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暴走,以牙還牙

陸婉婉確定自己見過這個布袋,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探向肩帶,腦海中驀地浮現出那道清瘦的身影。

是他,疑似東風的男子!

陸婉婉打開布袋,毫無意外地發現了卷軸,如果打開來看的話,一定是那副龍飛鳳舞的字。雖然無法肯定那名男子就是東風,但他認識方智行是鐵定的事實。不然,他的東西怎會放在方智行的房間。

之前沒聽說方智行與友人同行,他還聲稱是獨自前來。如今事實擺在眼前,但他那位友人在哪兒?雲熙皓又在何處?

“這是表哥的東西,還給我!”紫盈不知何時回過神來,一把奪過陸婉婉手中的布袋,很寶貝地抱在懷裏。

“布袋是你表哥的?”陸婉婉難以認同地問了聲。

“當然,這是方家的家族徽章!”紫盈攤開布袋上的圖案,一字一句地說,“是蕙蘭呢,表哥家裏有好多這樣的圖案。”

好吧,即使布袋是方智行的,那也不代表他沒借別人用過吧!如果那個人真是東風,東風又是他的朋友,這一切能說明什麽?

陸婉婉心下一顫,怪異的念頭竄了上來,難道東風與雲熙皓有關聯?

不,不可能的!陸婉婉隨即否定了這個荒唐的想法,東風溫文爾雅氣度非凡,雲熙皓狡猾陰險卑鄙無恥,他們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紫盈極度傷心,滿臉淚痕自言自語,陸婉婉暫時理不出頭緒,決定先離開這兒再說。

“盈兒,我們先走吧,大家都在等著你呢!”陸婉婉不打算跟方智行碰麵,拉著她的手疾步走出院子。

“放手,我不走!”紫盈可憐兮兮地搖頭,無助地哀求道,“放開我,我要等表哥回來,等他回來問個清楚,為什麽要這麽待我……”

“問清楚又怎樣?”紫盈的癡情讓人無語,陸婉婉雖能理解她的心情,卻不忍心看她更痛苦,“他心裏究竟怎麽想你明白嗎?他傷你傷得還不夠嗎?”

“我,我隻是喜歡他……”紫盈淚眼朦朧地望著她,渾身微微顫抖,漲紅了臉用盡力氣叫道,“我喜歡表哥,我要和他在一起……”

紫盈梨花帶雨的嬌顏令人心生憐意,尤其是她發自肺腑的呼喚使人動容。誰沒有過年少癡迷的時候?誰不曾想初戀一生一世?然而,事與願違,緣不由人,好多願望不是你想就能實現的!

陸婉婉放開她的手,輕輕地撫著她的肩:“盈兒,感情是強求不來的,那種感覺難以琢磨,就像流沙一樣,抓得越緊,越是容易從指縫中漏出來。你喜歡他,那麽,他又怎麽想呢?他也同樣喜歡你還是有難言之隱?你不能把自己的感情強加給他,理解滋生出愛,隻有當喜歡升華成愛,由愛學會包容,你才能成為真正適合他的人!”

紫盈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急切地追問:“那我該怎麽做,你告訴我啊!”

“你現在的做法隻會將他越逼越遠!”陸婉婉急於帶她走,簡潔明了地說,“如果你想留住他的心,必須立刻跟我走!”

“唔,好……”紫盈匆匆拭去臉頰的淚水,順從地跟在陸婉婉身後,感激地握住了她的手,“好姐姐,你是誰啊?你一定要幫盈兒哦!”

“呃……”陸婉婉滿臉黑線,無力地笑了笑,“你就叫我陸姐姐吧!”

