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提前來臨的冬季
我和海風從金山海灘回來後，我們的感情迅速升溫，幾乎到了如膠似漆的地步，除了一如既往的每周兩封通信外，網絡QQ聊天也漸漸成了我們生活中的一部分。而每個雙休日，我們都會相約見麵——雖然見麵的主題基本上不脫諸如逛街、吃飯、看電影、遊公園等等俗套，不過我們卻樂此不疲。
其間，海風在給我的一封來信上寫過一首詩，說是仿照我寫的那首“愛在心頭口難開”的藏字詩寫的——
“愛河滔滔難涉水，
諸君踴躍頭不回。
撒盡萬金求一醉，
忙碌終年所為誰？
青鳥殷勤當見歸，
我心癡癡亦無罪，
蠟炬成灰終不悔。”
看過之後，我感動不已，這首詩裏麵所藏的“愛君萬年當無悔”七個字猶如一杯香醇的美酒，讓我一飲而醉……不過不知道為什麽，海風寫的每首詩都略帶著些許傷感——有人說“詩通人心”，莫非表麵開朗快樂、擁有著燦爛無比的笑容的海風，內心深處竟藏著不為人知的苦楚？
既然海風的藏字詩那麽有水準，自詡為才子的我當然不能太過寒酸，因此在苦思良久後，我在給她的回信裏添了這麽一首絕句：
“固執情與愛，
遊子慕子才。
與之共偕歸，
攜手住老槐。”
和海風一樣，我在這首詩裏也藏了字，如果說海風的藏字詩交給我的是她赤裸裸的愛情，那麽我許給她的則是天長地久的誓言……
我是一個在麵包和愛情之間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愛情的人，因為我認為麵包隻要爭取就可以得到，而真正的愛情則不是光靠“爭取”就能夠擁有的……因此對我來說，隻要能和海風在一起，就算無屋遮雨也會成為一種浪漫；而隻要牽著海風的手，我就不會在乎失去全世界……
時間過得很快，在和海風不斷地交往中，我不知不覺地踏入了高三的行列。
到了高三後，我很明顯地感受到了高考的壓力，課餘時間也幾乎被繁重的學業壓榨的點滴不剩，而拜我倒數第一的英語成績所賜，我更是淪為了“猩爺”重點照顧的對象……於是，我和海風的見麵次數不可避免地變得少之又少，連帶著通信和網上的聊天也大受影響……
不過即使這樣，我還是堅持在“猩爺”的英語課上給海風寫信的習慣——雖然這學期“猩爺”上課時對我特別注意，不過在我引入了“地道戰”的戰術思想後，靠著在桌肚內的暗箱操作，倒也是屢試不爽，而且不知道是因為我的偽裝工夫做得實在地道還是因為“猩爺”他老人家“老眼昏花”的緣故，我竟然屢屢由於“上課認真聽講”等原因而受到了“猩爺”的點名表揚……
可能海風也因為高考的壓力而變得特別忙，我給她的信她已經兩個星期沒有回了……準確的說，在這兩個星期內她根本就是音訊全無，不但沒有回我的信，網絡QQ上也完全不見她的身影，而打電話到她家則不是沒人接聽就是他父母接的，然後我心裏一緊張立馬給掛斷了……海風應該不會出什麽事情吧？我忍不住這樣擔心起來，甚至決定如果再聯絡不到她，那就去她的學校找她。隱隱間，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個星期六，我循例去網吧上了會兒網，想看看海風有沒有在線，沒想到我的QQ剛一上線就收到了海風發給我的一條短信息：
“破浪，明天我們見個麵吧，下午1點我在金山海灘我們一起看日出的地方等你。”
呼，總算有海風的消息了，我安心了不少，而海風的約會則更是讓我喜上眉梢，正想回複她卻發現原來她並不在線……看樣子，這條短信息應該是海風在我沒上線的時候發給我的——我看了看她發短信的時間，竟隻比我早了半小時……唉，還真是不湊巧啊。
雖然沒碰上海風讓我有點失望，但想到明天就能看到她了時還是讓我心情愉悅了起來——不過我覺得有點奇怪，海風既然想約我，怎麽會僅僅在QQ上留個短信而已呢？萬一我今天沒來上網的話，那豈不是就此錯過了？
*****
星期天下午，我如約來到了金山海灘。
