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2章

10包子臉就該被捏

第二天我頂著兩隻黑眼圈,臉色蒼白,神情萎頓,幽靈一樣在屋子裏晃來晃去,嚇得丫頭們走路都貼牆。

這些日子我長得胖了些高了些,以前有些衣服就不能穿了,裁雲都收拾好送去秋素商那裏,準備改改給小丫頭們穿,或是捐出去給窮人家。回來的時候她笑著道:“咱家來客人了。”

畫紋道:“什麽客人?又是那些官家老爺、商人大賈來探望老爺麽?”

裁雲笑道:“這回是二少的客人。”

鏤月眼睛一亮:“難道是二少在江湖上結交的朋友?”

裁雲道:“正是。”

畫紋急忙問道:“是什麽樣的人?”

裁雲道:“是兩位公子一位姑娘,那位姑娘生得可真美……”

鏤月搶著道:“有見夏美麽?有書桐美麽?”

裁雲白她一眼:“哪能人人都長得像她倆那樣好看啊。”

畫紋道:“那兩位公子呢,長什麽樣子?”

裁雲道:“一位姓丁的公子,和四少差不多年紀,長得有些像五少的品格,不過可不像五少那麽古怪,他挺活潑的,挺愛講話。就是動不動瞪起眼睛來,像要打架的樣子。另一位姓沈,個子高高的瘦瘦的,臉上總帶著笑,看起來脾氣可好了。當然,他們長得都沒有咱家少爺們好看,不過,也算不錯了。”

鏤月還惦記著那個姑娘,追問道:“那姑娘到底長什麽樣子?”

裁雲想了想,道:“她姓溫,好像是叫溫暖,十八九歲的年紀吧。穿一件火紅火紅的騎馬裝,說話聲音很響亮,看起來不太知禮。或許他們江湖上的女子就那樣子吧。不過生得可真是好看。”又對我道:“二少請姑娘去陪溫姑娘說說話呢。”

我懶懶地道:“不想去。”

裁雲道:“那我回了二少去。”

畫紋忙道:“我去回話。”

鏤月道:“我也去。”

裁雲笑道:“這有什麽好爭的,不就是幾個江湖人嘛,值得你倆搶著去看?別讓人家以為咱家的丫頭都是沒見過世麵的。”

鏤月笑道:“我們就是沒見過世麵的,這回去見見,不行嗎?”說著拉了畫紋出去了。

我抱著阿不趴在桌子上,看那隻永動機似的小鳥點頭喝水。要是在以前,一聽到“江湖”兩個字,我早就跑出去了。對於看著金庸古龍長大的我來說,江湖是多麽充滿夢幻色彩和富有吸引力的詞語啊。可是現在,對不起,本姑娘心情不好。別說是三個江湖兒女,就是把小李飛刀請到我麵前來,我都沒精神搭理他。——當然他可能更沒精神搭理我。

半晌,畫紋和鏤月兩個嘻嘻哈哈地回來了,一進屋鏤月就笑著道:“那個溫姑娘可真有意思,我們一進去,可能是看著畫紋年紀小,就把畫紋當成是姑娘了,連忙過來拉著手說:‘早聽說嬰姑娘身體不太好,可是今天見了,原來嬰姑娘這麽有朝氣的。’”

畫紋笑得直揉肚子,裁雲也撐不住笑了,道:“那豈不是很尷尬?”

鏤月道:“我們倒覺得不好意思來著,可是一聽說畫紋隻是個丫頭,那溫姑娘卻也沒在意,反而笑著自嘲。又對二少說:‘想不到你家的丫頭都長得這麽如花似玉的,真不知道嬰姑娘要有多美了。’大家哈哈一笑也就過去了。”

我微微冷笑,真是要讓那位溫暖溫姑娘失望了,本姑娘現在的模樣還真沒法跟這些丫頭比,我是醜小鴨一隻,永遠也變不成白天鵝。

忽聽外麵小螢火蟲的聲音,好像在和繭兒說著什麽,我揚聲道:“讓他進來吧。”

小螢火蟲進來,道:“七少不方便走路,讓我過來問姑娘一聲,要不要去一天院賞花。”

“什麽花?”

