶給怪老頭不可預知的災禍。

既然要走,也要盡點心意再走。怪老頭一生漂泊無依,年紀大了不願挪動,認準了這座祠堂養老。陸婉婉不知怎樣報答,隻盼前輩日後過得舒服些。

紅娘殺人麻利,幹起活來也很利索,掃去蛛網擦淨地麵不消半個時辰,甚至連搖搖欲墜的門窗都修理好了。

陸婉婉致力於還原金像真麵目,在兩米高的金像上攀高走低不遺餘力。足足有一尺厚的灰塵沒有擊退她的決心,不僅讓雕像重現金光,連指甲縫也擦得一幹二淨。

陸婉婉跳下香案換水,看見門窗煥然一新不由稱奇:“紅娘,這都是你修好的?你怎麽會……”

紅娘搬出裏屋的木板,找些下腳料打木板床,頭也不抬地說:“我可不是從小就在皇宮長大,我家住在京都。我爹是個木匠,我娘是個繡娘,從小耳濡目染,這些動手的活兒根本難不倒我。”

紅娘嘴裏叼著釘子,用力捶了幾下木板,吐出釘子繼續說道:“普通老百姓沒有生病的資格啊!要不是爹娘染了瘟疫沒錢醫治,我也不會遇見出宮行善的六王爺。咱們這位六王爺就喜歡出風頭裝好人,收攬人心的事兒他最在行。結果,他看中我聰明伶俐,我羨慕他有錢有勢,為了給爹娘治病,我便將自己賣給了他。”

“哪個曉得,他那時候正在培養殺手,有眼力勁兒的小夥子小姑娘都是他網羅的對象。六王爺篩選咱們的招數層出不窮,不到一年,十有八九都淘汰了。當初一百多人,留下來的不到十人,也隻有這幾個人才能進宮。”

紅娘語氣平靜,像是在聊別人的事。可見,她對這些往事已經麻木,麻木到沒有任何情緒。

陸婉婉輕歎了聲:“這些年,你是怎麽過來的啊?!”

紅娘抬眼看她,微微一笑:“就這麽過來了唄,誰知道呢!人啊,怎麽過都是一輩子。我把自己賣了報答爹娘養育之恩,在這世上再也不欠誰的,怎麽想都值啦!”

“你後來有沒有見過他們?”陸婉婉想起自己的父母,黯然神傷道,“他們一定很想念你吧!”

“才不呢!”紅娘笑著搖頭,“他們有大哥就夠了,我早晚都會嫁人,這麽想就不覺得難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沒什麽大不了的。”

紅娘說得坦然,陸婉婉聽得心酸。重男輕女的社會,這種事屢見不鮮,紅娘嘴上說不想虧欠父母,誰又懂得她心裏的無奈與悲哀。

兩米多高的金像在陸婉婉的不懈努力下,整個身子都還原了,現在隻差腦袋還是灰蒙蒙的。陸婉婉一鼓作氣跳到金像肩膀上,奮力擦洗比例異常的超大顆頭。

“紅娘,你看它這身打扮,究竟是哪路神仙啊?”陸婉婉琢磨著金像樸素的行頭,納悶地問道,“我跟各路神仙不熟,也認不清他們的樣子,你是本地人,應該認得的吧?”

紅娘莫名其妙地攤開雙手:“你這說法太牽強了,我是本地人就一定認得各路神仙麽?不過嘛,照我看來,這尊金像並不是什麽神仙!”

“不是仙?那是什麽?”陸婉婉攥緊抹布蹭著金像的後腦勺,扯著它的耳朵看向模糊不清的麵容,“祠堂不會供奉無名氏呀,再說,還給塑了金身呢!”

“那倒不會,誰會記得默默無聞的無名氏,除非……”紅娘稍作停頓,說道,“除非他對修建祠堂的人有恩,或許,他是某戶宗親的祖先。嗯,應該就是這樣。”

陸婉婉納悶地點頭,眼瞅金像長得麵熟,連忙擦去它臉上的灰塵,看到那雙賊不溜秋的八字眼心下一顫,險些跌落下來。

“紅,紅娘……你看……”陸婉婉指著金像的臉,聲音顫抖雙臂發軟,“你看它像不像前輩?”

“啥?”紅娘丟下錘子躍上香案,盯著金像的尊容仔細看,好半晌才說,“像,實在是太像了,尤其是這雙色咪咪的小眼睛,完美的表現出他本人猥瑣的性格特征。”

“是吧?你也認為這是前輩!”陸婉婉顧不得多想,三下五除二清理幹淨金像的整張臉,越看越心驚,“看這大鼻頭多生動哪,還有,胡子也是亂糟糟的,簡直就是他的翻版啊!”

