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五）
顏府後花園的池塘邊，顏秋容和顏秋書專心致誌地打量著眼前的新奇事物。大眼睛中都帶了幾分好奇和......不安。“先生，你說這玩意兒叫秋千？”
“沒錯。”慕子路點頭，勾唇一笑。
“就是它可以讓咱們飛起來？”顏秋書眼中躍躍欲試。
“是的。”有風就有飛的理由！
“可是，萬一摔下來了怎麽辦呢？”顏秋容黑白分明的瞳仁裏寫滿了擔憂。
“你若坐穩了，自然不會摔下來的。”慕子路狡黠一笑，道。“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去嚐試。你就永遠也不會摔下去。可是，你也永遠不知道什麽是迎風飛揚的感覺！”
聞言，顏秋容的眼珠滴溜溜的轉著，似在思考著什麽。她身旁的顏秋書，已經迫不及待地嚷道：“先生，我要玩我要玩。”
“好。”慕子路撫了撫他的腦袋，莞爾一笑。正要俯身將他抱起，一旁的顏思源已經搶在她的前麵抱起了顏秋書放在了秋千上。“我來吧。”
顏思源看向她的黑眸裏，有太多的情緒。其中最為明顯的，便是他毫不掩飾的款款深情。慕子路被他盯得不好意思，於是扭頭對秋千上的顏秋書笑道：“坐穩咯，咱們開始起飛了......”
一句話，將顏思源的思緒，頓時帶回了十年之前。猶記得那時，他與顏思遠也是這樣對秋千上的那個小小少女這樣說的。“坐穩咯，咱們開始起飛了......”那時候的慕白秋，尤其喜歡一邊輕蕩著秋千，一邊看書。抑或者，被他們推得老高老高的，在天空中逆風飛揚。
如今，物是人非。當日的青蔥少女，早已長成了亭亭玉立的美麗女子。可他與她，卻似隔了千山萬水。任他如何努力，也無法彌補其中的距離。昨日，她卻突然跑來與他說，要替兩個孩子做一架秋千。他當時就楞了，問她為何。她卻說，容兒和書兒老成有餘，卻少了稚子應有的天真爛漫。她不想讓他們，年紀輕輕就像個小大人似的。
彼時，她雖未明言，他卻知道，她如水的眸子中，有對他無聲的控訴。是在責怪他沒有盡到一個身為人父的責任罷？！
顏思源勾唇苦笑，其實，他從來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更加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這些年，他一直沉浸在朝廷公事之中，忙碌不堪。卻忽略了兩個孩子的成長......
“先生，先生。原來秋千果真能讓人飛起來。”半空中，傳來顏秋書格格的歡笑聲。將顏思源的思緒從沉思中驚醒過來。有多久，沒有聽見孩子如此歡快的笑聲了？無論如何，他都應該感謝她，不是麽！
“謝謝你。”走到她的身邊，同她一起推著秋千。他在她耳畔輕聲說道。
他溫熱的氣息輕輕地噴在她頸脖處，帶著一絲絲的麻癢，讓她頓時從臉頰紅到耳根。這個顏思源，最近是怎麽了？越來越不掩飾他的......是轉了性了？還是故意為之？
“這是我應該做的。”許久，慕子路才收起心中的旖旎，正色道。
一旁，看得熱鬧的顏秋容見顏秋書玩得如此歡快，也忍不住蠢蠢欲動。“爹爹，爹爹。我也要坐秋千。”
顏思源本來張口正要說話。見狀，不由得摸了摸鼻子，一陣苦笑。“好，等弟弟坐完了。就輪到你了！”
顏秋書聞言，立刻說道：“爹爹，放我下來吧。我讓姐姐玩。”
“書兒真乖！”見他小小年紀便如此懂事，慕子路不由得一陣感歎。刮了刮他的鼻子，她將顏秋書抱下秋千。抬頭對顏思源說得：“顏大人真是好福氣，這兩個孩子真是乖巧懂事。招人疼愛！”
“那是慕先生教導得好！”見她的目光緊緊追隨著半空著顏秋容歡快的身影，目光中有一些渴望若隱若現。顏思源心中一動，脫口說道：“慕先生忙活了大半天，要不要親自來試一試你的心血成果？”
慕子路微微動容，張口便要答應。想了想，卻又搖搖頭，赧然一笑，道：“不用了。”以她如今的身份，即便他心知肚明。旁人又會如何看呢？！她又豈能，冒著流言再起的危險與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如此......
“可......”顏思源並不死心，張口正要再勸，身後匆匆走來一個匆忙的身影。
“大人。”林和安唇角帶笑，走路揚塵帶風。似有喜事臨門。
“何事？”顏思源眉頭輕蹙，淡淡的問道。
林和安下意識地望了一眼慕子路，這才斂首說道：“稟大人，老爺和夫人回來了。”
“什麽？你說爹娘回來了！”顏思源挑了挑眉，眉宇間頃刻帶了喜色。
聞言，慕子路身子微微一顫。回來了麽？消息來得太過突然，竟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她等的人終於回來了，可為何此刻她心中，竟有一些茫然......
“這消息你向二少爺稟報沒有？”微微地瞥了一眼慕子路，顏思源似想起什麽，挑眉問道。
“已經派人去通知二少爺了。”顏思遠今日有事要出去處理，是以並不在家中。此刻欣喜過後，顏思源第一個擔心的，便是自己這個倔強的二弟與脾氣同樣一根筋倔到底的父親，待會見麵時會不會又再生衝突？！
應該不會了罷？！畢竟，衝突的根源已經活生生地站在了他們的麵前。他們之間的爭吵，希望不會再發生；亦希望父子倆從此能夠冰釋前嫌！
再一次看了一眼慕子路，卻見她看似平靜如水的神情下，帶了一絲......茫然？！一時間，顏思源也來不及去細想她為何會有這樣的情緒。隻是徑直笑道：“我爹娘遠遊回來了，慕先生要一起去見見麽？”
“不了。若柳還在屋子裏等我回去替她畫一幅花樣呢！改日罷，顏老爺和顏夫人既然已經回來了，總有機會見麵的。”找了一個蹩腳的借口，她低下頭強迫自己不去看他帶了幾分期冀的眼神。事情來得太過突然，這時候她還沒有做好去見他們的心理準備。盡管心中很鄙視自己，慕子路仍然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做一個鴕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