“就是前日蘇三公子送的那兩盆名種牡丹。”

花有什麽可賞的,讓我賞賞美人還差不多。我撇撇嘴,看著小螢火蟲那張包子臉,向他勾勾手指,有氣無力地道:“走近些。”

小螢火蟲不明所以,上前幾步。

“再近些。好,把頭低下來。”

我突然伸出兩手,捏住小螢火蟲的肉嘟嘟的雙頰,用力捏,用力捏。小螢火蟲大吃一驚:“啊啊啊——”

待我放開手,小螢火蟲倒退幾步,用手捂著臉落荒而逃。裁雲三人已經呆住了,見我站起來伸懶腰,不由得齊齊後退到牆角,畫紋更是用手握住臉,生怕我也把她拽過來捏上一回。

唉,心情好些了。果然,有些時候隻有讓別人感到痛苦自己才會得快樂。顛撲不破的真理啊。

小丫頭們我自然不會去捏,惹哭她們隻會讓我不知所措,況且女孩子的臉蛋比什麽都重要,哪能隨便破壞呢。所以,小書僮們,你們倒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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滌俗堂門前。

“啊!!!!”鋪宣的慘叫聲嚇得掛在廊下鳥籠裏的畫眉都不安地亂撞,翅膀撲撲簌簌地亂拍一氣。

我拍拍手便走,留下鋪宣一臉驚恐地跌坐在滌俗堂門口的石階上,巧篆兒從房裏慌慌張張地出來探問:“出什麽事了,叫得那麽淒慘?”

我回頭一看,鋪宣正伸出顫抖的手指著我,見我回頭,他忙連滾帶爬地跑進房去,剩下不明所以的巧篆兒站在那裏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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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沫居的書房。

“姑娘,你、你想幹嘛?”藥泉一步一步後退,緊張地看著逼上前來的我。

退啊,退到牆邊了,我看你再退。有本事退到牆裏頭去。我捏,我捏,我捏捏捏。

施暴的感覺真爽啊。

心情又好了三分,我滿意地欣賞著在藥泉臉上留下的紅紅的指痕,抓起一旁書桌上的筆,在徹底石化的藥泉臉上留下幾個字:“陳嬰到此一遊。”字是難看了點,意思表達清楚了就好。

擲筆而去,出門還要大笑三聲。腦中驀地浮出李白的兩句詩來:“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好不快意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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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院旁的樹林。

“不許跑!”剛剛拈豆兒一看見我轉身就逃,看來消息傳得很快,小書僮們是人人自危了。“還敢跑?站住!再跑我就天天在你被窩裏放青蛙在你鞋裏放釘子在你衣服裏放螞蟻在你飯菜裏放蒼蠅……”

識時務者為俊傑,拈豆兒果然站住了。

我的政策是“順我者從嚴,抗拒者更嚴”,邪笑著逼過去:“拈豆兒,你還是從了吧,桀桀桀。”周星星的詭異笑聲被我發揮到極致。

拈豆兒兩行清淚委屈地流到腮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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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樓天井。

“救命呀!少爺呀!救命哪!”

我才一伸手,研墨就鬼哭狼嚎起來,陳憂火速從房裏竄了出來,向我陪笑道:“我才得了兩件小玩藝,妹妹進來看看?”

我惡狠狠地道:“把研墨借我一用。”

陳憂同情地看著研墨,試探道:“這個……不借行不行?”

“你說呢?”我兩手插腰,做母老虎狀。

陳憂連忙道:“我借,我借還不行嘛?”一邊說一邊退回房裏去,悄悄向研墨丟下一句:“忍一忍就過去了。”

“還敢搬救兵?”我按住研墨,擰向他美麗的小臉蛋,研墨哇哇大叫,在門內探頭探腦的陳憂不忍地捂住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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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直館竹林裏。

“被、被、被、被……被捏了。”端硯愕然撫著自己的臉,結結巴巴地向自己陳述事實。原來這個小家夥的毛病就是在緊張的時候會磕巴。

我惡意地道:“對,以後每日一捏,自己主動去我那裏報道,不來者,斬!”拂拂衣袖欲走。

端硯哆嗦道:“姑娘慢、慢、慢、慢、慢……走。”

“不用送啦。誒?你坐地上幹什麽?”

