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花濺有淚

至今還忘不掉荀墨的背叛。

但為什麽當他從自己眼前倒下的時候覺得快要窒息?然後心中充滿了恨意——

瓔珞。

或許覺得他不該死於瓔珞的手。為什麽不能讓我持有最後的念想?

我並不想恨你。我的瓔珞。原諒我的任性。

……

暮色開始四合,黑暗漸漸覆蓋了那一片純白的雪色,大地逐漸變得昏暗,隻有那星星點點得光亮照耀著大地,雪地上得火光顯得格外醒目。

雪地上的兩人互相僵持著,誰也不肯先動一步。夜,靜的可怕。沉默著的死寂的一片,這種沉默,讓人窒息。隻剩下北風呼嘯的聲音,打得樹枝吱呀作響。

她將劍尖抵住了他的胸口,一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真的會痛呢……原本一位自己早已麻木,卻真切地感覺到心口在隱隱作痛。

——這是她地宿命吧!一生本該如此。她不想掙紮,她放棄了掙紮。她沒有勇氣去改變、去掙脫、去反抗!是啊……又能做些什麽呢?我們隻是命運齒輪上的一個微小的零件而已,一廂情願罷了!隻能默默地承受,已經沒有力量去反抗……降服了吧?!

“夠了。”一個聲音打破了深夜的寧靜。語氣如此淡然,毫不在乎的樣子。“悠靜,不要再猶豫了。動手吧。”這是盲人琴師的話,話裏蘊藏著一份堅定、執著和……無奈。

“……”沒有聽到那紅衣女子的回答,終歸還是沉默。

“你應該殺了我。你必須這麽做!難道你不想為‘那個人’報仇了麽?”盲人琴師道。

紅衣女子的臉瞬間變得慘白,瞳孔開始收縮。是他!若不是親眼看見他將一根細絲般的琴弦貫穿了“那個人”的心口,若不是親眼看見“那個人”和另一個女子在一起……她絕對不會相信,寧死都不會相信!她寧可相信這是兩個人表演的一出謊言……心口還在痛,還在滴血,破碎般的疼痛。她再也承受不了這麽多的背叛的痛苦,她已經站在了崩潰的邊緣,下一秒就會跌落深淵,粉身碎骨!

沒有人可以救她……那是她咎由自取……此刻已經沒有人救得了她哪……

手中得劍有些顫抖,一口腥血從她的喉嚨湧了出來。吐出了一口鮮血,血,染紅了大地,染紅了盲人琴師雪白的衣衫。

她慘然一笑,顯得有些淒美:“是你、是你殺了他?”

他卻笑,抱著琴站在原地,如此鎮定,絲毫沒有臨死前的恐懼。“如你所見。”

她親眼看見的,隻是不願相信。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希望他說“不”,可是……哪怕欺騙也好……她不希望是他!

她聽見了,心破碎的聲音。“好。”她嘴裏淡淡的吐出一個字。沉默了許久,“……我成全你。”她也驚訝於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隻是下意識的,將自己心裏的話說出來罷。

“嗬。”他臉上流露出一絲苦笑。

劍尖重新指向了他的心口,這次,雙手不再顫抖。一滴淚滑過了臉頰,但是,那一刻,她卻笑著,決然的笑,笑得沒有一絲雜質。可惜,他沒有看見,他在等,等自己生命的結束。“呲——”劍插入了盲人琴師得身體,鮮血瘋狂地溢出。同時,盲人琴師手中的琴的弦突然間斷了,琴顫抖了,有一個聲音,在耳邊無力地啜泣。

琴,哭了。

她放開了手,含著淚拂袖而去。

鮮血,染紅了衣衫。再也不顧胸前傳來的劇烈的疼痛感,他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她畢竟還是在乎自己的啊!在長劍刺向心口的一霎間,她極力掙紮了一下,使原本致命的一劍改變了它的方向,隻是刺入了離心口約2寸的位置。他慢慢將劍拔出,“哇——”的吐出一口鮮血。此時他的心,是喜悅的,那種解脫的喜悅。

她極力地跑著,不管跑了多遠。她隻想擺脫,擺脫這個令人痛苦的地方。

跑了很久,很久。直到力竭了,沒有氣力再跑下去。她癱坐在地上。

她隻想,就此沉淪。剩下的,不過是她的軀殼罷了,留下作甚?

絢麗的舞池,醉人的香氣,動人的歌聲,華麗的舞姿。

妖豔的紅,把大廳裝扮得如此美麗。到處彌漫著腐濁的氣息。歡笑聲,叫喧聲,吆喝聲,醉歌聲,連成一片,好不熱鬧。

可是,在這喧鬧的堂子裏,卻有意無意的夾雜著一絲憂愁?是誰,在這月圓之夜發出了哀歎?是誰,在這歡快之時如此的悲傷?

是誰啊……正用一隻蒼白的手,把人們一個個推向死亡的深淵?是誰啊……操縱了這一切,讓我們隻能像木偶一樣盲目地服從?是誰嗬?

