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此情生死永不休（六）
“這次回來，我本是想來看看故人。既然你們都過得很好，那我也該離開了……”低頭垂眸，斂去了黑眸中的星光。慕子路的模樣，看起來楚楚可憐。
“是不是隻要我從此恪守君子之理，不再對你做出越軌之舉；不拆穿你的身份。你就可以安心留在這裏了？！”明知她是拿話壓他，他也不得不接招。因為，他再也經不起再一次失去她的痛苦了！就如他明知道她拋下的是餌，也盎然吞之一般。對他來說，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她更重要的寶貝了！
抬眸，歎息。慕子路的眼裏，閃過一絲詫異：“思源，你這又是何苦？！咱們，早已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又何苦強行將我留在你們的世界裏？”
“隻要你能待在我身邊，哪怕隻是遠遠的看著你。我也心滿意足了！”唇角勾出一抹溫潤的笑顏，顏思源的眼裏，浩瀚如海。說罷，他替慕子路攏了攏胸口處的衣襟。轉身，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去。待行到門口之時，顏思源望著書桌上那尚來不及收拾的白瓷碗。眉頭一皺，卻終是什麽都沒有說。片刻的駐足之後，便再次朝門外走去。
望著他挺拔如玉的身影，落寞地轉身。慕子路心中，湧起一種深入骨髓的悲哀。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她卻可以想象，他此刻的落寞和哀傷。那具孤寂的背影，疲憊而滄桑。壓抑得她連呼吸也無法順暢。
雖然，還沒有等到她想要等待的人。可是，她想要做的事情，不能再拖了！顏府，始終是是非之地。早一日離開，便少一份變數……
然而，還沒等慕子路找到合適的機會實施她的計劃。顏府裏卻漸漸有關於她的流言蜚語傳出……
起初，慕子路並未注意到這些流言蜚語。直到這謠言越來越盛，府中眾人看她的眼光越來越怪異。她還被蒙在鼓裏。
直到這日在學堂之上講課之時，慕子路察覺到自己的兩個學生都有走神的嫌疑。她於是清咳一聲，喚回了顏秋容和顏秋書的注意：“咳咳，容兒，書兒。先生臉上長了有花嗎？”
“沒有，沒有。”兩個孩子這才回過神來，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連連搖頭晃腦地說道。
見狀，慕子路心中一陣暗自好笑。麵上的神色，卻更是冷凝。“那你們為何老是盯住先生不放啊？！”
“回先生，我們沒有。”顏秋容站起身來，黑亮黑亮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著。眼底深處卻帶了一點怯意。“我們有認真的在聽先生講課。”
“很好！既如此，你來跟我複述一遍，先生方才講的：‘九州禹跡，百郡秦並；嶽宗泰岱，禪主雲亭。’這幾句話的意思。”見狀，慕子路眉心一蹙。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地說道。“若講得出來，你們今日的功課便算完成。就可以下學去探望你們娘親去了。否則，明天上課之前，我要看到十遍《三字經》和十遍《百家姓》的抄本。少一個字，便再重抄二十遍。”
“先生......”聞言，顏秋容和顏秋書齊齊哀求道。兩雙黑亮透底的眸子裏，頓時有霧氣氤氳其中。
慕子路冷哼一聲，在書房內來回踱步。直到兩個孩子都低頭垂眸，哀切地看著她。她這才駐足。靜靜地望了兩個孩子半響。正色道：“既然你們要說謊，那麽，謊言的代價。便是加倍的懲罰！你們要知道，說謊容易，圓謊難！也許最初一個謊言，你本出於無意無心，可想要將這個謊言繼續圓下去。便需要一百個甚至一千個謊言......謊言複謊言，謊言何其多。長此以往，你們又如何能做一個誠實可靠，品質高潔的孩子？！”
“先生，我們知道錯了。”兩個孩子似懂非懂地望著慕子路，可神色中的懊惱，卻是真實的。
慕子路臉上的神情，這才緩和了下來。悠悠地歎了一口氣，她溫柔地對兩個孩子說道：“告訴先生，你們方才為何那樣看著先生？”
“這......”顏秋容和顏秋書極快地對視了一眼，那小動作當然沒能逃得過慕子路的法眼。她負手一笑，卻不動聲色地等待著他們的答案。果然，片刻後。顏秋書遲疑地開口問道：“先生，如果我們說了實話，先生能不生氣嗎？！”
“這是自然。”挑眉一笑，慕子路的眼眸裏，卻極快地閃過一絲詫異。
“當真？！”兩個小家夥顯然還不放心，於是又急切地追問道。
慕子路勾唇一笑，信誓旦旦地保證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如果容兒書兒不相信先生，咱們可以拉鉤為證。”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兩個小家夥聞言，眼前一亮。鄭重其事地同慕子路拉了鉤，這才慢悠悠地開口說道：“他們說，先生是女子。我們方才在看，先生跟娘怎麽不一樣？！”
聞言，慕子路心中陡然一沉。麵上，卻是平靜如水。“哦？是誰說先生是女子的？”