“我、我、我……我腿軟了。”猶豫半天之後,端硯終於大哭起來,哭聲送我出竹林。

伴著哭聲我以痞氣十足的姿態高聲吟唱:“涼風有信,秋月無邊,虧我思嬌的情緒好比度日如年,雖然我不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可是我有廣闊的胸襟加強勁的臂彎……神神氣氣神神氣氣不懂老師,辯駁最流利……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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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瀾居客廳外。

“彎腰,低頭,沒事長那麽高幹什麽?還這麽瘦,都捏不到肉,光是皮,手感不好。”我一邊數落洗毫,一邊在他臉上捏來捏去。

捏完之後還要教訓他:“以後學學小螢火蟲,多吃點,長胖了才好捏。”

我猜洗毫此刻一定在心裏發誓以後吃飯絕對不吃飽。

“小妹?”陳平站在門口不可思議地望著我,身後站著三個表情愕然的人,他們肯定是被洗毫的痛叫聲給驚動的。

洗毫委屈地叫了一聲:“少爺……”心裏大概在猶豫要不要告狀。

“王子哥哥!”我大叫一聲,快樂地撲上去抱住陳平吃豆腐,我脆弱的意誌力是抵抗不住王子的高貴氣質的。現在心情好到十分,Yeah!

陳平無奈地道:“你在玩什麽啊?把洗毫弄得直叫喚。”

我唱歌似地回答:“捏~包~子。”

陳平顯然是有聽沒有懂,也不想深究,向那三人歉然一笑:“舍妹太過頑皮,讓大家見笑了。”

在陳平的笑容的魅力下,那個年輕女子明顯地暈紅了臉,搖了搖頭。

陳平拍拍我的背,道:“這三位都是為兄的好朋友,來,認識一下。舍妹陳嬰。”

我隻好放開王子哥哥,規規矩矩地向他們行禮。

“這位是溫暖溫姑娘,丁衝丁少俠,沈拓沈少俠。”陳平一一介紹。

丁衝驚訝地上下打量我,似乎在納悶像我這麽一個麵黃肌瘦身無四兩肉的淘氣丫頭怎麽會是高貴從容的陳平的妹妹。

沈拓笑道:“令妹個性爽朗,很是可愛。”

園中的小梅花鹿一定跑到我心裏去啦,這會兒正在我心裏亂跳,讓我幾乎連氣都喘不上來了。怎麽沒人告訴我沈拓是這麽這麽這麽英俊的大帥哥啊?而且還是我最愛的單眼皮!他那治愈係的笑容也是我最沒抵抗力的!還有那寬寬的肩膀,結實的胸膛,如果依靠上去一定很舒服……雖然看小說的時候我是偏向少邪一類人物的,可是如果少俠很帥,那我也不介意當騎牆派。

我一見鍾情啦!

我急忙背轉身做深呼吸,陳平等人都好奇地看著我,待心跳平穩後,我才轉回身,向沈拓微笑著,彬彬有禮地道:“沈大哥難得來此做客,多住些日子可好?”第一要拉近關係,第二要想法把他留下來,以便他對我日久生情。

見我稱呼得如此親熱,沈拓愣了一下,微笑道:“正是要打擾府上幾日呢。”

陳平道:“沈少俠三位答應我住到老三成親之後再走,小妹你可要多替二哥陪陪溫姑娘啊。”

我端莊地微笑:“那是當然的。”誰耐煩陪她啊,我最想陪的是沈拓。

丁衝突然笑了起來,笑完自己又覺得不好意思,連連擺手,隻是不住看我。我知道他在笑什麽,是因為我變臉太快吧,剛剛還對著洗毫伸出魔爪,轉眼就纏在陳平身上裝可愛,再一轉眼又對著沈拓裝淑女……哼,那又怎樣,沒聽說過女人是善變的嗎?哪個女孩會不在自己喜歡的人麵前矜持一點啊?女孩兒的心事豈是他這個臭男生能懂的?我敢打賭他一定沒有女朋友。