喧鬧著,叫嚷著。歌聲,呼喊聲,叫好聲,連成了一片。到處充滿著腐濁的氣息。

“呲——”琴弦斷裂的聲音。

沒有人注意到,在喧鬧的大廳的一角,一個身穿白衣的盲人琴師,把玩著手中的琴,毫不在意大廳裏所發生的一切。但是當他“聽”見“那個人”的名字的時候,還是不禁地一愣。琴弦斷了。他撫摸著斷了弦的琴,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

他看不見,他的世界是真正的寧靜,黑暗的寧靜。但是他感覺到了,她終歸還是來了。

大廳裏寧靜了,剛才的喧鬧都消失了般。大家屏息看著,等待著那傳說中的絕色女子。

華麗的大廳裏,嬌豔紅色的花瓣從空中撒下。撒在了人們的肩上、手心裏,地上,階梯上,轉而消失了,隻留下花的影子。

一個紅色身影飄然落地。

震驚!如果絕美的容貌、勾起人們無數的幻想。

“瓔珞。”她在叫那個人的名字,語氣帶了幾分驚喜和憂傷。他聽不到,但是他感受得到,是她!

下麵的人麵麵相靚。

“你來了。”她輕聲道。但眼裏有著難以掩飾的喜悅。

“恩。”他的感覺,比耳朵更敏銳。

全場鴉雀無聲。

“靜。跟我走好不好?”盲人琴師突然道。

空氣冰冷到了極點,所有人等待她的回答。

“不——她不會跟你走的,她是我的。”一個柔美的聲音響起。尋聲望去,是一個藍發的俊美少年,他笑著,笑裏蘊藏著嘲諷的意味。“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麽帶走她……”盲人琴師卻毫不理會,仿佛沒有“聽”到似的。“靜。跟我走好不好?”他重複了一遍。

然而,卻沒有“聽”到她的回答。

藍發少年看到對方“無視”自己的存在,有些怒了。上前去抓住了悠靜的手腕,道:“靜姑娘,我不會讓你離開我,你隻是我的!答應我,你的心裏隻有我……”話音未落,隻見藍發少年的衣服上多了幾道血痕,藍發少年發出了連綿不斷的慘叫聲,不得不把手從悠靜手腕上挪開。

“拿開你的髒手,你不配碰她。”瓔珞冷冷的道,麵無表情。

悠靜皺了皺眉,無奈地搖頭。扶去了藍色少年在她袖上留下的痕跡。

“靜。跟我走吧!離開這個齷齪之地,忘了從前,好不好?……你還在恨麽?恨我殺了他?嗬。那是他該死呀!原本還以為唯有他可以給你幸福……是我錯了,我不該把你讓給他——可笑啊,若真知道如此負你,我決不會就此放棄!絕不!”

真能忘了麽?錯的是他啊……若不是他的絕望,她怎會墮落到如此地步!若不是他的懦弱,她怎會流淚到心碎!若不是他的放棄,她怎會和那個人在一起!若不是他的“不在乎”,她怎會變得如此狼狽!

“錯?你認為一句‘對不起’就有用了麽?嗬。你把我花悠靜想得太單純了。既然我選擇了這一步,自然沒有回頭的道路。我不希望自己像一個禮物一樣,喜歡就被占有,不喜歡就被拋棄……瓔珞殿下,您恐怕看高了我了,我隻是一介風塵女子,怎受得起您得‘關愛’?我有自己選擇的路,也希望您,能夠……放過我!”

他不語。隻是笑,毫無忌憚地笑。不理會周圍的人送來的冷眼和怒罵。

“可笑!”悠靜笑了,笑裏蘊含著苦澀的味道。“錯的不是你啊……是我!是我太愚蠢罷!以前是我一廂情願呀……在我落寞的時候,曾經還希望你來救我……哈哈……我真的錯了。我不怪他,也不恨你……怪隻怪我自己太一廂情願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早已在我心裏死去!哈,最後什麽也沒得到,夠了吧!你還想怎樣?是讓我無奈地看你離去,痛苦地流淚,還是讓我看你假情假意,傾心於別的女子,再一手將我推開?我寧願生活在這個寂寞的城市裏,自甘墮落下去,也不要一次又一次地嚐試受到欺騙後被推向深淵地滋味!”她的心早已冰封,又何必在乎這一切?像從前一樣,愛有多少,恨有多少!

這一瞬間,那妖豔的紅色似乎褪去了顏色,那花兒美麗的花瓣變得枯萎,悠靜的心再苦苦掙紮,隻剩下那一絲餘熱,還未盡吧?荀墨啊……若不是你背叛了我,我又怎會知道自己一直身處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全然不知外麵世界的黑暗和險惡?現在才知道,從前的自己是多麽的幼稚,竟然還幻想著美滿幸福的生活!

盲人琴師緩緩閉上了眼睛。真是這樣麽?竟然那麽恨啊……苦苦等待和尋找了百年之久,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結果。真的錯了……可是,後悔還來得及麽?曾經擁有的不珍惜,直到失去之後才覺得珍貴。恨啊……若早知這樣的結果,定會牢牢抓住她的心,決不讓它白白流失;定會好好珍惜,決不讓它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