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是非,難以辨別

陸婉婉屢受刺激輾轉難眠,起個大早拖著傷腿在院子裏忙東忙西。其實她的傷並不嚴重,但行動起來很不方便。聽說百分之九十的人膝蓋處都受過傷,相信都有她這種體會。

過意不去的大叔大嬸緊跟著陸婉婉,他們不好意思讓客人幹活,一看她有傾斜倒地的趨勢,就忙不迭地衝上前去,惟恐一不留神傷上加傷。

“姐姐,一大早的,你忙活啥呢?”小蘭出來打水洗臉,看見行動遲緩的木偶人,聲音不禁尖銳起來,“你的傷還沒好,老老實實待在房裏不好麽!雲公子要是瞧見了,又得數落我的不是了,你不為自己也總得為關心你的人想想吧!”

陸婉婉剛要解釋,卻見雲熙皓從房裏走了出來。說曹操曹操到,正好踩著鼓點。陸婉婉本能地縮回腦袋佯作視而不見,轉念一想,她不能總這樣躲下去,況且他們之間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呃……雲公子……”小蘭看看陸婉婉,瞅瞅雲熙皓,結結巴巴地跟他打招呼,“這麽早就睡了啊,不、不是,這麽早就起了啊……”

“不早了,我還要去鎮上抓藥!”雲熙皓淡淡一笑,看向躲在小蘭身後的陸婉婉。

“抓藥?周先生還不舒服嗎?”小蘭好奇地問道,“難道我們得在這兒再住幾天?”

雲熙皓點點頭:“周先生吃不下東西,看來我們得多住幾日了!”

“雲公子,幸虧有你在啊,不然我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小蘭發自肺腑地感歎,“昨晚要不是你,姐姐早就暈死過去了,小蘭孤陋寡聞,真沒見過人也能熱死……哎呦,疼……”

陸婉婉暗中掐了她兩下,若無其事地探出腦袋,迅速扯動一下嘴角,尷尬地笑了笑:“雲公子,謝謝你照顧我和周先生。”

雲熙皓怔了怔,似是沒有心理準備,但他很快就恢複正常,從容道:“陸姑娘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好吧,這是不是代表兩人盡釋前嫌,從今以後做個毫無糾葛的普通朋友?!

雲熙皓的麵容平靜如水,陸婉婉看不出什麽異樣的情愫,他們的關係退回到攤牌之前,彼此之間有幾分距離幾分生疏。說來奇怪,這明明是她想要的結局,心裏卻有幾分不甘幾分不舍。

陸婉婉一整天都在笑,笑到肌肉僵硬表情呆滯。說不出為什麽,仿佛隻有這樣她才能找回一點自信,才能讓自己不再想他。

人心真是矛盾!之前信誓旦旦收起濫情斬斷孽緣,見他之後又忍不住胡思亂想不知所措。陸婉婉借由忙碌麻痹自己,她不能再陷下去,男女之情不是生命的全部,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院子裏到處都是陸婉婉的身影,她為周先生煎了藥,包攬了大夥的午飯,甚至還把民舍從裏到外清理了遍。

子楓坐在院外的梧桐樹上,單手支著下巴溫柔地望著心上人,她的一顰一笑皆美,即使那雙靈動的雙眸隱隱透出苦澀與無奈。

她心裏在想誰?子楓不想深究這個問題!不管她現在喜歡誰,以後她的心隻會屬於他!

“夠寧內,雷倆八!(姑娘哎,累了吧)”笑眯眯的大嬸端著盛滿水果的小竹筐走過來,朝她招手,“鵝港習浩鋪套,虧賴尺吖(我剛洗好葡萄,快來吃呀)!”

陸婉婉微蹙柳眉,掰著手指頭重複幾遍大嬸說的話,看了眼筐子裏的葡萄,似懂非懂地反問:“您請我吃葡萄?”

“對頭,對頭!”

這句不用猜也能聽懂了,陸婉婉隨手在汗巾上蹭了蹭,坐在大嬸身邊,摘顆葡萄塞到嘴裏。

大嬸親自為她剝葡萄皮,滿懷歉意地說:“乃滴退和麽浩,雜感賊嗎躲滴貨,額逗補浩儀四來!(你的腿還沒好,咋幹這麽多的活,我都不好意思啦)”

陸婉婉歪著腦袋想了半天,不以為意地笑道:“沒關係的,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麽,我還得多謝大嬸的照顧呢!”

大嬸眉開眼笑地望著她:“賊夠寧舅似投銀習凡,躲打來,佛破甲來嗎?鵝甲至油倆哥笑紫,逗改套西服來!(這姑娘就是討人喜歡,多大了,說婆家了嗎?俺家隻有兩個小子,都該討媳婦啦!)”

“呃……”陸婉婉第一時間聽懂“西服”兩字,看那大嬸笑得相當曖昧,幹脆裝作啥也聽不懂,一臉傻笑,“謝謝大嬸,這葡萄好甜,我端進去給周先生嚐嚐……”

陸婉婉逃也似的溜進屋,她實在沒有心情跟大嬸攀親家,惟有裝傻應付。

周先生剛坐起來,看見氣喘籲籲的陸婉婉不禁皺眉:“怎麽這般慌張?又出什麽事了?”

“沒,沒事……”陸婉婉遞上葡萄,甜絲絲地笑,“葡萄太好吃了,弟子特意送來給周先生嚐嚐!”

周先生輕歎了聲,在何流的攙扶下走到她麵前:“老夫的身子真不爭氣,不知何時才能回到山莊,拖累大家了!”

陸婉婉連忙上前扶著恩師:“您千萬別這麽說,晚回幾天又沒什麽關係,當然是您的身體更重要!”