10月裏秋高氣爽的天氣讓我心情很不錯，尤其愈是接近海風約我的地方，我的心情就愈加開懷。遠遠的，我已經看到海風正俏立在我和她上次看日出的地方眺望著大海，然而讓我的好心情突然變壞了的是——在她的旁邊，有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和她並肩而立，而且他的右手還扶著她的肩頭……
我有點不知所措，海風旁邊的那個人是誰？為什麽他們會如此親密？海風約我出來又為什麽要帶上他？懷揣著這些疑問，我走了過去：
“海風，我來了。”
我看到海風的肩頭顫動了一下，然後，她轉過身，卻沒有麵向我，隻是輕聲地說道：
“破浪，你終於還是來了。”
“是啊，我看到你QQ上留給我的短信息了，佳人有約，我可是雖遠必至的。”我努力裝出輕鬆的樣子，卻忍不住狠狠地打量著站在海風旁邊的男子，他戴著一副眼鏡書卷氣十足，長得也勉強夠得上個“帥”字，當然比起我還有有點距離的，隻是他胸口別著的“複旦大學”的校徽刺痛了我的眼睛，“海風，你旁邊這位是？”
“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那個教我滑旱冰的哥哥嗎？就是他——和我青梅竹馬的鄰家大哥，方凝遠。”可能是因為今天的太陽比較大吧，海風戴著一副頗為新潮的墨鏡，襯著她那一頭飄逸的長發，說不出的冷豔靚麗，隻是戴著墨鏡的海風卻讓我覺得好陌生好陌生。
“原來是鄰家大哥，”我對海風這個特別強調的詞生出了一絲戒備，“我還以為教你滑旱冰的真的是你哥哥呢。”
“從小到大我一直都是叫他凝遠哥哥的，以前也一直都把他視作我的親哥哥。”海風的聲音很輕，語氣裏帶著一種我不懂的情感。
“以前？那麽現在呢？”我感到心中一陣冰涼，語氣出奇地平靜。
“……凝遠哥哥他一直很照顧我、愛護我，幫我補習，教我滑旱冰，還常常唱歌給我聽，”海風甜美的聲音在我聽來卻異常刺耳，她用一種回憶的口吻說道，“有他在我身邊，我總是會覺得安全而又快樂，以前我還不覺得怎麽樣，可是上學期他因為忙於高考，所以陪我的時間很少，於是我開始覺得寂寞起來，然後，我就認識了你。”
海風頓了頓，又接著說下去：
“認識你之後，你給我帶來了很多快樂，我也一度以為自己喜歡上了你，然而高考結束了後，凝遠哥哥有了很多的時間陪在我身邊，終於我發現，原來……”
“夠了！”我略帶粗魯地打斷了海風，心口不可自抑地疼痛了起來，“你今天約我出來應該有一句話要說吧？直接說出來吧……”
“……我想說……對不起……”
海風咬著嘴唇輕不可聞地說出了撕碎我胸口的話語，我牽動了一下嘴角想努力擠出一個微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
“這個暑假我們不是還過得很開心的嗎？你不是還寫了一首藏字詩說愛我的嗎？為什麽突然會這樣？”
“……我隻能說，那首詩我給錯了人……”
“給錯了人嗎？”我終於笑了出來，“原來是這樣，很好，現在一切都水落石出了，很好……”
我看了看海風，又看了看站在海風旁邊的那個叫方凝遠的複旦高材生，突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可笑的小醜，巴巴地跑來就是為了聽海風的這一句“對不起”，然後我痛苦她解脫……
“我想我應該走了，”我感覺到自己不應該再留在這裏了，方凝遠那以勝利者的身份投給我的同情目光讓我很有衝上去把他閹掉的衝動，再留在這裏的話，我怕我會控製不住自己——是時候離開了，帶著一顆摔得七零八落的心，去找一個地方試著重新拚湊……
這一天雖然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晴天，但在我心裏，卻下了好大的一場雨……
在這個暖秋的日子裏，我提前進入了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