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姑娘,來打擂台

陸婉婉頭很暈,當她看清眼前這位滿臉橫肉張牙舞爪的肥婆更是暈的找不著北!

她從樓梯上摔下來暈了過去,醒來以後卻是這幅場景。周圍彩旗飄揚鑼鼓震天,台下衣著怪異的看客們伸著脖子大呼小叫,興奮地不能自已。

肥婆咬牙切齒摩拳擦掌,似有血海深仇不除不快,雙眼噴火地瞪著頑強的對手,不屑地啐了聲。陸婉婉伸手觸向疼痛無比的額頭,踉踉蹌蹌走出幾步,茫然地望著黑壓壓的人群。

“想逃?沒那麽容易!”肥婆冷哼了聲,恨恨地蹭去嘴角的血跡,“敢來打擂台,就該知道會落得什麽下場。你不是很囂張麽,咋啦,現在知道怕了?”

“擂台?什、什麽意思?”陸婉婉驚慌失措地搖了搖頭,靈動的雙眸閃爍著不安,“你是誰?我怎麽會在這兒?”

肥婆愣了一下,像看瘋子一樣盯著她,嗤笑道:“裝瘋賣傻?別跟老娘來這套!今兒個不打得你跪地求饒,以後還混個毛啊!臭丫頭,打敗三四個沒用的家夥不算本事,聽著,老娘才是方圓百裏公認的無敵女霸王。跟我鬥?等死吧你!”

陸婉婉深吸口氣,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雖然不清楚這是什麽狀況,但她必須盡快找出對策。

陸婉婉摸了摸小巧的瓊鼻,笑眯眯地問:“美……嗯,美女,淡定,淡定,有話好好說,初次見麵哪來什麽深仇大恨,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忽然,肥婆吼了聲髒話,以猛虎下山之勢飛撲而至,當場揪住陸婉婉的頭發廝打起來。

陸婉婉猝不及防失去先機,肥婆抓、踢、咬、踹,使出十八般武藝非要將她置於死地不可。眼看頭發落了一地,心裏不禁又氣又急,這樣下去就算用再多生發劑也沒用了。

陸婉婉從沒見過如此彪悍的猛女,想要反抗卻又不得要領,身子像是不聽使喚似的,情急之下不禁回想起叔叔的身影。她曾跟多年習武的叔叔學過幾招禦敵之術,卻是隻懂理論不懂實踐,後來獨自到大城市打拚,也就沒有堅持練習。

不過,關鍵時刻還是能派上用場滴!

肥婆狠命地拽著她的頭發不肯鬆開,陸婉婉以靜製動,趁勢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借力使力固定她的身位。隨後揮出手肘,用力襲向對方軟肋,趁肥婆痛呼出聲彎腰之際,緊接著用力一踹,將她整個人踢了出去。

台上形勢逆轉,眾人瞪大雙眼,癲狂地高舉雙臂喊聲震天,急速的鼓點催促她們盡快分出勝負。

陸婉婉喘息未定,不顧台下一片驚訝的目光,撩起裙擺塞在腰間。拖著這麽長的裙子打架,不被踹倒也得被絆倒。那一腳不知道威力如何,要是肥婆發動反攻,她可不能像剛才那麽狼狽。

肥婆咬牙捂著失去知覺的腰肋,側目昵向勢均力敵的對手。這丫隻不過是個發育不良的豆芽菜,方才費勁九牛二虎之力跟她拚成平手,這才剛占上風,不料她竟有本事扭轉劣勢!

為陸婉婉叫好的喊聲聽著極其刺耳,肥婆握緊拳頭挺直腰杆無視疼痛,居高臨下地蔑視對手。

“你那兩下子跟撓癢癢似的,根本沒啥感覺!”肥婆死鴨子嘴硬偏不示弱,明明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還是努力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拳頭握得咯咯直響,“老娘再也不會手軟,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陸婉婉無奈地歎了聲,撇了撇可愛的粉唇:“喂,還要打嗎?你是吃了炸藥還是剛從精神病院跑出來……”

“廢話少說!”肥婆不搭理她,擺好架勢準備決一勝負,她這絕招充分利用自身優勢,打遍天下無敵手。雖說用來對付豆芽菜有點勝之不武,但她現在也顧不得這麽多了。

“力拔山兮氣蓋世……”

賭上所有尊嚴的怒吼響徹雲霄,肥婆橫眉豎眼地瞄準目標,每跨一步台子就隨之顫動,那雙肥碩的拳頭堪比殺傷力十足的鐵錘,誰要是被砸中隻能慘為肉餅。

眾人屏息凝神,不約而同地看向不動聲色的陸婉婉。她們之間的力量懸殊顯而易見,卻又各有所長,誰輸誰贏實難定論。

肥婆得意洋洋地掃向杵在原地的陸婉婉,以為她被自己嚇傻了。有恃無恐地揮拳砸向她的腦袋。

擂台之上,生死由命!技不如人隻能含恨而終!