眾舞姬費盡周折安撫好紫盈,陸婉婉同意做她的愛情顧問方才脫身。將這位大小姐送回閨房,編了數個時辰的舞隻覺疲憊不堪。好在舞姬們一點就通,不用她多提醒就掌握了秧歌舞的特點,約定畫好圖再來找她。

陸婉婉總算了卻一樁心事,然而,她非但沒感到輕鬆,胸口總覺堵得慌。

東風?雲熙皓?他們之間有什麽共同點?無非是認識方智行那家夥罷了!不過,那股隱隱的不安又為哪般?多思無益!隻有找當事人問個究竟才能解除心中疑惑!

陸婉婉再也不想拖下去,之前與方智行互相看不順眼,不屑跟他打聽雲熙皓的下落。但慪氣對她沒有任何好處,找不到病秧子敗類她也別想回去領賞。周先生待她不薄,她既不願留下來做弟子,就不能繼續欺騙他。

陸婉婉打定主意,決意從方智行入手盡快找出雲熙皓,直截了當解決這件窩囊事。於是,她又折回方智行的住處,守株待兔等他現身。

陸婉婉倚著欄杆不知不覺打了個盹,一陣涼風竄進脖子,她渾身一顫醒了過來。揉揉酸澀的雙眼,扭動麻木的腰肢,陸婉婉發現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而對麵的房間黑漆漆的,可見方智行還沒回來。

這家夥又在脂粉堆裏打轉了?還是忙著給劉公子說媒呢?陸婉婉攏緊衣領換了個姿勢,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院子,心裏暗自納悶方智行為什麽執意拒絕紫盈。

聽紫盈說他們的感情一直很好,直到兩年前方智行的態度突然轉變,她寄去的信一概不回,不到萬不得已不來紫苑。即使來了,也對她視而不見,縱使她苦苦追問傷心垂泣仍是不理不睬。

方智行究竟在顧慮什麽?他們本是表兄妹關係,就算無法回應她的愛戀,這麽冷漠也太奇怪了!而且,宗主應該沒有阻止他們在一起,相反還挺憐惜愛女的癡情,甚至借編舞之名安排他們見麵。

紫盈容貌出眾家世顯赫,理應是絕佳的妻子人選。陸婉婉可不認為方智行忌諱近親不得聯姻,因為這裏根本沒有這種說法。那麽,惟一的解釋就是他不喜歡!

喜歡你沒道理,不喜歡也是沒理由的!

“方公子,請留步!”

聞言,陸婉婉連忙打起精神看向長廊那頭,隻見一個模糊的身影氣喘籲籲地追著方智行。方智行身子一頓,隨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朝他的住處指了指,疾步走進房間點起了燈。

好神秘啊!方智行果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陸婉婉按耐不住滿心激動,待那人跟著進了房間,躡手躡腳地溜進院子蹲在門外側耳傾聽。

“方公子,小的已經找人證實,那幅字確實出自新科狀元之手!”那人點頭哈腰低垂著頭,陸婉婉費了半天勁,也沒看清他的長相。

方智行背對著陸婉婉,緩緩地挑著燈芯:“那麽,狀元郎的家鄉確定是在琴州?找到他的家人了嗎?”

燈光豁然一亮,那人抬起頭來,平庸的大眾臉難以給人留下什麽印象,他滿眼崇拜地仰望方智行:“方公子神機妙算,事事皆在您的預料之中。那狀元郎正是琴州範縣人,其父是小有名氣的郎中。不過,聽說全家遷移到北方去了,至於具體什麽地方小的還沒打聽出來。”

“聽說?”方智行不悅地哼了聲,“沿著他父親這條線索找下去,沒有確切的消息你就不用來了。”

“是,是……”那人神情惶恐唯唯諾諾,“小的辦事不利,請方公子恕罪!”

“回吧!”方智行看了眼桌上的布袋,微微蹙眉,“紫苑人多眼雜,處處留心!”

“是,小的記住了!”那人不敢多言,匆忙領命離去。

陸婉婉躲在窗下,直到那人走遠也沒動彈一下。新科狀元?想必也是挺厲害的主!方智行找他全家想幹嗎呢?搞得這麽神秘就像黑社會一樣!難不成嫉恨人家有本事惡意打擊報複?