我示威地向丁衝一抬下巴,給他一個蔑視的眼神。

丁衝一呆,隨即又放肆地大笑起來。

溫暖上前拉著我的手,親熱地道:“以前就常聽陳大哥提起你,聽說嬰妹妹的病都好了?這可真好,以後陳大哥再不用憂心了。”她是個漂亮的女孩子,氣質大方,身上有種親和力,很讓人喜歡。

我道:“讓溫姐姐費心了。”

溫暖一喜,輕拍我的頭,對陳平道:“嬰妹妹又懂事又文靜,怪不得陳大哥常掛在嘴邊上,果真是個惹人疼的孩子。”

唉,就算你喜歡我的王子哥哥,也不用這麽討好吧?再說,王子哥哥名草有主了,你想嫁進陳家也隻能做小。再再說,我的頭是隨便拍的嗎?以為我是小孩好拉攏啊?剛剛那點好感又被她給拍沒了,眼珠一轉,我笑嘻嘻地道:“王子哥哥,怎麽不見二嫂呢?”

溫暖臉色微變,神情頓時有些黯然。

小姑娘,愛上有家室的男人可是注定要傷心的哦。啊,上帝,原諒我的邪惡吧,穿越精神壓力大,很容易心理變態的。

陳平道:“你二嫂身子不太舒服,不便出來見客。好在溫姑娘他們能多住些日子,也不急在這一時。”

難道明妍知道有情敵來,所以氣病了?我心裏有點同情明妍了,這個時代的女人是不能阻止老公婚外戀的吧?何止是婚外戀呢,做老公的要是直接把情人娶進門,當老婆的也不能反對吧?

閑話中我才知道,原來溫暖還是出身武林名門的,越佑城溫家以暗器聞名於世,當今掌門人溫淳便是溫暖的親哥哥。而溫暖雖然才十九歲,在江湖上卻已頗有名氣,人送外號“霧飛花”。

丁衝與溫暖同齡,是溫家的遠房親戚,但卻以近身搏擊的功夫見長,特別是一套“空手入白刃”,據說能在數十人圍攻中而不傷分毫。難怪他看起來那麽瘦,而且柔軟度很好的樣子,如果他到我那個時代去,在CLUB裏跳豔舞,應該會大受女性歡迎吧?隻要他扭扭腰,再放放電……我暇想了一下。

沈拓則是丁衝的師兄,二人都是吟梅秀士韓驚夢的弟子,雖說後來韓驚夢看破紅塵當和尚去了,但是徒弟在武林中還是赫赫有名的。雖屬同門,沈拓與丁衝的武功路數卻不太一樣,他是用劍的,並以劍為號,人稱“驚雷劍”。據說這是韓驚夢早年闖蕩武林時一戰成名的兵器。

我暗自祈禱:沈拓啊沈拓,你可不要走你師父的老路,這花花世界還是大有可為的,千萬不要想不開去當和尚啊。雖然我的外在美還有待修煉,可我還有內在美呢。

這三人與陳平的相識也頗有緣份,據說兩年前陳平前往赤炎國拜訪一位大俠客,途中正遇到山賊調戲溫暖,在不明溫暖身份的情況下,我親愛的王子哥哥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趕走了那些山賊。於是溫暖便對他芳心暗許,哦,不對,原話是這樣的:“想不到能碰上陳大哥這樣俠義心腸的人,我自是盼望能與陳大哥結交。咱們江湖上兒女也沒那麽多規矩,當下我就陪陳大哥一同去了赤炎國,半路上又遇到丁衝和沈拓,丁衝還貿然和陳大哥打了一架。也是不打不相識,大家相談之下甚是對脾氣,從此就結為好友。”

我抓住了一個重點:王子哥哥是武林高手。

我果然有眼光,王子哥哥不僅帥而且有氣質,不僅有氣質而且還很溫柔,不僅溫柔而且還是武林高手,眾多優點集於一身,不崇拜你都不行啊。

鋪宣紅著小臉進來稟道:“二少,大少爺已吩咐下去,中午在萬仞閣設宴款待三位貴客。”

陳平道:“知道了。”

