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此情生死永不休（一）
驕陽似火，掛在萬裏無雲的天空。火辣辣地煎烤著大地。園子裏的花草樹木都被曬得焉搭搭的，偶爾也一陣風出來，也是熱乎乎的，沒有一絲涼意。知了在柳樹上不停地叫著，讓人心煩意燥。
在這個沒有空調，沒有冰箱的時代。慕子路依然活得十分恣意。小書房的四角，分別擺著一盆舊年儲下的冰塊。那絲絲的涼意，給慕子路帶來了一陣陣愜意的涼爽。一邊翻著手中的書冊，一邊吃著白瓷碗中的紅豆牛奶刨冰，慕子路此刻，簡直是身心舒暢，逍遙似神仙。
“先生，我的刨冰沒了……”貪吃的顏秋書，三下五除二便吃完了屬於自己的那份甜點。於是端起空碗，可憐兮兮地望著慕子路。
慕子路聳聳肩，勾唇無奈地笑道：“說好了一人隻有一份的，吃完了，自然是沒有了。”
“可是人家還想吃嘛。”顏秋書貪婪地舔了舔嘴唇，一雙眼幾乎落進了慕子路的碗裏，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先生做的這個紅豆牛奶刨冰好好吃哦，既解暑又清涼。”
“那也不行！”望著眼前這個小小年紀，便學會拍馬屁的糯米團子，慕子路仍俊不住，莞爾一笑。伸手捏了一把他粉嫩的臉，笑道：“你們年紀太小，吃多了冰，會傷腸胃的。”
“可是……”顏秋書嘟囔著小嘴，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你今天的功課做好了麽？”見狀，慕子路故意板起臉，正色道。
此刻本已是下學的時辰，按說這兩個孩子早已應該離開。可自從某一個夏日的傍晚，折回小書房向慕子路問功課的兩兄妹，無意中發現了慕子路刨冰的秘密之後。從此便自動自覺地賴在了小書房做功課。美名其曰請先生輔導功課，實則是留下來享口腹之欲的。
好在下學後慕子路也無所事事，而且她也是真心喜愛這兩個天真爛漫的孩子。再加之做一個人的也是做，三個人的也是做，以後每次下學，三個人獨處的時光，便成了慕子路最最期待的時候。
“還沒有……”見慕子路不為所動，顏秋書隻得灰溜溜地回到了座位。見狀，慕子路同顏秋容對視一笑，片刻後，慕子路挑眉笑道：“若是在日頭落下去之前，你們都做完了今天的功課，我便給你們做水果沙拉吃。”
聞言，兩個孩子頓時歡呼雀躍起來。一時間，屋子內洋溢著歡樂的氣息。此時，顏府另一個大書房內，卻與此刻的氛圍截然相反。
屋子裏，是詭異的沉寂。沉寂到連兩人的呼吸聲，也清晰可聞。見麵前的人隻怔怔地望著自己，並不說話。顏思源也不開口，隻徑直拿起書桌上的公務，批閱了起來。
良久的沉默之後，顏思遠終是忍不住開口打破了沉默。“大哥。”
“嗯。”顏思源抬眸，靜觀其變。此次顏思遠回家，已有大半月之多，卻再也未提離開之事。顏思源深知他是為誰而留。可他不挑破，他也就不揭穿。反正，有些人有些事，本就是他們之間不能碰觸的秘密。
“大哥，我想要成親了！”想了想，顏思遠決定開門見山。
顏思源心中陡然一沉，拿筆的手，微微一顫。那黑色的墨團，便在書簽上浸染開一朵黑色的罌粟花。抬頭望著顏思遠，他笑得莫測：“哦，不知二弟是看上了哪家的大家閨秀？”
“她不是大家閨秀，也非小家碧玉。”顏思遠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的哥哥，生怕錯過他麵上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莫非是……青樓女子不成？”顏思源故作驚訝，漆黑如玉的眸子裏，卻有促狹一閃而過。“二弟，那可不行！雖說你行事不拘小節，但咱們顏家家風尚在，別說是爹娘。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同意你娶一個青樓女子的。更何況，自古以來，男女婚嫁講究的是門當戶對。你怎麽能跟一個…….”