話說回來,如果她現在去找方智行,會不會引起懷疑遭致滅口之禍?陸婉婉好笑地搖了搖頭,今時不同往日,她可是身手了得的賣藝女,方智行那個文弱書生又怎會是她的對手!

不過,熬了這麽久也不差這一天,還是挑個適當的時候再問吧!這家夥現在心情不好,估計也套不出什麽有用的情報!

陸婉婉正準備閃人,忽覺頭頂一陣透心涼,還沒反應過來,涼水順著她的後腦勺流進了衣襟,依稀還有淡淡的茶香。

“咦?窗外還有人麽?”戲謔的男聲充滿調侃,壓根也不覺得愧疚。

陸婉婉愕然地抬眼看去,望著那張若無其事的俊臉,氣得渾身發抖:“你,你是故意的……”

方智行攤開雙手,很無辜地撇了撇嘴:“沒想到陸姑娘不僅是簷下佳人,還是窗外魅影呢……”

陸婉婉騰地跳了起來,不假思索揮出一拳,讓方智行當場變成熊貓眼才覺心裏舒坦了些:“不好意思,手滑了!”

方智行呆愣當場,不可思議地望著陸婉婉,半晌說不出話。陸婉婉看著他漸漸腫脹的眼眶,忍俊不禁強忍住笑。堂堂貴公子從小到大沒挨過揍,更別提眼睛腫成核桃了。相比起來,她被茶水潑濕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陸婉婉毫不後悔痛下狠手,甚至還有些小得意。不過,打也打了,總不能讓他見不得人吧!她可不想得罪為愛成狂的紫盈,更不願讓周先生難做!

“嗯嗯……我這兒有點藥膏,敷一晚上就沒事了!”陸婉婉取出隨身攜帶的跌打藥,一手撐著窗框跳了進去。

方智行直覺地後退數步,瞪著雙眼連連擺手:“你這惡女,快給我離開,不然,我去稟告周先生……”

“你給我坐下吧!”陸婉婉不以為然地拍開他的手,一把將他推到榻上,擰開瓶蓋倒出藥膏。

方智行的腦袋嗡嗡作響,出乎意料的突發狀況讓他難以保持冷靜,心裏又氣又急卻又無計可施。圖個清淨遣退所有隨從,不料竟讓粗魯蠻女有機可趁。眼前這個女人實屬異類,就像做事不經大腦的野獸。出手打傷了他,居然堂而皇之闖進房間糾纏不休。

陸婉婉一腳踩在榻上,一腳扣住他的腳踝,將他整個人納入身下。隨手塞回藥瓶,攪勻手心裏的藥膏俯身靠近他,研究起他左眼的傷勢。

“陸姑娘,請自重!”方智行麵紅耳赤,情急之下失聲叫嚷,“男女授受不親,姑娘怎能不知檢點!”

陸婉婉看他反應如此激烈,這才發覺他們的姿勢確實很曖昧。方智行的表情著實有趣,陸婉婉不禁玩心大起,微眯著眼伸出粉舌舔了舔唇,手背觸向他火燙的臉頰來回撫弄著。

方智行緊張地汗流浹背,渾身顫栗心髒抽搐不止,他惱羞成怒地訓斥:“不知羞恥的女人,住手,住手……”

陸婉婉憋住笑,反正落了個不知羞恥的罪名,幹脆一鼓作氣塗上藥膏省得他磨嘰。

清涼的舒適感覺使困獸般的方智行停止掙紮,捂住敷上藥膏的眼睛,驚慌失措地瞪著陸婉婉:“方某雖不會武功卻也不會任你為所欲為。陸姑娘若還不肯走,休怪方某不客氣!”