陸婉婉平靜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肥婆使出全力揮下拳頭,看到對方揚起手臂徒勞抵抗,得意地哼了聲。果然,這丫隻不過是有點運氣而已,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陸婉婉邁出左腳身子前傾,右臂陡然回旋牽製住肥婆的拳頭,既沒有與之硬拚,也沒有閃躲的跡象。

肥婆正在納悶,忽見陸婉婉刀鋒似的右腳鏟向她胸口,心呼不妙被迫收手,無奈手腕已被擒住,隻得哀聲求饒:“腳下留情!腳下留情!哎……咱倆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大家都是為了混口飯吃,何必這麽賣力呢!”

“嗯……是啊……”陸婉婉歪著腦袋,困惑地打量著麵色蒼白的肥婆,微微眯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忽而狡黠一笑,“我們以前無冤無仇,不過嘛,現在卻有了!”

話音剛落,陸婉婉素手一捏,隨即小腿輕輕一抖,寸勁從腳尖而出,徑直踢向肥婆的腰眼,動作連貫自如行雲流水,不見得絲毫拖拉,打得肥婆根本沒有招架之力,在擂台上滑行了數米,直接滾落下去。

霎時間,台下掀起一番雷鳴般的呼喝聲。

陸婉婉詫異於自己的好身手,雖然她懂得見招拆招,但如此輕易擊敗肥婆卻是始料未及的。她難以置信地盯著那雙布滿薄繭的小手,這不是她的手,她可以百分之二百的肯定!

“好啊,陸姑娘贏了,買一賠十,快給錢……”

“呦,這不是賣藝的小姑娘麽!原以為她那兩下子隻是花拳繡腿,沒想到一口氣打敗了全鎮最強壯的姑娘們……”

“剛才被那胖丫頭偷襲成功,一腳踢中腦袋直翻白眼,心想她撐不過去了,誰知道跟沒事人似的……”

台下叫好之聲不絕於耳,他們口中的“陸姑娘”究竟是誰?

長及腰間的柔亮黑發是她一直渴望擁有的,但,現實中的她是清爽的齊耳短發。身上這件打了N個補丁的粗布衣裳怎麽看怎麽像是拍電影的,她可沒那機會充當群眾演員,更別提是打架鬥毆的主角了。

紅豔豔的條幅在眼前來回晃動,金燦燦的四個大字“比武招妻”簡直比正午的太陽還刺眼。

比武、招妻?陸婉婉心裏一陣惡寒,這世道沒有最雷隻有更雷!隻聽說過比武招親,倒不曉得有人招妻!古時候待嫁女子為了挑選強壯的夫婿設下擂台,各方好漢一決高下,勝出者即能抱得美人歸!

這場擂台目的何在?為了挑選強壯的老婆?天底下居然有如此窩囊的男人?非但無法保護自己還得處處依靠女人?

狂暈!如今不思進取的女人都沒有市場,更何況是懦弱無能的男人!

劈裏啪啦的炮竹聲響震耳欲聾,經曆的一切太過真實,陸婉婉不得不懷疑自己是否身處夢境。如果這是一場夢,她會欣然接受。

陸婉婉用力掐了把臉頰,清晰的痛楚無情地證實了不安的推斷,驚恐地意識到……

她、穿、越、了!

端坐於看台之上的錦衣男子寬袖一揮,眾人隨即噤聲,大眼瞪小眼地靜候主事人宣布結果。

錦衣男子皮笑肉不笑地打量著六神無主的陸婉婉,清了清嗓子:“本次‘比武招妻’的主旨是為雲家六少爺納妾衝喜,但凡足夠強壯的女子不論家世背景皆可嫁到雲家。陸姑娘力壓群芳有目共睹,得此殊榮當之無愧,特賜白銀一百兩,綾羅綢緞十匹,香炮鐲金……”

陸婉婉終於明白,她就是眾人口中的“陸姑娘”,也就是這具身體原先的主人。“陸姑娘”登上擂台舍命相拚出於何種目的暫且不談,但若隻是為了糟蹋自己給人做妾就太荒唐了。

不管這是哪朝哪代哪個地方,人窮不能誌短,豈能為了五鬥米折腰?貪圖富貴拋卻尊嚴對於女人來說是萬萬要不得的,年輕力壯有手有腳做什麽不好,幹嗎拚死拚活爭著做妾?

