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此情生死永不休（九）
顏府花廳裏，顏思源站起身來。眾人見狀，也紛紛起身。顏思源抬腿，朝花廳門口走去。突然又似想起什麽一般，猛地駐足，扭頭對慕子路笑道：“對了，顏先生。明日是我嶽父大人的五十大壽，我會攜兩個孩子前往替他們的外祖父賀壽。是以，明日的課業，我便先替兩個孩子向先生告個假。先生得空，不妨陪上官姑娘去見識一番京城的風光，看看與靖州相比，有何不同。”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道：“對了，一會我會叫賬房的人將束脩給先生送來的。”
“勞大人費心了。”慕子路抿唇一笑，躬身答道。“銀子，子路尚有一些結存，所以束脩不急的。”
聞言，顏思源點點頭不再說話。抬腿徑直離去。眾人也紛紛跟在他的身後，作鳥獸狀散去。花廳裏，隻餘下夏夢蕊寥寂的身影。鈴蘭見狀，眉頭不易覺察地蹙了蹙，迎上前去笑道：“姨娘，咱們也走吧。”
夏夢蕊不言不語亦不動，隻靜靜地看著顏思源等人的身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不見，這才斂去了唇畔那抹明豔之極的笑容。妖嬈誘人的鳳眸裏，是寒冰一般的陰冷。“哼，好一個夫唱婦隨，妻賢子孝！楚憐凝，你欺人太甚！”宰輔顏大人的嶽父大人，當然隻有一個。無論她夏夢蕊在顏府再風光，再有權勢，她都不過是一個“妾室”。
妾大不如妻！以她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在外人眼裏，無論如何也是比不上顏相大人的正牌妻子楚憐凝的。就連宮中禦賜晚宴，朝中大臣生辰歡聚，也隻能由那個徒有其表的楚憐凝出場。而她，縱使再手腕高明又如何？縱深她千嬌百媚又如何？卻上不得台麵，成不了正統！
“姨娘，明日......”鈴蘭賠笑，怯怯地問道。
“明日，我們也回娘家去探望父*親大人。”勾唇，綻出一抹邪肆地笑顏。夏夢蕊如花的俏臉上，是種蝕骨的寒冷和固執的堅持。那駭人的怨毒和憤恨，扭曲了她美麗的容顏。
顏思源，你既無情我便無意！既然得不到你的人，要不了你的心。至少，顏夫人這個位置，我是坐定了！
翌日，顏府上上下下傾巢而動。諾大一個顏府，竟然空蕩蕩的，寂靜極了。一大早，慕子路也帶著上官若柳，大搖大擺地出了門，見識京城的繁華富足去了。
大街上，車水馬龍，人潮湧動。街肆兩邊的店鋪，小攤一個接一個的，隔三差五地鋪延開來。賣胭脂水粉的，賣珠寶首飾的，賣衣帽鞋襪的，賣糕點蜜餞的，琳琅滿目，應有盡有。小販的吆喝叫賣聲，把諾大一個長安街，充斥得熱鬧非凡。
“子路，你瞧你瞧，那邊有耍猴戲的。”出了顏府，上官若柳就如同脫了籠子的小鳥，撒開韁繩的野馬。一下子就沒了拘束。“咱們過去看看。”
“哎呀呀，子路你聽你聽，那邊還有唱昆曲的。咱們聽聽去。”這廂剛看完猴戲，她又聽見了那邊的動靜。慕子路被她拉得在人群裏左竄右動的。看著她歡呼雀躍的模樣，不由得勾唇莞爾一笑。整個人，卻明顯地不在狀態之中。
看完猴戲，聽完小曲，上官若柳一手拉著慕子路，一手拿著素簽砂糖，目光敏銳地在湧動地人潮中尋找下一個目標。“子路，子路。京城實在太熱鬧太好玩了。連人都比咱們靖州多了很多。”
“子路，慕子路......”半響不見回應，上官若柳伸手在慕子路的麵前晃了晃。這才勾回她飄蕩的神思。
“啊，若柳你叫我嗎？”赧然一笑，慕子路這才回過神來。挑眉笑道。“當然了，京城乃是華昌之都，天子腳下嘛。豈能不繁華熱鬧！”
聞言，上官若柳頓時不依不饒地甩開了她的手，嬌嗔道：“好啊，你個慕子路。讓你陪我逛街，你居然心不在焉。老實交代，剛才你心裏在想些什麽？”
“有嗎？！沒有啊。我剛才不過是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一下子走了神而已。”慕子路存了逗弄她的心思，於是狡黠一笑，矢口否認道。
“少來，光天化日的，你騙鬼啊！”上官若柳撅了紅唇，不以為然地說道。“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心裏有人啦？”
白了她一眼，慕子路指了指她的鼻尖嗔道：“我說你到底是不是大家閨秀啊，一個兒女家，居然連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切。”上官若柳輕嗤一聲，對她的話顯然不以為然。“女兒家怎麽啦？女兒家就不是人了嗎？就不可以喜歡一個人嗎？喜歡一個人就不敢說出口了嗎？”
聞言，慕子路不由得莞爾。上官若柳這種看似離經叛道的思想，正是當初她能與她結為莫逆的原因之一吧。“你呀，不知道以後什麽樣的男子才能將你製服得服服帖帖地。”
“什麽樣的男子能把我製服我不知道。”上官若柳聳聳肩，狡黠一笑。“不過，我可知道什麽樣的男子，會把你給製服。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喜歡那個顏大人？”
聞言，慕子路微微一怔。不僅為上官若柳敏銳的觀察力。更是因為第一次有人如此直接的戳破她隱藏在內心深處的那點子不為人知的心思！片刻後，她勾唇落寞一笑，也不言語。人，卻情不自禁地抬頭仰望著天邊碧藍無雲的蒼穹。半響，才淡淡地說道：“喜歡，又有什麽用？我與他，終究不是一路人。”
“為何？”上官若柳駐足，不解地問道。“因為他已有妻室？！”
慕子路點點頭，又搖搖頭。突然失神一笑，道：“不說這個了。若柳，你自己一個人去前麵逛一會好麽？我突然想起，有點急事要辦。我去去就來，一會兒我們在前麵那個茶樓碰麵。”隨手指了街邊的一間茶樓，慕子路笑著說道。
“去吧去吧，早看出你心不在焉了。”上官若柳無所謂地笑笑，揮手說道。
慕子路聞言，猶豫了片刻後，轉身，毫不遲疑地朝顏府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