數道目光在鋪宣指痕清晰的臉蛋上盤旋了一陣,鋪宣幽怨地看了我一眼,恭身退下了。

一會兒,巧篆兒進來稟道:“大少奶奶安排三位貴客住在來蝶館,已經派人收拾妥了,大少奶奶那邊也撥了兩個丫頭兩個小廝過去侍候,大少奶奶說三位貴客要是有什麽事的隻管叫她們去做,千萬不要客氣。”

沈拓三人忙說:“不要太麻煩了,我們過意不去。”

陳平謙讓了一番。

再來是拈豆兒,拿了個青玉插花瓶來,說是陳棋送過來給二嫂擺著玩的。瓶身大半都鏤空了,雕刻上了精美的圖案。拈豆兒臉上也有著形跡可疑的指痕,麵對數道充滿疑問的目光,我神色坦然。

午宴時大家齊聚一堂,麵對七個小書僮臉上紅紅的指痕,丁衝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驚訝,脫口而出:“陳兄,府上的書僮是特意挑選的吧?怎麽臉上的胎記都長得差不多?”

陳平苦笑。

溫暖對陳平的情意顯然眾人都心知肚明,畢竟她是那種把心情寫在臉上的人,雖然自以為表現得落落大方,把陳平當兄長當朋友,可是誰都看得出來她的眼睛裏流露出來的是一片柔情。

這次會到陳家來,其實也是因為溫暖太過思念陳平,而強拉了沈拓和丁衝當陪客。丁衝畢竟還算是她的表哥,沈拓又是個溫柔的人,都不忍拂她的意。隻是誰都知道溫暖這段感情注定無望,因為以溫家的地位,溫淳是不可能允許妹妹嫁來做妾室的。而且聽丁衝無意中說起,江湖上其實追求溫暖的少年俠客還是大有人在的。

初次見到陳家兄弟的人,可能都會被他們的良好基因給迷惑住。七個兄弟的樣貌都生得很好,而且各有各的風采,不是不令人讚歎的。而我夾在其中,就好像鳳凰群裏站了一隻灰撲撲的禿毛小鴨子,別說旁人,連我都懷疑陳嬰不是陳鶴儒親生的。不過就此問題陳零曾向我解釋過,說我因為從小就生病,是硬生生被淘虛了身子損害了容貌,他還向我保證,隻要我多進補,還是有機會長成個小美人的。

在席上聽他們談論,我才知道原來就要嫁給陳言的顧纖塵,居然也是出身於武林世家。想到顧纖塵是顧姨娘的外甥女,我悄悄問陳零:“顧姨娘也是武林高手?”

陳零悄悄地答:“不是出生在武林世家裏就一定會武功啊。”

有道理。

“不過,顧姨娘的確會武。”

那你還廢話什麽啊?我白他一眼:“那顧姨娘怎麽會嫁給老爺子當妾呢?”

陳零咬著我耳朵道:“因為爹爹太英俊太博學太風度翩翩啊,聽說當年顧姨娘愛爹爹愛得如癡如狂,非君不嫁。而且那時候爹爹又是朝廷命官,顧家雖然是武林大豪,但也想有朝廷裏的關係做背景,所以就讓顧姨娘嫁過來嘍。”

我咬著他的耳朵道:“那王子哥哥的武功是不是顧姨娘教的?”

陳零再咬著我的耳朵道:“不是,顧家的武功是不許傳給外姓的。以前爹給我們請過師傅,後來屠先生來了,他文武雙全,我們的功夫都是跟他學的。不過,二哥在外麵還有位師傅,叫做楊無路,是太阿山莊的高手。”

我再咬著他的耳朵道:“那誰的功夫最好?咦,我看上次你們在茶樓打架,也不像有功夫的樣子啊。”

陳零道:“對付那些地痞要是用武功,會死人的嘛。功夫最好的當然是二哥,大哥不喜歡舞槍弄棒的,功夫就要弱一些。再就是五哥功夫最好。”

“那你呢?會不會輕功?就是能飛簷走壁的那種,在樹梢上用一隻腳踮著,還能踩著水麵打架的。”

陳零咕地一笑,熱氣哈在我耳朵裏癢癢的:“哪有那麽神奇啊?”