聽那錦衣男子的口氣,毫無身家背景的貧苦女子能夠嫁進雲家是天大的恩賜莫大的榮耀,理應感恩戴德銘記於心,不得有半點忤逆之意。

陸婉婉咬著下唇,白皙的俏顏透出惱怒的紅暈:“等一等,這是什麽鬼地方?你又是誰?別以為有幾個臭錢就能為所欲為……”

“婉婉……”不知何時爬上擂台的花甲老人顫巍巍地握住陸婉婉的手,心疼地看著她額頭上的瘀痕,“孩子,疼嗎……”

“爹……”陸婉婉脫口而出,駭然之餘慌忙捂住嘴巴,滿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無比震驚地盯著這位素不相識的老人。

她剛才叫他什麽?爹?這怎麽可能?

融融暖意沿著手心滲入血液,迅速流淌至四肢直抵心房。原先那個陸姑娘的記憶逐漸在腦海中泛起。

老人的容貌漸漸模糊,倒流的時光撫平了歲月的痕跡,滿頭華發重現青春的光澤,父女相依為命的畫麵像幻燈片一樣輪番上映。

他手忙腳亂地抱著啼哭的女娃兒,唱著跑調的搖籃曲,樣子雖說笨拙滑稽,卻能感受到他深深的父愛;

他牽著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用僅有的兩枚銅板買了塊熱騰騰的燒餅,心滿意足地看著她吃;

他拖著賣藝時受了傷的腿,步履蹣跚地撿著菜葉,將省下來的飯錢藥錢給亭亭玉立的少女做了件新衣裳……

春夏秋冬,鬥轉星移

寒風吹皺了他瘦削的臉龐,烈日灼盡了他雙眼的神采,暴雨澆熄了他心中的希望,冰雹砸彎了他挺直的搖杆。

他枯槁的手再也揮不動刀槍,沒人願意看步履蹣跚的老頭賣藝,偶有好心人可憐這對相依為命的父女施舍幾文錢,卻也隻是杯水車薪難以度日。

“陸姑娘”扛著沉重的長槍,吃力地耍起槍法,稚嫩地討要賞錢。她的功夫越練越好,賞錢越來越多,卻不足以養家糊口,更別提為年邁體衰的父親請個大夫;

“陸姑娘”端著半碗雞骨湯送到父親房裏,兩人互相推讓誰也不肯多喝一口;

“陸姑娘”在燈下嫻熟地縫補丁,雖然這件衣裳已經穿了好幾個年頭……

人窮不能誌短,但窮到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尊嚴也就不那麽重要了。

當有機會領到天文數字的賞錢,不管是做妾還是賣命,她都會義無反顧地登上擂台……

不知不覺,陸婉婉已是眼眶泛紅,她緊緊地握住陸老爹的手,無法忍心道出實情,站在這擂台上的女孩人麵依舊,卻已然不是同一個人。

“陸姑娘”的一生短暫而淒苦,這位同名同姓的可憐姑娘心裏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父親。陸婉婉幫她打贏擂台以償所願,這筆賞錢足夠他們父女倆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錦衣男子咳了幾聲,不耐煩地皺眉道:“你們父女對雲家的安排有何異議?”

“婉婉……”陸老爹抹了把淚,辛酸地注視著她,“傻丫頭,咱窮也要窮得有骨氣,怎能作踐自己給人做妾?爹是半截身子入黃土的人,隻盼著你今後能過上好日子,舒舒坦坦做人,莫要受人擺布,走,跟爹回去……”

陸婉婉柳眉一挑,秀美而不失英氣,她的脾性跟陸老爹倒是挺對路的。不過,也不能讓“陸姑娘”白白犧牲。

既然打贏擂台,“陸姑娘”理所應當得到那筆賞錢,至於附送的病秧子少爺,要不要就由她說了算啦!

“沒問題!”陸婉婉爽快地應了聲,麵向錦衣男子比了個OK的手勢,挽起不明所以的陸老爹,昂首挺胸走下擂台。

“爹,既然人家盛情邀請,我們就去住幾天吧!”陸婉婉朝陸老爹眨了眨眼睛,如水明眸蕩漾著自信的笑意,“放心,女兒心裏有數!”

“婉婉……”

陸婉婉清麗的麵容散發出炫目的神采,陸老爹失神地望著她,他的女兒好像變了,變成了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