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偷得浮生半日閑（八）
許是服了藥的緣故，楚憐凝的氣色要好看了許多，呼吸和脈搏也漸漸的順暢了起來，雖然依舊是昏迷不醒。可慕白秋一顆懸著嗓子眼裏的心，卻安穩了不少。
也不知是怎麽熬到天亮的，一夜未眠，慕白秋實在熬不住了。竟不知不覺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半夢半醒之間，感覺有人替自己披上了外套。隱隱中，她還感覺到一道複雜而灼灼的目光，在深情的打量著自己。
以為不過是自己的夢境而已，慕白秋翻身繼續打盹。感覺到一聲歎息在她耳畔幽幽響起，緊接著四周又恢複了平靜。這一次，慕白秋終於睡得安穩，唇角，還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甜美的微笑。
然而，這樣的平靜沒能維持多久，平靜的院子便再次響起嘈雜喧嘩之聲。慕白秋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拚命的想睜開眼，卻似乎怎麽也睜不開。直到春桃推門而入，在她耳畔連聲呼喚。“白秋姑娘，白秋姑娘。郎中請來了。”
一聽見郎中二字，慕白秋猛然來了精神，人一下子就清醒了許多。嘴裏也急切的說道：“快請！”說罷，她驀地站起身來，卻感覺有衣衫從自己身上滑落。彎腰撿起來一看，慕白秋的眉頭又忍不住皺了起來。
這是一件男式的長衫，如果她記得不錯的話，這長衫，當屬顏思遠所有。莫非，昨夜的事情並不是夢……
不容她多想，郎中已經在春桃和朱氏的帶領下，匆匆而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臉沉默之色的顏思遠。慕白秋也來不及細想許多，目光迅速的從顏思遠的俊顏上掠過。下一秒，她已經笑著向郎中迎去。
被請來的郎中，是一直替楚憐凝看病，醫術精湛，享譽京城的徐大夫。略瞥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楚憐凝，他也不多說什麽，隻微微的歎了一口氣。便伸手搭上楚憐凝的胳膊。
趁著郎中診斷的功夫，慕白秋叫過了被顏思遠派去城裏請郎中的家丁，細問了情況。才知道他們一路幾乎是腳不沾地的趕往京城，請到郎中後片刻也未敢停留，便匆匆而回。隻留下一個人前去顏府裏報信。是以，隻怕顏府這會子才知道楚憐凝的病情呢！
正想著，徐大夫已經診完脈，朝外麵走來。慕白秋見狀，立刻迎上前去，急切的問道：“徐大夫，請問顏夫人她的病情如何？”
“咱們出去說罷。”徐大夫搖了搖頭，麵色顯得十分陰沉，抬腿便往門外走去。
慕白秋見狀，也立刻跟了上去。將徐大人迎到花廳之中坐下。徐大夫方才幽幽的歎息道：“哎，顏夫人的病情，不容樂觀啊！不是說了讓你們不要再刺激她了麽？為何就是不聽呢！如此下去，我敢保證，她倘是再有兩三次吐血的症狀，隻怕大羅神仙也是難救的。”
“沒有人刺激她啊。”慕白秋想了想，抬眸掃向顏思遠和春桃，見他們也是紛紛搖頭，這才肯定的說道。“這些日子在山莊清修，夫人的病雖不說有多大的起色，但倒也還算穩定。不知怎的，昨夜就突然發病吐血，昏迷不醒。”
“不可能，沒有人刺激她，她怎麽可能會吐血！”徐大夫聞言，篤定的說道。“不過現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要穩住病人的情緒，開解她的心懷。讓她別再受到一丁點的刺激，否則，恐有不忍言之事發生……”
“那就是說，我大嫂她並無性命之憂了？”聞言，顏思遠驀地鬆了一口氣。目光飛快的掠過慕白秋，嘴裏卻徑直問道。“那她為何到現在還昏迷不醒？”
“顏夫人她，目前是沒有性命之憂了。不過，照脈象上看來，昨夜真是玄之又玄啊。若非搶救及時，手段得當。隻怕等不到老夫前來，顏夫人早已香消玉殞了。”徐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須，眼中閃過一抹好奇。“敢問那藥方的分量是誰加重的？雖然此舉有些兵行險招，可卻是彼時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向。不知府中可是有高人在，可否請出來與老夫見識一番？”
“徐大夫抬舉了，我哪裏是什麽高人。不過是略懂些皮毛而已！”到此時，慕白秋心中的忐忑才終於銷聲匿跡。昨夜兵行險招，她雖看似鎮定自若，實則一直心懷不安。生怕楚憐凝有任何差池，那她不僅會終生活在遺憾和悔恨之中，更會受盡千夫所指。
“原來高人近在咫尺，失敬，失敬！”徐大夫看向慕白秋的目光裏，頓時多了幾分驚訝和佩服。就連一旁的春桃，亦是兩眼放光，對她崇拜有加。而顏思遠更是眸光閃爍，毫不遮掩他眼中的情意。
因著昨夜與他翻臉，慕白秋本不欲理會於他。可一想到昨晚他替自己披的外套，又覺得有些拉不下臉來。於是隻好故作不見，對著徐大夫笑而不語。自己卻拿了筆墨紙硯遞給徐大夫，輕聲說了句。“徐大夫，開方子吧。”
徐大夫接過筆，略一思忖之後，便提筆刷刷刷的寫了起來。罷了，吹幹了藥房上的墨跡，遞給慕白秋，正色道：“姑娘也是既略懂岐黃之術，當知顏夫人此病最忌諱什麽。俗話說，藥醫有緣人。說實話，倘若是顏夫人自己想不開，老夫縱然再有妙手回春，隻怕也是無能為力的……所以，閑暇時，還請姑娘多開導開導顏夫人吧。不管怎麽說，心病還需心藥醫啊！”
“白秋自當竭心盡力。”將藥方遞給春桃，慕白秋朝徐大夫福了福身，神色凝重無比。
幽幽的歎了一口氣，徐大夫拿起藥箱轉身離去。一時間，慕白秋心中百感交集，不是個滋味。轉身，她正欲去看看楚憐凝，卻發現花廳門外，顏秋容和顏秋書相依而立。兩雙黑亮的眸子中，水光彌漫。也不知已在外站了多久，聽了多少去。
慕白秋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抬頭去尋上官若柳，卻沒有發現她的蹤影。見狀，她心中暗自歎息，人，卻大步的朝兩個孩子走去。蹲下身，正欲將他們摟入懷中，卻見兩個孩子“撲通”一下跪倒在地，異口同聲的對她哀求道：“先生，請你救救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