電影裏是這樣演的嘛。

“咳,老七,小妹,你們倆講什麽悄悄話呢?”陳野幹咳一聲。

我和陳零坐直了身體,吐吐舌頭笑道:“既然是悄悄話,當然不能講給你們聽啦。”

陳魚笑道:“快摸摸自己的耳朵還在不在,別是剛才被吃掉了吧。”

眾人都笑了起來,溫暖羨慕地道:“陳大哥,你們家兄弟和小妹的感情真好。”

陳零又趴在我耳朵邊兒上告訴:“聽說溫淳號稱鐵麵無私,對自己家人都不假辭色的。”

“那她父母呢?”

“早就過世啦,好像是比武的時候被殺了。”

所以說啊,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真理。

11彈弓PK

隨著陳言的婚期越來越近,府裏開始越來越忙,需要準備的東西很多,聽畫紋說抬去顧家的聘禮整整三十箱,我非常好奇裏麵裝的都是什麽。漸漸的有不知何處冒出來的親戚住下來等著觀禮,於是我常走著走著就會碰到某個七大姑八大姨的,還有個拄著拐棍的老頭子見了我就行禮,稱我為“姑姑”,嘔得我見著他的影兒就繞路而行。搞什麽,你又沒楊過年輕又沒楊過帥,“姑姑”也是隨便叫的嗎?

現在,整個府裏頭最閑的人應該就是我了。於是我理所當然的承擔起陪伴溫暖的責任,而與她在一處的丁衝、沈拓,那當然是捎帶著就見著了。

幾日相處下來,他們都已經隨著陳平的口氣親熱地叫我“小妹”了。溫暖還教了我幾招暗器上的功夫,可惜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比劃來比劃去也頂多是回現代的時候玩飛鏢能多點準頭。

不過丁衝送了我一個精巧的飛弩,隻要將特製的弩箭搭上機關,沒有內力也一樣可以射出很遠,我目前可以做到打哪兒指哪兒。但我還是對這個東西愛不釋手,央求陳魚給我做了好多弩箭,隨時練習。有了它常常會讓我有種威風八麵的錯覺,好歹這種“凶器”可不是隨時都能見到的。

陳平怕我拿著飛弩傷到人,就給我做了個彈弓,殺傷力小些。

我當然不可能像漢武帝寵愛的韓嫣那樣拿著金丸到處亂射,隻能吩咐小丫頭們在池塘挖了泥,做些泥球在太陽下曬幹後給我用,打人也挺疼,射麻雀也能把麻雀打死。但是我隻打過一隻麻雀,看到那個小東西在地上撲騰了一會兒翅膀就咽氣了,我心裏別提有多難受了。

這可是除了蒼蠅蚊子之外,我親手殺的第一個小生命啊。

我對著麻雀掉眼淚的樣子被沈拓他們看到了,當時沈拓就說:“小妹宅心仁厚,實在難得。”

丁衝那個沒心沒肺的家夥卻笑話了我好半天,還說:“打死隻麻雀你就哭,還說什麽要去闖蕩江湖呢,要是看見殺人,你還不嚇死?膽小鬼。”

他不懂,這不是膽小的問題。我承認,當泥丸射中麻雀的那一刻,我心裏特別激動特別有成就感,可是下一秒鍾看到麻雀從樹上掉下來,垂死掙紮著,那些得意洋洋的情緒就全都扇著翅膀飛走了,剩下的隻有內疚。

這樣一個活潑潑的小生命,無論它有多渺小,都有著屬於它自己的一片天地,而我又有什麽權利去結束它呢?

我忍不住問丁衝:“你殺過人嗎?”

丁衝笑道:“當然殺過。”

在他的笑容裏我看不出真假,我隻好又問:“那你殺人的時候怕不怕?”

丁衝笑道:“怕什麽?”

