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穿出個死嬰

人倒黴的時候,喝冷水都塞牙,但要是倒黴到喝一口冷水就被噎死,恐怕也隻有李小蕙這獨一份兒,也實在是運氣糟糕到了極點,點兒背的很。

李小蕙覺得自己的黃曆上關於今日那一欄,一定寫著諸事不宜,躺在床上睡覺都有可能被掉下來的掛燈砸死一類,不然她怎麽會因為一口冰水,就被嗆死了呢?李小蕙記得那一杯冷水她隻喝了一口,水進了氣管,自己咳嗽地天昏地暗,頭一昏,接著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可是當她醒過來的時候,身邊的情景讓她驚駭地差點再背過氣去。

這些能嚇死人的東西包括——她身上大灘大灘的鮮血、她身下躺著的那張古色古香的床、床前低垂的帷幔、大的看不到邊兒的屋子、還有彌漫在空氣中和這間華麗屋子多少有些不匹配的那淡淡的血腥味兒。

不過這一切都比不上李小蕙支起身體看到的那樣東西嚇人,李小蕙隻覺得自己的肚子裏有一種空落落的痛,像是缺了點什麽,而兩腿間卻是冰涼一片。這種感覺讓她很不安,也很不舒服,雖然感覺身上沒什麽力氣,李小蕙還是撐起了身體向自己下身張望了一眼,也就是這一眼,就讓她當場懵了。

李小蕙看到在自己的兩腿間那一灘灘的血跡中,有一個肉色的大團,那個團有腦袋有胳膊有腿,雖然被血汙地不成樣子,但李小蕙還是看得出來,那是個快要足月的嬰兒。

被水嗆了一下,就會做這麽稀奇古怪的夢?李小蕙哪兒經曆過生孩子這樣的事情?別說生,就是看別人生也沒看過啊!若不是學過的那些生理衛生科,她恐怕都認不出這是什麽東西。

李小蕙多多少少有些暈血,方才一醒來便聞到滿屋子的血腥味兒,早已經感到有些惡心頭暈,再看到這般血淋淋的真實場景,李小蕙一下子便覺得身上力氣都泄空了,雙臂一軟,癱倒在床,魂遊天外。

不過這一次她倒是沒徹底失去意識,半醒半夢之間,李小蕙不斷地對自己說,我這是在做夢,我是在做夢,醒來就好,隻要醒來就好!做了惡夢,醒過來就不會有事,可是她已經對自己暗示了這麽久,為什麽睜開眼,看到的還是幔帳低垂滿榻鮮血的情景?

夜路走多了,難免會遇鬼,穿越小說看多了,自己也會穿越麽?

蒼天啊,天底下那麽多巴巴望著盼著能穿越到唐宋明清的家夥,你不管,為什麽偏要選中我?選中我也就罷了,為什麽別人穿越來都是榮華富貴,一睜眼就能看到美男子,而我一睜眼看到的卻是個不知死活鮮血淋淋的小嬰兒?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穿越也見過,可是穿到人家產床上,這可不常見。

李小蕙現在是滿腹的無奈,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躺的久了,身體有些木,李小蕙下意識地便想翻轉一下身體,誰知剛剛一動,背後便是一陣鑽心的痛,讓她忍不住“哎呀”一聲喊出來。

這麽一出聲,引出了一個人,一個膚色白淨的中年男子走到李小蕙,伸手放在她鼻下。

李小蕙雖然身上難受,但是此刻早已經醒來,神智還算清醒,眼前的怪異她倒也看得出一二來,況且又不明就裏,心中慌亂不知要如何應對,便有意閉了眼睛裝睡,想看看還會發生什麽事情。

那膚色白淨的中年男子將手指放在李小蕙鼻下的時候,李小蕙甚至故意放緩了呼吸,一呼一吸極是輕微。

過了一會兒,李小蕙隻覺放在鼻端的手指沒了,卻代之以毛茸茸的一個東西,弄得她癢得很,忍不住一個噴嚏打出來。李小蕙知道是裝不下去了,便睜開眼睛看了那白淨男子一眼,此刻一片羽毛正飄飄揚揚,從空中落下,落在李小蕙胸口上。原來方才惹得她鼻端癢癢的罪魁禍首,便是這跟羽毛。

李小蕙忽然想起來,方才自己撐起身子看的時候,下身可是赤裸的,什麽都沒穿,這可不都被人看了去?急忙抓了被子想要遮蔽身體,沒想到這麽微微一動,後背又是一陣劇痛難忍,那傷被這麽一扯,徹底爆發了,一陣陣痛連著筋牽著骨,微小的動作都能引起巨大的疼痛。

李小蕙的眼淚當場就湧了出來,她怎麽會這麽倒黴!被一杯水噎死,剛醒過來,就要受這樣的罪?難道是她不小心得罪了閻王爺麽?

