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霸王筆
王哲浩是在一號地鐵站碰到邊瀟然的。
她今天穿了一件棕色的休閑西裝，一條白色的西褲，長長的頭發有點微卷，在職業之餘給人一種女人的嫵媚感。
“這麽巧？”王哲浩沒想到會在地鐵上就碰到她，不禁覺得有點尷尬。
邊瀟然卻顯得豁達，就好像昨天從來沒說過什麽話一樣，她微微一笑道，“上海就是地鐵方便嘛，每天碰到幾個熟人，沒什麽奇怪的吧？”
“去發廊燙頭發了？”王哲浩打量著她，努力找出個話題。
“哪能呢，”沒想到邊瀟然輕鬆地否認了，“去發廊燙發最便宜一次也要一百多吧，自己買的二十塊的燙頭發的東西，直發卷發可以自己隨意來。”
“倒沒想到你那麽精打細算。”王哲浩有些意外。
邊瀟然微微一笑，“把便宜的東西弄得貴了，那才好玩是吧？”
“其實你穿什麽都挺像名牌的。”
“哈？像？這衣服可是阿曼尼，正宗名牌啊！”
“是嗎？”王哲浩有點尷尬，他在邊瀟然麵前總覺得弱勢。
“嗬嗬，騙你的啦，衣服倒的確是寫著阿曼尼，不過是我在路邊攤買的。”邊瀟然顯得很坦誠，這讓王哲浩覺出她的可愛。
“我覺得你變了。”
地鐵的時間還很長，所以兩個人一路說著話。
“哦，是變得更漂亮了？謝謝。”
“不是，我覺得你現在變得比以前輕鬆了，我記得大一大二的辰光你總是把自己繃得緊緊的，就跟個拉滿弦的弓似的，每天都好像在備戰狀態，隨時隨地要和人爭吵。在我記憶裏，你都很少笑，難怪男生寢室裏都叫你‘冰山美人’。”
“那會兒我是很緊張，我憋了一股勁想證明自己，讓那些以為我隻是有外表沒內涵的人看看，我也很有實力。但後來我發現我失敗了，不論我怎麽努力，別人看我的眼光都是一樣的。所以到了大三大四，我反而放鬆了，我也想清楚了，我何必在乎別人怎麽看我，我走我的路就好了。”
王哲浩微微一笑，越相處，他就越覺得邊瀟然是個坦誠獨立的人，他對她的看法，也在漸漸地發生著改變，
“可我卻和你相反。”王哲浩說道。
“怎麽？”
“我以前總認為隻要我努力，我就能融入這個城市，在這個城市獲得一席之地。但我現在卻覺得，這個城市不屬於我，它也從沒有真正接納過我。對它來說，我始終是個陌生人。我越來越沒辦法找到自己的歸屬感。”
“那是因為你現在處於人生的低穀，”邊瀟然微微一笑，“等你站到塔尖的時候，你就可以俯瞰這個城市，到時候你不用再苦惱這個城市接不接受你，而是你需不需要這個城市去接受。”
“站到塔尖，會有這一天嗎？”王哲浩苦笑道。
“我想馬雲一開始也沒想到阿裏巴巴會有今天的規模吧。”
“你倒是很自信，很樂觀。”
“因為悲觀也沒有用啊，”邊瀟然微微一笑，她的目光錯開，望著地鐵外一團團的黑色，“我曾經因為懊惱而一個人躲在寢室裏哭過，我也曾經很恐懼這個城市，隻想一個人逃回我自己出生的地方。但最後我覺得那樣做那是無益的，在你失敗的時候，沒有人會問你為什麽失敗；但一旦你成功了，別人就會仰視你的成功。”
“所以你每天都用這句話鼓勵自己嗎？所以在任何人麵前，你都要表現得強勢成功，就是因為你不容許自己失敗？不讓別人看你笑話？”
邊瀟然卻依舊沒有望向他的眸子，她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地鐵依舊在行進，兩個人卻都不其然地陷入了沉默。
二人一路顛簸著來到宜家的考場，邊瀟然對他微微一笑，“我就等著看你怎麽霸王筆哦。”
王哲浩苦笑道：“希望不要讓你等到看笑話。”
邊瀟然衝他豎了豎大拇指，微微一笑，然後順利地找到自己的名字，進入到了自己的考場。
王哲浩在考場外躊躇了一下，他看著那幾個監考官，正猶豫著該找哪個人說話會比較容易些，一個監考官朝他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同學，快開場了，你們快找自己的座位坐下吧。”
“是這樣的……是這樣的，”也許是沒有想到這麽快就要說出開場白，王哲浩有點局促，連帶著說話也有點結巴，“我、我並沒有收到考試通知，我們知道這次筆試是海筆，所以我們想是不是電腦程序上出了什麽錯誤？能不能讓我們現在進去考？”
“沒有收到通知？那這上麵也沒你們名字嘍？”那個監考官扶了扶眼鏡。
王哲浩心想：投都沒投過，有我名字才有鬼了。於是他就挺無奈地笑道：“是啊，我剛才看了一下，是沒我名字啊。”
“那我們就比較為難了。”那男人皺起了眉。
“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王哲浩小心翼翼地問。
“不行啊，電腦上沒有名字，我們不能安排你們進場去考啊！”
“可是，可是……”王哲浩素來不是那種胡攪蠻纏的人，所以他也找不到理由把這些話繼續下去了。
“是這樣的，”那男人卻又很快露出了職業化的笑容，“我們宜家會在十二月有第二次招聘，所以趕不上這次采辦員的招聘沒有關係，歡迎你們投我們十二月的銷售管理培訓生的招聘。”
“哦，哦，是這樣啊。”王哲浩根本不知道宜家這次招的是什麽，於是他局促地說道。“恩，歡迎你們下次招聘踴躍參加啊。”那男人甚至連笑容的弧度都沒有一絲改變。
王哲浩下意識地瞥了在考場裏考試的邊瀟然一眼，看她正抬起頭來看著自己，嘴角還帶著若有若無的笑，他不知道這個笑容代表著什麽，但他確實覺得沮喪，因為他這麽快就繳械投降了，如果以後自己做銷售這個行業，豈非很快也會失敗了嗎？不行，他不能這麽快就放棄！
“可是我們趕到這裏，是花了很多時間的啊！我希望你給我們這次機會。”王哲浩下定了決心，撕下了臉皮，用力地拉住了那個男人，他的臉上流露出迫切。
“你的心情我明白，不過……”
“我是真的希望獲得這次機會。”王哲浩覺得自己把十輩子的誠意都寫在臉上了。
“你們這樣我會為難的啊！”
“我們的名字可以不被記錄在案，但是我花了三個多小時，從上海的東邊趕到這裏來，至少也想看看宜家的考試究竟是什麽樣吧！”王哲浩誇大了時間，他的臉上寫著“懇切”兩個字。
“這樣啊，我跟我同事說一下。”那男人竟然被王哲浩的執著給動搖了，他匆匆走過去，跟他幾個同事說著王哲浩的情況。
“好吧，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的考試成績優秀，我們會給你同等麵試機會。”那男人走回來，對王哲浩說道，他的笑容很和煦，改變了王哲浩覺得人事經理都是麵目可憎的想法。
“那個考場有幾個考生沒有到，你就去那個考場吧！”
“謝謝。”王哲浩真心地說道。
那個上午的考試對王哲浩來說，並沒有多少重要，他在奮筆疾書的時候心想，最關鍵的是他學到了，隻要他執著下去，他一定可以獲得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