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毒藥和解藥

何大夫雖然已過而立之年,但依舊一個人獨自居住,他的屋子雖然簡陋,但是收拾地很整齊。屋子裏滿溢著濃濃的藥草味道,又帶著一股莫名地香味兒。

李小蕙聞到那股香味兒,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這氣味她有些熟悉,一時卻想不起在哪裏聞到過。

進屋之後,何大夫衝著那一節龍鱗參愣了良久,之後便自顧自地拿起龍鱗參,放在石板上,開始用小刀子切。李小蕙愣了一下,想要阻止他,可是看到何大夫臉上那鄭重其事的模樣,便沒說話。

何大夫先切下龍鱗參上的根須,然後又從龍鱗參上切下來極小的一塊兒,連著根須一起,小心收入一隻用一節竹子做的杯子裏,然後用銅水壺燒了滿滿一壺水。

在等著水燒開的時間裏,何大夫坐在李小蕙的對麵,他不看李小蕙,盯著自己麵前的地板,過了很久才慢慢地說:“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都死了。”

他這樣的開場白,讓李小蕙一頭霧水,她是來求醫的,又不是來采訪的。她什麽都沒有問,何大夫介紹自己做什麽?

何大夫沒管李小蕙的反應,事實上他連看都沒有看李小蕙一眼,就自顧自地慢慢說下去,“後來,我就跟了我師父,學醫,學草藥。我二十五歲的時候,師父又收了個弟子,他比我小十歲,可是他比我聰明地多,我用了十年才學會的東西,他隻用了兩年便全部都學會了。五年之後,師父死了。”

何大夫說到這裏,又是好久沒有說話,直到銅水壺裏的水燒開了,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他便走過去,將水壺提著,把滾燙的水直接衝入裝了龍鱗參的竹杯中。

竹杯上騰出熱氣,嫋嫋上升的熱氣慢慢彌散在空氣中,屋中眾多的藥草氣味有多添了一種。何大夫把竹杯放在李小蕙麵前,麵無表情地道:“把這個喝掉,裏麵的東西也都吃掉,就沒事了。”

“就這麽簡單?”李小蕙不可置信地看著何大夫,又看了看自己麵前的那個竹杯子,熱氣彌漫中杯子裏被切碎的龍鱗參漂浮著上上下下,竹杯受到熱水的浸潤,散發出一股新鮮竹葉的清香,就連杯中的水,都隱隱約約湧動著一種淡淡的綠色。

“龍鱗參,龍鱗蟲。”何大夫痛苦地閉上眼睛,搖了搖頭,又睜開眼睛,對李小蕙道:“喝下去,就沒事了。”何大夫看著那個隱隱發出綠色光澤的杯子,他的眼神似乎是帶著幾許希翼,卻又帶著更多的痛苦,他的嘴唇顫抖著,似乎是有話要說,但是他卻緊緊地咬著牙,不肯讓隻言片語從他的口中泄露出來。

他那雙被草藥熏地變色的手緊緊交叉握著,指甲緊緊摳著手背,直到在手背上摳出血來,他也沒有放鬆。他的手腕胳膊以及肩膀以古怪地角度扭曲著,他的整個身體都在發抖,他又將身體繃緊,想要抑製這種顫抖,但是卻顯得他更加緊張或是害怕了。

如果這個時候,李小蕙還能麵不改色地將那一杯龍鱗參茶喝下去,那她不是神經大條,就是太過遲鈍。

看著那杯熱氣騰騰的龍鱗參茶,李小蕙堅決不碰,她看著一直低著頭的何大夫,道:“若我不信您,今日就不會來,所以,我也希望您能相信我。”

何大夫渾身重重地抖了一下,他忽然仰天長歎一聲,接著用雙手捂著臉,過了一會兒,他放下手,抬起頭,臉上已經十分平靜,亦或者說,他臉上是釋然。

何大夫起身,從犄角旮旯裏掏出一個陳舊且滿是灰塵的盒子,放在李小蕙麵前,打開。“李姑娘且看,讓你中毒的,是不是這種蟲子。”

盒子裏是一隻脫了水已經皺縮成扁扁一條的蟲子,有些像是蟬蛻,灰蒙蒙的,看著很惡心。李小蕙隻探頭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了。

“我不知道。”李小蕙老實地搖了搖頭,道:“我沒有看清楚咬我的蟲子是什麽樣子的,因為當時是晚上。”李小蕙想到有可能就是如此惡心的蟲子咬過她,有些汗毛倒豎。心中如此想著,身子便自然而然向後讓了讓。

何大夫似乎看出了李小蕙的懼怕,他將那個陳舊的盒子關上,拍了拍盒子上的塵土,陳年的舊事也便隨著盒子上漫起的塵土一起展開。

何大夫的師父是個總有奇思怪想的人,他不滿足於他的師父傳給他的那些藥理,總是想著琢磨新的東西,醫術中有的藥草,他未曾見過的要尋找,要栽培,醫術中沒有見過的東西,他奇思妙想地,也要弄出個頭緒來。

所以他走遍了大江南北,但凡能看到的藥草他都要采來,但凡能搜羅到的醫書,他都要看。

可是這樣他還是覺得不夠,他想,醫書上記載的都是別人的發明,他要自己配置出一味奇藥來。

於是他就這麽試,倒也真的配出不少能救人性命的藥方。

可惜他的好奇心也太重了,藥草還不夠,他聽說苗疆有蠱術,覺得好奇,就去學。他的運氣也好,倒也真的讓他找到了,不是苗疆,而是在中原,他找到了會蠱毒的人,而且以醫術作為交換,學到了對方的蠱術。

人有些好奇心總是好的,但是這好奇心過度,就容易好心變壞事了。何大夫的師父學會了蠱術之後,整天心心念念地便是將蠱術和醫術相結合,整日將自己關在屋子裏,與蠱蟲打交道,人都有些變得神神秘秘的。

說至此處,何大夫瞪大了眼睛,望著掛滿了各種藥草的牆壁,臉上全是驚恐的模樣。

“後來呢?”李小蕙見何大夫久久不再講下去,便主動詢問。

“後來,後來。”何大夫費力地吞下一口唾液,道:“後來,師父用自己的鮮血做引,來喂養蠱蟲。師父自己平時就常常品嚐百草,他用自己的鮮血哺喂蠱蟲的時候,更是加意吃了不少藥草,後來,那蟲子慢慢養大了,模樣和別的任何一種蟲子都不一樣,我很害怕,師父卻很高興。有一天夜裏,下了大雪,我聽到師父房中有些聲音,但是因為困乏,便未曾去查看,第二天,師父遲遲不出來,我推門去看,師父躺在地上,已經死了多時,而他屋中大部分的醫書都不見了,他用鮮血養出來的蠱蟲也不見了。同時,小師弟也不見了。”

何大夫用**的手指費力地重新打開那個古舊的盒子,道:“我隻在師父的心口上發現了這個,我查看過,雪地裏的腳印隻有一個人的,那就是小師弟的。我跟著雪地中的腳印找了很遠,但是那腳印消失在懸崖邊兒上,從此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小師弟。”

何大夫像是透不過氣一樣,他用力攥著胸口的衣服,大口喘著氣,過了好久,才道:“因為那蠱蟲身上有細細的鱗片,所以師父為其取名龍鱗蟲,而當初,師父也說過,若被這蟲子咬了,後果不堪設想,他用整隻的人參和幾十種藥材一起熬製,說要配一種解藥,叫龍鱗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