我道:“難道你都不會內疚的?被你殺的人,活在世上那麽多年,該留下多少他生活過的痕跡,而你就一下子把他生活的軌跡給斬斷了。而且,那是個活生生的人哪,和你一樣會說會笑會玩會鬧,他也會有親人朋友吧?殺他的時候你會不會想到,一個生命就這樣因為你的緣故而從世上消失了,這有多可怕。”

笑容從丁衝和沈拓的臉上消失了,兩人對望一眼,又低下頭看我。

丁衝道:“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時候你不殺人,就隻能被別人殺。難道那又好過嗎?你有沒有見過戰爭,那時候人的命才真叫賤,能活下來的才是強者。我沒想過太多,我隻知道我要做一個強者,做一個別人殺不了我的強者。”

我怔怔地看著他,又看看沈拓,當沈拓的臉上沒有笑容的時候,我發現他的眸子變得很冷很冷,從那雙眸子裏射出來的目光寒得叫人發抖,那是不是就叫殺氣?

溫暖抱住我,微笑道:“小妹年紀還小,她不懂那些的。”

丁衝還不放過我,道:“小妹,如果現在我要殺你,你會不會殺我?”

我呆了呆,溫暖不滿地道:“表哥,你這叫什麽問題?別嚇唬小妹。”

丁衝用手在我脖子上比劃了一下,道:“我的刀就架在你的脖子上,你怎麽辦?”

我打了個寒顫:“那你為什麽要殺我?我沒惹你呀。”

丁衝撲哧一笑,隨即又板起臉:“不為什麽,我就是想殺你。”

我苦著臉道:“打個商量好不好,你別殺我了。”

丁衝道:“不行。”

我道:“那、那我就大聲叫,叫我哥哥來救我。”

丁衝道:“不等你哥哥來,我就已經殺了你了。”

我道:“那我也沒辦法啊,你會武功我不會,你又比我強壯,你想殺我我也阻止不了啊。”

丁衝道:“假如你也能反過來殺我呢?你會不會殺?”

我道:“反正你也不會真的殺我,是不是?”

丁衝凶巴巴地道:“不是。”

嘁,拿我當小孩嚇唬啊。本姑娘隻是心軟,可不是膽小。

眼珠兒一轉,我投進沈拓懷裏,可憐兮兮地道:“沈大哥,你不會讓他殺我的,是不是?”

沈拓一呆,拍拍我的頭,柔聲道:“不會的。”又對丁衝道:“別玩過了頭,嚇唬小姑娘幹什麽。”

丁衝吐吐舌頭,不說話了。

沈拓幫我挖了個坑,我用手帕裹著那隻可憐的麻雀放下去,給它做了個小小的墳。在它墳前祈禱一番後,我抓著彈弓站了起來。

丁衝笑道:“這彈弓還玩嗎?用不用我幫你丟了它?”

我道:“玩。這回我不打鳥了,我打人。”對準丁衝疾發三顆彈丸,丁衝大笑著避開。我真是佩服他,距離這麽近他居然都能避開,看來功夫的確不弱。

…………要不就是我太弱了?

我得承認我是個偽善的家夥,因為我雖然會心疼死去的小麻雀,但是用彈弓打拈豆兒屁股的時候我可從不手軟。

經過我多次測試,發現小書僮裏反應最靈敏速度最快速的就是小螢火蟲,往往我這邊剛舉起彈弓他就已經逃得比兔子還快了。有時候我藏起來偷襲,聽到彈丸飛來的風聲,十次裏也有五次能避開。這孩子體能真好。

而反應最慢的就要屬鋪宣,我總覺得他是因為跟著我那個刻板的大哥而變笨的。

最無賴的是研墨,自從發現我的新遊戲之後,他就準備了一個厚厚的皮墊,一看到我就用繩子綁在屁股上,也不管走起路來有多難看。不過,不打屁股,我還可以打你的背啊,笨蛋。

最暴力的就是拈豆兒,他一中彈就會火冒三丈地凶我,還做了個彈弓和我對打,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其實他也就是看準我不會去告狀罷了,不然當下人的敢打主子,他是不想活了。既然我不投訴,也就沒人理會拈豆兒的以下犯上。

所以,有時候在園子裏,經過的人們可以看見我和拈豆兒相距數米,一人拿著一個彈弓,眯著眼睛瞄準,時不時的還要跳來跳去的躲閃,或是發出被擊中的慘叫聲。這時候那個路過的人最好繞路而行,免得殃及池魚。

