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墮城繡(十)
豔紅的葉子在秋風中刷啦啦的響著,不時從樹上飄下幾張,嘹亮的歌舞號子從山中的空地中傳來,林舒平走在珊瑚的身邊,盧鬆帶著仍然天真的笑容跟在蕭靖遠的身後,時不時撥拉一下路邊的楓葉。一行人很快就來到人聲最鼎沸的地方。
穿紅戴綠身披羽毛的巫婆們囂張的喊著聽不懂的歌謠,在一個巨大火堆的旁邊來來回回的跳著粗獷的舞蹈,“嗚拉拉拉!”在台子最上麵的巫婆搖起一個巨大的鈴鐺,嘶啞的銅鈴聲狠狠的敲打著珊瑚的心,她臉色有些蒼白,不用回頭也能感覺到身後那兩道如刺的視線。
人們圍成一個大大的圓圈在看著熱鬧,興奮的衝著那些跳舞的人指指點點。穿著官服的官員們坐在彩色的棚子下麵,滿臉通紅的相互說著什麽,美豔的女子穿著大膽的衣裳,不顧眾人鄙夷的眼神,輕輕的依偎在那些已經大腹便便的官員身邊,纖細白嫩的小手在官員的身上輕輕摩挲著,一雙哀怨的眼睛輕輕飄到珊瑚身邊。珊瑚敏感的看了看那拿著琵琶哀怨彈著的女子,淡淡看了林舒平一眼,林舒平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走了過去。
走到她的身邊,開口問到:“輕羅,你也來了?”
那女子低下頭,有些嗔怪的說到:“知道林公子肯定會來,輕羅能不過來嗎?這一來,就看到了您身邊已有佳人,輕羅又該怎麽辦呢?”
林舒平抓了抓頭,回過頭去看了看珊瑚,珊瑚沒有在意他,反倒是懶洋洋的走到樹林的旁邊就地坐了下來。蕭靖遠朝盧鬆使了個眼色,自己便朝林舒平走去。盧鬆咧開嘴笑了,坐到了珊瑚的身邊。
“季姑娘,你來落方城多久了?這可真是一個好地方啊!”
珊瑚看了看這似乎跟玉離年紀相仿的孩子,毫無戒心的笑了起來,回答到:“沒多久,你住在蕭家?蕭公子對你還好吧?”
“恩。”盧鬆輕輕應了一聲,臉上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紅暈,珊瑚一看,心裏有了數,於是便打探的開口道:“嗬嗬,蕭公子看來很疼你呐!今天這麽重要的日子都把你帶出來了!”盧鬆的臉更紅了,一下下的拔著地上的小草,珊瑚撇了撇嘴,故意小聲的嘀咕道:“你臉紅什麽?難道蕭公子會疼你一輩子?”
這句話估計是刺重了他的心事,盧鬆回過頭來狠狠的瞪著珊瑚,珊瑚無所謂的看了他一下,貌似歉意的笑了笑說到:“其實不是說什麽,隻不過這人,總是要結婚生子的不是?前幾天洛家的那個大少爺不是也成親了?”
“洛公子不一樣!”盧鬆氣憤的喊了出來,伸手一指人群,衝動的站了起來對珊瑚喊到:“你看那!”
珊瑚抬眼一望,那不遠處跟一個漂亮少年站在一起的,赫然就是洛新。
盧鬆得意的衝珊瑚挑釁般笑了笑,珊瑚也站了起來,隨意的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遠處那沉默的男子感覺到兩道探詢的視線,轉過頭去,將身邊笑靨如花的少年拉到珊瑚看不到的地方,冷漠的轉身回頭。珊瑚不屑的哼了一下,非常不厚道的打擊道:“嗬嗬,這情人就像衣裳,永遠是越新越好,你能新幾年?”
“你不要胡說!就算來了那個玉離蕭公子最喜歡的還是我!”盧鬆怒了,吼了出來。
珊瑚眼睛一閃,一下撲了過去,將少年柔軟的身子狠狠的壓到地上。如血般鮮紅的葉子打著旋飄起來,紛紛揚揚飄落在珊瑚綠色的裙子上,人們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綠色點點被掩映在紅葉中,人們捂著嘴會意的笑著走開了。
而這時的盧鬆,瞪著大眼驚訝的看著血紅著眼睛的珊瑚,紅葉上妖異的紅光在珊瑚蒼白的頰邊流動,一雙瘦而纖細的手死死糾住少年的衣矜,冷而陰狠的問到:“你說的玉離,現在怎麽樣了?”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盧鬆驚覺自己的失口,嘴硬的回答到。珊瑚用腿壓住他的胸口,冷冷的撐起身子,揚起左手,一團青綠色的霧氣開始在她掌心旋轉,薄而青白的嘴唇狠狠吐出一句話:“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是說,還是不說?”
“刷!”一支紅色的箭似乎被風驅趕著狂飛過來,精準的一下穿進盧鬆的喉嚨,“啊……”他痛苦的輕喊一聲,箭直紮進嫩白的肉中,烏黑的血從旁邊滲了出來,“有毒!”珊瑚剛反應過來,一陣寒冷的殺氣旋風般朝她直撲過來,珊瑚就地一滾,又一支紅色的箭斜斜的射進滿地的紅葉中。珊瑚心頭一驚,一探盧鬆的鼻子,已然沒了氣息,她慌忙抽出身上的小算盤,手中綠光流轉,從盧鬆大張著的口中飄出一抹白煙,迅速的凝在玉上,珊瑚咬了咬牙,難過的搖了搖頭,他的脖子已經發黑,這毒藥可不是一般的烈啊!
“刷!刷!刷!”箭像雨般直落下來,珊瑚趴著身子,艱難的輕輕閡上他的雙眼,又一咬牙,貓著身子跑向楓林深處。
而她剛剛離開,蕭靖遠輕喘著粗氣來到盧鬆已經冰冷的身體旁,冷冷的放下手中的長弓,蹲了下來,陰狠異常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柔情。舉起手來,輕輕的撫摸著那僵硬的皮膚,揉著那鮮紅依舊的嘴唇,惋惜的搖了搖頭,嘴裏呢喃到:“鬆,真想再聽你說說話……”
說罷站了起來,參天的楓樹直聳天際,地上軟軟的落葉偶爾會被風揚起,他突然高聲唱了起來,喉結一下一下的顫動,粗獷的聲音悲傷的音調和聽不懂的詞句在山邊回蕩,本來清爽鮮紅的楓林中彌漫起了妖異的煙霧,不祥的氣息襲來,一隻輕身白嘴,身上帶著紅斑紋的單腿白鶴輕輕落到他的身前。
蕭靖遠伸過手去輕輕摸了摸它的腦袋,那怪異的大鳥溫順的依偎在他的身邊,蕭靖遠異常溫柔的說到:“畢方,去,把這座山燒了。等回來了把那著特別好的人也全燒了,看得我煩。乖……”
那被叫做畢方的大鳥得令般高高昂起了小小的頭顱,張揚的喊了幾聲,一雙小小的眼睛發出興奮的紅光,一下展開巨大的翅膀,一條單單的長腿猛的向上一收,盤旋著飛向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