“府中的下人都是這麽說的啊。”顏秋容偏著小腦袋，想了想，抑揚頓挫地說道：“那日我無意中聽到下人們說，先生女扮男裝入府。是看上了顏家的財勢。他們說，說先生想烏雞變鳳凰，攀上顏家的高枝兒。隻可惜，爹爹已經早有嬌妻美妾，二叔卻看不上先生你。他們說，先生是癩蛤ma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
“先生，什麽叫癩蛤ma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啊？”顏秋書好奇地問道。
“容兒，書兒。你們覺得先生像女子嗎？”一時間，慕子路心中百感交集。她笑著蹲下身來，一手摟住一個孩子，柔聲問道。
兩個孩子聞言，齊齊搖頭，又猛地點了點頭。見狀，慕子路心中一陣苦笑。下一秒，她懷著卻傳來一個更讓她哭笑不得的聲音。“容兒覺得，先生不像娘那樣嬌弱；也不像姨娘那樣嫵媚。所以先生不是女子。”
“可先生也不如爹爹有男人味，不如二叔有陽剛之氣啊！所以我覺得，先生應也不像男子！”聞言，顏秋書開口反駁道。
到此時，慕子路真是欲哭無淚。真真是童言無忌！想她慕子路，什麽時候竟然變成了一個不男不女的ren妖了！
“容兒，書兒。先生今天教你們一句話好嗎？”緩緩地站起身來，慕子路一本正經地說道。見兩個孩子齊齊點頭，她拿起書桌上的紙筆，一撇一捺地寫道：“謠言止於智者！”
兩個孩子見了，紛紛蹙眉問道：“先生，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孩子們，咱們人是群居生物。有人的地方，就有流言，有是非。可是，我們不能人雲亦雲，我們要學會判斷事情的zhen相。而不是沒有頭腦地做謠言的傳播者。所謂謠言止於智者，就是說，謠言經不起分析的。沒有根據的話，傳到有頭腦的人那裏就不能再流傳下去了。人的生命是短暫的。我們需要多做一點有價值的事情，而不是去理會這些是是非非的家長裏短。明白嗎？”
“明白了，先生。”見兩個孩子齊齊點頭，慕子路總算鬆了一口氣。心中的擔憂，卻是越發濃烈起來。
這些流言蜚語的源頭，來自何方？
顏府中，能將流言蜚語迅速流傳擴散到全府上下皆知，甚至連兩個不懂人事的孩子都知道的地步。肯定絕非一般下人能做到的！
而有能力做到，卻又有嫌疑做的幾個人中。顏思源不可能這麽做，否則，他那日也不會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證了。顏思遠，有可能這麽做。可是，這樣做對他又有什麽好處呢？！剩下的，嫌疑最大的，便是夏夢蕊了。對，夏夢蕊！慕子路拍了拍桌子，心中已然有了定論。定是那晚，在撕扯中她發現了什麽。抑或者，她什麽都沒發現，卻出於不可告人的目的，想要逼走她！
她一走，她不僅報了當日的一箭之仇，也斷了後顧之憂。算起來，真是一箭雙雕的好事情！
隻是，她的如意算盤打得太早了；抑或者，她低估了她慕子路的能力！
勾唇，慢慢地綻出一抹狡黠的微笑。慕子路抬眸眺望著窗外碧藍無雲的蒼穹，腦海中，有一道流光一閃而過......
彼時，顏府的另外一間屋子內。夏夢蕊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反手就是一掌，隨即沉聲怒斥道：“廢物，讓你辦這點小事你都辦不到。我養了你來做什麽？！”
“姨娘息怒。”鈴蘭摸了摸自己頃刻間紅腫一片，指痕立見得臉頰。眼裏霧氣氤氳，欲落又不敢落。嘴裏，還猶自強顏歡笑道：“姨娘息怒。不是奴婢不盡心。而是這慕先生的來曆實在太過神秘。他在華陽書院任教以前，從未在京城中任何大戶人家擔任過西席。據知情人講，在那之前，他都是在全國各處遊離。我華昌國幅員遼闊，地大物博。這一時間，姨娘讓我從何查起？”
聞言，夏夢蕊扭曲的俏臉這才緩轉了過來。她抬眸拉住鈴蘭的手，笑問道：“打疼了嗎？你主子心情不好，拿你發作了幾句。你別放在心裏。”
“小姐言重了。鈴蘭自幼便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小姐拿鈴蘭當心腹，才這樣對鈴蘭的。鈴蘭豈敢心存半分怨念。”鈴蘭的淚水，這才簌簌地落了下來。“小姐放心，這件事，鈴蘭一定幫小姐辦得妥妥當當的。隻是，需要小姐再容鈴蘭一點子時間。”
見她拿出了自己未出閣時的稱呼，哭得又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夏夢蕊一時間也有些後悔自己方才的莽撞。於是連忙笑道：“好丫頭，不枉我白疼了你一場。不過，這件事不用你再查了。你這樣速度太慢，我等不及了。我自由辦法讓她露出原形的。”
“小姐的意思是？”聞言，鈴蘭止住了哭泣，抬頭問道。
“鈴蘭，替我準備好轎子。我要回去探望fu親大人。”勾唇，綻出一抹邪肆而嬌豔的笑容，夏夢蕊的眼睛裏，閃過一抹得意的神色。
慕子路，你等著瞧吧！用不了多久，我定將你攆出顏家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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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橫抽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