那白淨的中年男子對李小蕙的痛苦一點都不在意,反倒是頗為驚異地道:“咦?居然還活著?命真大!”說著,便要去看李小蕙雙腿間那一團血肉。

李小蕙雖然痛的難受,但總還清醒著,她又沒穿褲子,又沒蓋著被子,那男子要這般看她,她如何能允許?掙紮著伸出手便要推那男子,不許他靠近。這麽一伸手,李小蕙才發覺,她不光是脊背痛的難忍,而且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手剛抬起來,便無力地落下去了。

“你,你幹嘛!”李小蕙張口說道,入耳的聲音卻是嘶啞幹燥,隻能聽到啞啞的音節。

那白淨的中年男子捅了捅還連在李小蕙身上的那團血肉,好在過分的舉動僅此而已,沒有再更進一步。

“主子,孩子早死了。”那白淨男子這般說完,便轉身退下。

安靜的宮殿裏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到,李小蕙感覺自己似乎被一個巨大的黑洞漸漸吞噬了,一個由痛所組成的黑洞,一點一點將她扯離了這個世界。帷幔後本就顯得有些空落的屋子,此刻變成了巨大的,漫無邊際的漩渦,而她正自被拉著向漩渦最深處墜落。

李小蕙現在更無法弄明白自己這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中,鼻中口中都是血腥的味道,讓人惡心,胃中的酸水兒胃液一刻不停地向上湧,李小蕙卻連爬起來吐掉的力氣都沒有,隻能任由那些惡心的**從嘴角流淌出來,沿著臉頰落下。

渾身上下都是粘膩的觸感,等到痛處漸漸變得有些麻木,這種惡心的觸感更讓李小蕙覺得一刻也無法忍受下去。

就在李小蕙以為自己要這麽空等下去的時候,她卻聽到了腳步聲,有人來到她身邊,為她清理身體,取下那些沾滿血跡的被褥,換上幹淨溫暖的。雙腿間那塊血肉也被取走了,將那團血肉取走的時候,李小蕙支撐著睜開眼睛看了一眼。

第一次看那團東西的時候,李小蕙是處在震驚之中的,並沒有看的很清楚。而這一次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的的確確是個已經發育完全的胎兒,小小的鼻子眼睛眉毛嘴巴都皺在一起,像是個小老頭,它一點也不好看,蒼白地,皺皺巴巴地,身上還沾著糞便和血跡,整個身體都蜷縮起來,看上去難看之極。可李小蕙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卻衝著那個已經失去了生命的軀殼哭了起來。

這也許便是人的本能,按理說,李小蕙現在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對那一團血肉更是沒有絲毫感情可言,可就是因為這一團東西是從她身上取走了,這便讓李小蕙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那些為李小蕙清理身體的人見她哭泣,忙不迭用一塊髒汙了的布包裹起那團血肉,匆匆離去。

奇怪的另外一種人生便以這樣一種絕對算不上風光的方式在李小蕙身上展開,李小蕙發現,自己不僅換了生活的時代,而且連身體也換做了另外一具,是絕對的“靈魂穿”。

李小蕙更是發覺到,自己的這個身體,並不僅僅是因為生產而耗盡了氣力,這具身體的後背和臂膀上,有很重的瘀傷,像是挨了打一般。

李小蕙現在的這具身體,大概隻有十六七歲的年齡,骨骼纖弱,身形瘦小,因為臥病在床的關係,更顯虛弱。這樣的年齡生產,危險性自然很大,放在沒有剖腹產手術的古代,弄個一屍兩命也不奇怪。

恐怕是這具身體的主人正在大腹便便即將生產的當口,不知為何,被人狠狠地打了一頓,還沒有完全發育成熟的身體,承擔孕育已經很是為難,又遭此厄運,雖然拚盡全力生下了孩子,那孩子卻早已經胎死腹中了。而這身體的主人,怕是也因為傷重加上生產艱難失血過多,而魂歸天外。

於是李小蕙這麽個倒黴的家夥,在被一口水噎死之後,又附身到了這麽一具傷痕累累的身體。

她還能回得去麽?這是李小蕙最關心的問題,一個人對從小生長的環境是有很深的依賴和眷戀的,雖然現代生活環境不好,汙染嚴重,競爭激烈,人口超標,壓力巨大,但是在現代,有李小蕙的親人,有她的朋友,有她熟悉的一切。

可是現在呢?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陌生而糟糕的處境,這一切完全沒有李小蕙在小說中看過的那些美好。身體上的病痛,周圍人的冷漠,更是讓她感覺不到一點點溫暖。雖然照顧她的人算的上是細致入微,卻沒有一個肯和她說話,就算李小蕙主動搭話,對方也是一臉避之唯恐不及的驚恐神態。

現實的冷漠,讓李小蕙愈加思念起曾今的生活,思念起自己的父母親人朋友來。從前就那樣一日日生活著,從來不曾覺得什麽東西珍貴,但是一旦失去了,便想起來,自已從前生病,母親都會守在榻前,噓寒問暖,一直等到自己的身體痊愈,母親卻已經憔悴了許多。而眼下,那些人雖然對自己的照顧很好,但那明顯就是出於某人的命令,而非誠心實意的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