“可不是麽,周先生莫著急,您隻是有些疲勞,調理幾日就會好的!”何流連忙安慰周先生,“我問過雲公子了,最多再服五副藥,您便可以恢複如初。您想吃什麽盡管吩咐,弟子這就去準備。”

周先生自責地低下了頭:“人老了就不中用,隻會給你們添麻煩……”

“不麻煩,一點兒都不麻煩……”何武很有眼色地插話,“我們真不著急回去,難得出門遊玩,說起來我們還得感謝周先生哪!”

周先生苦笑著搖頭,何武眼珠子一轉,忙道:“對了,您喜歡吃紅燒魚吧!我記得在紫苑的時候,每餐必有紅燒魚啊,莊主還問合不合您口味來著……”

“嗯,不錯不錯……”何流眼前一亮連連點頭,“我也記得,小武,快去打條魚來,我下廚給周先生做紅燒魚!”

“好哩,我這就把湖裏的魚都撈上來……”何武擼起袖子,大踏步地奪門而出。

周先生著急地揮揮手:“小武,簡單吃點就好,不用去了……”

“周先生,您放心吧,我何武抓魚的本事數一數二,不信您問我哥!”何武自信滿滿地打個響指,頭也不回地奔向村口的湖泊。

何流笑嗬嗬地向周先生保證:“小武水性很好,能在水下憋一刻鍾,打幾條魚沒問題的……”

“何武又吃火藥了麽?剛才差點沒把我家小姐撞飛……”小蘭不悅地嘟起小嘴,忍不住向周先生抱怨,“您看他那火爆脾氣,日後回到山莊準得得罪人!”

周先生苦著臉正要解釋,陸婉婉忙朝小蘭使了個眼色:“大嬸那兒有好多葡萄,快拿給盈兒吃吧!”

“呃,嗯,好……”小蘭看她話裏有話,機械地點了點頭,隨她走了出去。

方智行忙裏偷閑陪著紫盈吟詩作畫,看上去像是兄長的關愛,陸婉婉卻總覺得有更深的含義。負責保護小姐的小蘭無計可施,希望紫盈找到幸福的同時,又擔心方智行最終會負了她。

陸婉婉連自己的感情都理不清,沒有底氣過問紫盈的事,何況她也聽不進去。難得方智行對她這般嗬護,眾人滯留在此,最高興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陸婉婉知道子楓在不遠處看著她,但她不知道如何麵對。子楓有著超乎年齡的成熟,他的感情猶如火山爆發一般,炙熱的讓人難以招架。陸婉婉心裏明白,如果說她和雲熙皓注定隻能成為朋友,那麽她和子楓連朋友也不是。

子楓的感情異常濃烈,卻是來得快去得也快,最初的衝動散去,他們之間什麽也不會留下。即便不是一時衝動,以他的性格,若是跟她做不了情人也不會選擇做朋友。

情人?朋友?陸婉婉沒有精力區分其中微妙而曖昧的界限!不可否認的是,在子楓的注視下,她的心是有一絲動搖的!

“曹家姑娘,你認得這是誰的腰帶嗎?”

院外來了位神色匆匆的壯漢,他的穿著打扮與附近的村民無異,就連頭頂方巾的係法也是一模一樣。

陸婉婉怔了怔,這位壯漢好像跟曹大叔挺熟的,難道他把她當成曹大叔的家人了?

“姑娘,你認得嗎?”壯漢揚起那條黑紅布條編製而成的腰帶在她眼前晃了晃,焦急地抹了把汗,“我一路問了好幾家了,都說不知道是誰的,急得我啊……”

陸婉婉暫時忽視心底的怪異感,集中注意力看向那條腰帶,這麽一看可不得了,立刻想到下湖打漁的何武,什麽都顧不得脫口而出:“這腰帶怎麽會在你手上?你在哪兒找到的?”

壯漢愣了一下,黝黑的臉頰汗如雨注:“姑娘,你知道是誰的?你真的知道嗎?”

陸婉婉心裏的不安漸漸擴散:“是,我知道,不過你究竟是從哪兒找到的?”

壯漢來回搖頭長籲短歎:“哎呀,別問這麽多了,你快跟我來看看吧!”

壯漢焦灼的神情讓陸婉婉擔心不已,但她尚有幾分理智:“你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還有,你是誰?”

“我是誰?我還能是誰?”壯漢指著自己直跳腳,嗓門也越來越大,“這裏不是曹大叔家麽,我是住在山腳下的李大壯,曹大叔每回上山打獵都是我帶路。你是打哪兒來的姑娘,居然不認識我?罷了罷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叫他出來跟我去湖邊走一趟,他家裏人出事了……”

聞言,陸婉婉再也無法冷靜,匆忙打斷他的話:“你說,他家裏人出事了?是係這條腰帶的人嗎?”

“曹大叔,曹大叔……”李大壯顧不得搭理她,邊叫邊往屋裏走去,“你快出來瞧瞧,那小夥子掉湖裏去了,他是不是你家的人啊?咱們快想法子把他撈上來呀……”

“等一等……”陸婉婉生怕刺激到身體虛弱的周先生,連忙拉住李大壯,“曹大叔出去了,我先跟你去看看,好麽?”

“你,你又是他什麽人?”李大壯斜眼睨她,“不是曹家人就閃一邊兒去,我沒空跟你囉嗦……”

“大叔和大嬸都出去了,真的!”陸婉婉看到窗口有身影晃動,不由分說將李大壯拖出院子,“這條腰帶是我師弟小武的,我們在曹大叔家借宿幾天,小武剛才去湖邊打漁,大壯哥,你真看到他出事了嗎?”

李大壯將信將疑地晃了晃那條腰帶:“他是你師弟?嘿,那你還磨嘰什麽,快跟我來吧!再晚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