陸婉婉柳眉一挑,斜眼瞟向方智行:“你該不會以為我要非禮你吧?拜托,我是看你不順眼,但也沒到變態的地步。再說了,你又不會武功逞啥能耐,我要真想對你咋地,你還能在這兒大呼小叫?你這風流大少見多識廣,我這程度就算不知檢點?真是小題大做!”

“得了,你也別跟我裝純情了。你潑我一身水,我封你一隻眼,咱倆就算扯平啦!”陸婉婉趁著自己占有優勢,大咧咧地坐在他對麵,不容拒絕地問,“我有事要問你,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將成為事實依據。你聽清楚了,最近有沒有見過洛州雲家的病秧子熙皓?”

方智行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過,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你跟熙皓什麽關係?竟敢直呼其名!”

“哦?還有這種講究?看來你跟他關係不賴啊!”陸婉婉看他的反應,心裏頓時明白了七八分,“趁病秧子連夜逃婚的醜聞傳遍靖國之前,我奉勸你還是把他交出來吧,藏著掖著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方智行淡定地注視著陸婉婉,顧左右而言他:“你還沒回答我你們是何關係,難道,你是……”

陸婉婉直接切入正題,方智行居然還能這麽鎮靜,看來他已經見過雲熙皓了。她極力掩飾心中竊喜,匆忙打斷他的話:“你知不知道,人家姑娘都找到隱賢山莊了,口口聲聲要你交出她的相公。現在除了莊主和幾位先生還沒蒙在鼓裏,門生弟子沒有不知道的,甚至還有傳言是你惹下的桃花債。”

聽她這麽一說,方智行總算有點反應了,隨即打消尚未成形的念頭,坐起身子直視陸婉婉:“如果真是這樣,我怎會沒收到一點兒風聲?陸姑娘,你今晚來究竟有何目的?”

呦!他還挺多疑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是不肯放鬆警惕,反而懷疑她別有用心!

陸婉婉慢悠悠地托著下巴,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我好心提醒你不領情也就算了,何必懷疑同門的誠意。不過,本來也沒指望你感激我,我這麽做都是為了隱賢山莊和周先生。”

“我苦讀詩書多年如願以償當上弟子,周先生師恩浩蕩無以為報,既然我知道你與病秧子相識,就必須阻止他人惡意詆毀山莊聲譽。據我所知,那位姑娘至今仍在山上,你要是不信大可寫信問個仔細,但這一來一往恐怕又要耽誤不少時日。”

“如果你知道病秧子的下落,就快帶他上山解決這件事。既然他不願意娶人家何不當麵說清楚,至於落荒而逃四處逃竄麽!將心比心,誰家的姑娘禁得住這種羞辱,病秧子的做法太無恥太齷齪,你包庇他就是助紂為虐!”

陸婉婉極好地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以免被方智行看出端倪。

方智行稍作沉吟,覺得她的話不無道理,身為弟子定當維護山莊聲譽,出於姑娘家的同情心,譴責雲熙皓逃婚的舉動也是情理之中。那位姑娘肯定是上了山當眾抱怨,不然,她怎會知道的一清二楚!剛才雖有一瞬間的懷疑,以為她就是雲熙皓未過門的妾室,但無論從哪方麵看,她都不可能是雲熙皓描述的那個人!

“好吧,我知道該怎麽做了!”方智行決定信她一回,這個女人看起來很不靠譜,但他堂堂男子漢何必跟個蠻女計較。

陸婉婉看他還算坦誠,便也見好就收:“那就不打擾方公子休息啦,告辭了!”

“陸姑娘留步!”方智行朝她招了招手,陸婉婉滿腹狐疑地走過去,見他揚手探向頭頂,身子反射性地往後撤。

“如果你想這樣出門我也不反對……”方智行拈下陸婉婉頭頂的茶葉,在她眼前晃了晃,倨傲地瞥了她一眼,“這就叫做以德報怨!”

陸婉婉見他這副德行,拳頭忍不住又癢了,要不是那隻塗滿藥膏的眼睛看著紮眼,實難按捺心頭怒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