紅娘腳踩金像飛上肩頭,抓著他另一隻耳朵細細察看,不得不說這尊金像是照怪老頭的樣子雕出來的。

陸婉婉看她不說話,自顧自地說:“前輩既然是絕世高手,受過他恩惠的人一定不少,他們出於感激供奉他的金像也能說得通……”

紅娘緊蹙著眉,當即打斷她的話:“行走江湖的人才不會拘泥於這些俗事,況且,前輩也不稀罕。”

陸婉婉心裏更好奇了:“這座金像明明白白擺在這兒,總不是憑空出現的啊!”

紅娘反複叩打這座金像,神情愈發凝重,她搶過陸婉婉手裏的抹布擦淨它的頭發,爆炸式的煙花燙發型無情地證實了她們的推斷。

紅娘嚴肅地看向陸婉婉:“你知道這座金像值多少錢麽?裏裏外外都是真金不說,高七尺寬三尺,足足有兩人重。就打一個人一百五十斤重,這座金像最起碼有三百斤。”

“三百斤金子?”陸婉婉驚愕的張大了嘴,“確實很值錢哪,這麽說來,修建這座祠堂的人靖國上下屈指可數。”

“不錯,而且是受過前輩恩惠的人。”紅娘深吸口氣跳了下來,圍繞著金像在香案上翻找什麽,“陸姑娘,你下來找找,說不定有發現……”

陸婉婉跟著跳下來:“找什麽呢?你總得告訴我啊!”

“牌位,找到金像的牌位,就能知道前輩的身份。”紅娘自信滿滿地說,“祠堂裏一定有牌位的,肯定被前輩藏起來了。”

陸婉婉心如亂麻:“前輩活得好好的,怎麽會有牌位?誰建的祠堂,也不弄清楚前輩的下落,受過他的恩惠怎能咒他呢?”

“如果全天下的人都以為他死了,誰敢說他尚在人間!”紅娘找了半天一無所獲,氣惱地捶向金像,“前輩真是的,一點兒線索都不留下。”

陸婉婉忽然想起什麽,拉著紅娘跳下香案:“走,我們去裏屋看看,我記得牆上畫了什麽東西,或許跟前輩有關。”

紅娘精神一振,隨即奔進裏屋躍上房梁打開天窗,隻見牆上的確有幾幅模糊的畫。可惜,畫麵損壞嚴重,什麽都看不清楚。

紅娘失望極了,忍不住歎道:“也許,咱們看到的是前輩的幻影,他可能早就升天了。”

“你別這麽迷信,前輩還活著,不可能是幻影。”陸婉婉不認同她的說法,感覺如此真實,怪老頭分明就是個人。

“那麽,你說他到底是誰?那老頭才不會跟咱們說實話!”紅娘不甘心地擦拭著牆麵,想看出點頭緒,“這幅畫有些年頭了,若不是那老頭平時懶得打理,也不至於啥也看不清……”

這時,陸婉婉留意到牆角堆放的雜物,起初她以為是破舊的衣物,不過下麵好像有兵器之類的東西露出來。

陸婉婉走過去,掀開發黴的衣物,果然看到幾件兵器。紅娘看她有所發現,跟過來研究這些兵器,有刀有劍有長槍,還有根斷成兩截的鐧,雖然常年不用卻也鋒利得很。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陸婉婉拿起兵器看了又看,不禁有點小得意,“即使他不要名不要利,也不可能不要他的兵器。隻是,這些兵器太過普通,隨處可見啊!絕世高手總得有一兩件拿得出手的東西吧,奇怪,真是奇怪……”

陸婉婉無心研究那些兵器,衣服堆裏有個黑油油的布口袋,她拿起來掂量一下有些重量。再看口袋的形狀,裏麵裝的像是塊木板。陸婉婉解開鬆散成絮的係繩,小心翼翼地打開口袋,從中取出字跡清晰的牌位。

“原來在這兒……”陸婉婉倒吸口氣,拿著牌位對照著光,一個個蚯蚓似的象形字實難辨別,就算她睜裂了眼睛也認不出來。

紅娘看到牌位,身子像彈簧一樣跳到陸婉婉麵前,專注地盯著她:“怎樣?上麵寫了什麽?”

陸婉婉麵紅耳赤地低下了頭:“不知道,上麵的字我不認識……”

紅娘愣了下,反問道:“你不是隱賢山莊的弟子麽?怎麽連字都不認識?哎呀,高等學府出個文盲也不稀奇,你不用難為情!來,把牌位給我看看!”

陸婉婉有愧於周先生,不敢多說什麽乖乖交出牌位,暗自下定決心回到隱賢山莊用心讀書。

紅娘激動地接過牌位,手腕輕顫一不小心掉在地上。她連忙撿起來,扯著袖子仔細地擦拭幹淨,懷著虔誠的心情翻過牌位,目不轉睛地看著上麵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