“大哥，我要娶的是正正經經地好女子，她身家清白，聰慧美麗，見識淵博。雖沒有一個傲人的家世，卻絕不輸於任何門庭顯赫的大家閨秀，乃至金枝玉葉。”說到此處，顏思遠俊逸的臉上，充滿了欣賞和驕傲。
“是誰？”心中暗自歎了一口氣，顏思源心知，這一刻終於來了。
“慕——白——秋。”顏思遠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兄長，一字一頓地說道。
“思遠……”低頭垂眸，顏思源微微歎道：“你明知道白秋她……”
“大哥，別告訴我。你看不出慕先生便是白秋？！”鼻腔裏輕嗤一聲，顏思遠的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別跟我說，白秋不在了。她回來了！十年後，她終於毫發無損的回來了……”
對他的指責，顏思源無力一笑。並不作辯解。他隻抬起頭，揚眉問道：“然後呢？就算慕子路便是慕白秋。可這些日子，你沒有少試探過吧？是不是無論你用盡任何辦法，她都不肯承認她的身份？！二弟，你想過，這是為什麽嗎？”
“我不管她是為何而來！反正，這一次，我絕不會再放開她的手！”聞言，顏思源唇角勾起一抹苦笑。顏家的男子，都是不動心則以，一動情，便生生世世永不休！
“我以為，這麽些年。你在外麵看慣風月，賞盡百花，對那些前程往事，早已經看開了！”嘴裏這麽說著，顏思源卻明白。若真是能夠看開。自己這個弟弟，這麽多年也不會在外麵拈花惹草了……
聞言，顏思遠反唇相譏道：“那你呢？我以為，你家有嬌妻美妾，也早就應該看開了！”
“有些人，有些事，就如同罌粟花。一見之後，便再也無法忘懷！此花開盡更無花，你以為，見識過她的美好的人，還能輕易將她忘卻麽？！”顏思源淡淡地望著他，目光真切。並不掩飾自己內心深處的真情……
“那怎麽辦？大哥。慕白秋，我是勢在必得！”挑眉，顏思遠向自己的同胞手足，下下戰書。
“我，亦絕對不會輕易放棄她！”抬眸，顏思源眼中，是堅如磐石的決絕。
“可是你已經有大嫂和那個夏夢蕊了。”顏思遠的惑瞳，幽深晦暗。“難道享盡齊人之福，你仍然不能滿足麽？！”
“你明知道當初我是為什麽……”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顏思源的黑眸裏，有痛色一閃而過。是啊，如她那般聰慧機敏，特立獨行的女子。怎麽可能去做別人的小妾？！即便是再愛，她亦不會委曲求全罷！所以，這場較量，他從一開始，便輸在了起跑線上……
聞言，顏思遠頓時緘默。平心而論，大哥當初對白秋付出的，遠比他多得多。可是，那又怎樣？他是絕對不會放棄的。“就算如此，你忍心委屈白秋做小麽？即便她心中有你，她願意委曲求全。你呢？你就忍心委屈她麽？！難道你口口聲聲說愛她，便是這樣愛的？！”
見顏思源沉默不語，顏思遠又繼續說道：“可是我就不一樣了。大哥，我至今獨身一人。我可以給白秋最最無微不至的嗬護，最最真心的疼愛。我可以從此為她拋棄所有。隻寵她一人；隻愛她一人；隻憐她一人；隻要她一人！可是，你呢？你能做得到麽？！”
“這世間事，一日未蓋棺論定，一日都不知分曉。”良久，顏思源才抬起頭來，平靜地望著顏思遠，唇畔綻出一抹淡淡無華的笑顏。“二弟，也許你說得不錯。可是，沒有努力到最後，我永遠也不會放棄的！所以無論怎樣，慕白秋，我，是不會放手的！！”
“很好。”聞言，顏思遠唇角勾出一抹魅惑的弧度。“既然如此，大哥，咱們兄弟倆就各憑本事吧！你我兄弟一場，從小，你讓我良多。這個世間，所有的東西我都可以與你分享。唯獨她不行！白秋，我也不會放手的！”
鄭重的點頭，顏思源一字一句的說道：“好，咱們公平競爭。誰輸了，誰就放手！但，我有言在先，你我兄弟二十幾年的深情，即便是白秋，也不能破壞。所以，這場競爭，可以名正言順的用陽謀，但是，絕不能陰謀詭計，在背後搞小動作。”
“這是當然！”揚眉一笑，兄弟倆重重的擊掌為誓！
彼時，正在小廚房為兩個孩子做水果沙拉的慕子路，並不知曉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成了兩個男子的目標。將切成小丁的水果裝到盤內，澆上她自製的酸奶和蜂蜜，攪拌均勻。遞給兩個孩子，慕子路莞爾笑道：“好了，大功告成。這是先生獎勵你們的，拿去吃吧。”兩個孩子興高采烈地接過色彩鮮豔的水果沙拉，小心翼翼地品嚐著，眉宇間慢慢蕩漾開幸福的笑顏……
“喲，慕先生這是在忙什麽呢？”門外，一個妖嬈的身影勾唇笑問道。
“是夏姨娘啊。”望見來人，慕子路不易覺察地皺了皺眉頭。朝兩個孩子努努嘴，讓他們離開。然後不動聲色地笑道：“這不，兩個孩子課題上表現好。我答應給他們做水果沙拉……所以……”
“水果沙拉？那是什麽東西。”望見白瓷碗中，五顏六色，色彩繽紛的水果丁，夏姨娘挑眉好奇的問道。
見狀，慕子路拿起自己的那份遞給她，笑道：“要不，夏姨娘也嚐嚐看。這隻是一些平常的水果加工而成。可是味道上佳，且美容養顏，還能保持身形窈窕。”
夏夢蕊接過水果沙拉，芊芊玉指有意無意的在慕子路的手背滑過。唇角，卻勾起一抹嬌豔而魅惑的弧度：“慕先生真是好男子，不僅俊美無儔、博學多才，還善解人意……真是一個可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