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情殤(完結)

一個星期後,袁泉去了木婷的老家——西雙版納的一個小山村。

他想離開雲南了,但是他想見見木婷。他去了她以前住的地方,小房子已經換了人,他去以前木婷上班的地方,人家說木婷早就沒有在了,他不知道木婷去了什麽地方,他想回她的老家去看看。

袁泉走在和以前沒有什麽變化的小路上,兩旁依然是茂密的樹林,遠處依然是連綿的群山,依然是傣家的竹樓、山寨……但是感覺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地方以前和木婷來過兩次,這條路以前一共走過四次,隻是以前是和木婷,現在是自己一個人;以前是歡快的,現在是孤獨的。那時候正是彼此愛意正濃的時候,感覺到的是無比的幸福甜蜜,心中回蕩的是《有一個美麗的地方》和《小河淌水》那樣的美妙的旋律,可是現在呢?袁泉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樣的心境,難過?後悔?無奈?內疚?

木婷的家也沒有什麽變化,隻是她的父母更老了,竹樓更舊了。袁泉曾經想過木婷的父母見到他會大罵一通,甚至會叫人打他一頓,但是他們看見袁泉什麽也沒有做,隻是一提起木婷就不停落淚。

“婷婷回來過,她每天把自己關在樓上自己的房間裏,話也不說,經常一個人流淚。”

袁泉來到木婷的房間,床還是那張熟悉的床,還有窗前的書桌、窗外的鳳尾竹都是那麽的熟悉,隻是可以看出來已經好長時間沒有人住了,地上落滿了灰塵,連書桌的玻璃上都布滿了灰塵。牆上的大像框裏依然是那些自己和木婷歡快的笑容,還有書桌的玻璃下麵都是以前雙雙對對的身影。袁泉感覺到身體好累,累得連走一步的力氣都沒有,他木然的坐在木婷的床上,目光呆滯地看著遠山,遠山蒼茫,近樹婆娑。

袁泉是第二天離開那裏的,那一晚他睡在木婷的床上,但是他一夜都沒有睡好,他在想木婷和自己生活的點點滴滴,他在想木婷和自己生活的那些時間,那時候他是開心的,是自由的,是輕鬆的。因為木婷是有主見的,是獨立的,是對未來充滿希望和憧憬的,是個快樂的人,但是他知道自已經見不到木婷了,見不到那個自己愛過的漂亮的很有主見的最終被自己拋棄的木婷了,因為她離開家的時候沒有告訴父母自己要去什麽地方,隻說以後會寫信回來。

在離開的時候袁泉跪在木婷父母的麵前說:“我對不起木婷,也對不起你們,你們一直把我當成自己的兒子,是我讓你們失望了。如果木婷回來,就讓她忘了我,好好的生活。”

大理的風是有名的,大理的風是排在風花雪月的第一位。

袁泉以前到大理見得最多的花和月,但是這次他沒有見到花,也沒有見到月,因為花謝了,月沒了,連秋月也沒了。

風的北風,是寒風,是下關的風,雪是蒼山的雪,是冬天的雪,當然還有秋雪。

北風勁吹,在那個荒涼的山岡,周圍沒有樹,連草都是枯黃衰敗的野草,沒有墓碑,隻有一堆土,一堆用石頭圍住的沒有長草的土——秋月躺在裏麵。

袁泉木然地跪在秋月的墳前,墳前有三柱青香,有燃燒的黃錢。

秋雪站在袁泉的後麵,她看著難過的他。

按秋雪的述說,袁泉知道秋月是自己見過她最後那一麵之後一個多月的時候結婚的,丈夫姓楊,但是結婚以後感情一直都不好,因為他的丈夫喜歡喝酒、賭錢,醉了或是輸了都喜歡拿秋月出氣,所以秋月經常都挨打。後來秋月生了孩子,是個男孩,她給起了個名字叫思遠。孩子的出生並沒有改變秋月的命運,她依然生活在和以前一樣的環境中。在秋月臨走之前,她把思遠送到了秋雪的家裏,說自己有事,叫秋雪替她照顧孩子。“當時我沒有想其它的,秋月還對我說叫我好好的替她照顧好思遠,我怎麽也沒有想到她會選擇那條路。”秋雪懊悔,痛苦地說。(其實秋月以前還對她說過一件事,但是她看到袁泉長跪不起,淚流滿麵,就沒有對袁泉說。)

風,依然猛烈的吹,好一個陰沉寒冷的天氣,蒼山上依然白雪蓋頭,依然雲霧繚繞。

袁泉木然地跪在秋月的墳前。他想起秋月的溫柔,他想起秋月的善解人意,他想起了秋月的無所求。他知道她是愛他的,是想和他結婚的,她一直在等待,等待那個婚姻的到來,但是等到是自己親口告訴她自己要和別人結婚。以前他以為秋月不在乎名份,不在乎婚姻,現在才知道秋月其實很在乎,比誰都在乎。秋月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都是溫柔的,是順從的,都是在按他的思想去做一切事情,都是站在他的角度、感受去思考,她把她所有的東西全放到了他的身上,可是自己為什麽就不明白啊?以前他以為陳雅詩是最在乎他的,然後才是木婷,秋月,但是是那樣嗎?袁泉以前想過,如果沒有木婷和陳雅詩,他一定會和她結婚,但是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結果啊?難道就是因為相信愛情嗎?就是因為癡情嗎?

袁泉以前一直都是以自己很了解女人而自豪,但是現在他知道自己是多麽的無知,其實他了解的女人是那些無聊的女人,是那些無知的女人,是那些下賤的女人,是那些淫蕩的女人,是那些虛偽的女人,是那些純現實的女人——但是她們都不是真正的女人。

啊,男人,庸俗的卑鄙的下流的陰險的無知的男人!都以為女人是自己的玩物,都以為女人是自己利用的工具,為了追求一瞬間的快感去玩弄感情,為了滿足自己虛榮去玩弄感情,但是我們自己呢?我們的責任呢?我們在埋怨女人的背叛而忽略自己的背叛;我們在怨恨女人的**而在原諒自己的**;我們在追求女人的貞潔而自己在不停的摧毀貞潔。袁泉陷入了無邊的痛苦中。

北風依然在吹,青色的香已經快燃完了,黃錢在灰燼在風中到處飄蕩。

三天後晚上,袁泉一個人提著個包走在昆明火車站的廣場上,天上飄著雨,廣場上幾乎沒有人,路燈把他的身影不斷的縮短、拉長,拉長、縮短。袁泉滿臉的胡渣,滿臉的迷茫。他要乘夜車離開昆明,他要到陳雅詩的老家去找她,但是他不知道結果怎麽樣,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將來怎麽樣。

火車啟動了,當昆明從自己的眼前慢慢的遠去,袁泉湧起了從未有過的傷感,差不多五年的時間,五年,這五年這樣過了,他不知道下一個五年又將怎樣度過,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個五年。這些年,他真心的愛了三個女人,但是也同時背叛了三個女人,他給了三個女人無法彌補的傷害,現在三個女人都沒有在自己的身邊,都離開了自己。以前他經常說自己無錢又無權,不玩感情玩什麽?但是現在他覺得什麽都可以玩,但是千萬不要玩感情!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想過要玩弄她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但是他知道從一開始他的玩弄就已經開始了。

火車從光亮漸漸的駛入了無邊的黑暗中,袁泉從窗子往外看,外麵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清楚,就如自己現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