一天下來,我倆身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有時候腦袋上都是包。

PK總是會令人燃起無窮的鬥誌,在與拈豆兒對戰的刺激下,我的彈弓技巧突飛猛進,終於可以達到指哪兒打哪兒的程度了。

在這一片火熱氣氛中,讓我久仰久仰的屠先生終於露麵了。

出乎我的意料,屠先生才三十來歲的年紀,皮膚是健康的棕色,就像剛在某個海灘上曬過太陽回來,弄得他整個人都帶著陽光的氣味。什麽?沒聞過陽光的氣味?把被子放到太陽底下去曬,晚上收回來的時候聞聞被子就知道了。

總之,屠先生是個年輕而且令人感覺溫暖的人。

因為給陳言準備婚事的緣故,哥哥們的功課暫時也沒有正常進行(我覺得多半還是他們想偷懶),隻是白日裏陳零有時候會拉著我去向屠先生請教些問題。

陳零腳傷好了之後,還是一如既往地黏人。

晚上我們去找陳憂玩,恰好看見他正坐在院子裏洗腳,一邊洗一邊還沉醉地自言自語:“我的腳怎麽就這麽好看呢?怎麽長的呢?真是雙美足啊。太得天獨厚了。”

我忍不住道:“就是,你的腳長得比臉好看多了。”想不到陳憂還有自戀的毛病。

陳憂臉上一紅:“妹妹現在走路都沒聲音的。”招呼研墨拿布來擦腳,趿上鞋子站起來。

陳零笑道:“就不進屋了,外邊涼快。”

布衣樓的院子裏有個青石圍起來的水池,裏麵隻有清水,據說是方便陳憂熱的時候下去遊泳的。我坐到池邊,脫去鞋襪,挽起褲腿,把腳伸進池水裏,一股涼意頓時透了上來。我舒服地歎了口氣,道:“我的腳怎麽就這麽好看呢?”

陳憂臉上更紅,道:“妹妹取笑了。”和陳零也坐到我旁邊來,把腳泡進水裏。

研墨送上冰鎮的果子露和西瓜,我們三個一人捧著半隻西瓜,拿勺子舀著吃。

要是有救生圈就好了,我就可以套著下水去遊一遊了,而不用隻是這麽泡泡腳而已。當個旱鴨子有時候也是挺無奈的。

“洋蔥頭啊,”我這麽叫陳憂,沒什麽意義,純粹是叫著好玩,“你說有什麽辦法在三哥成親之後還能留沈拓再住下來呢?”

陳憂道:“為什麽要留他再住下來啊?自從他們來了之後,妹妹就隻和他們玩,不和我玩了。”

陳零用腳打著水,也不說話。

“人家是客嘛,我當然要好好陪他們了。”

“那也不用天天都往來蝶館跑啊,況且當初二哥是讓你去陪溫姑娘的,你為什麽總待在沈拓身邊啊。”

“反正他們三個總在一起嘛,那我陪了沈拓不就也陪了溫暖了嗎?別說這個,我是讓你們幫我想想辦法,再留沈、嗯,再留溫暖多住些日子。”

“可是也沒道理總把人家留下來,或許他們還有別的事呢。”

“那或許以後都沒機會再見麵了……”我歎氣。

陳零突然道:“妹妹總是沈拓長沈拓短的,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陳憂大叫起來:“不會吧?”

之所以和陳憂商量,而不去找別的哥哥,就是因為他心思簡單,要是換了陳魚,一早要看破我的心思。可是,誰知道平時看來有些遲鈍的陳零,這會兒怎麽突然聰明起來啦?

我忙道:“隻是喜歡一下,有什麽不可以?”

陳憂緊張地道:“難道妹妹想嫁給沈拓?”

我一愣:“不想啊,我為什麽要嫁給他?”

陳憂也一愣:“你不是喜歡他嗎?”

“是喜歡,可是我隻想和他擁有一段浪漫的愛情,並不是想要和他結婚哪。”擁有帥哥的愛情是我的夢想,可是這並不代表我就要嫁給他永遠留在這個異世界裏呀。雖說來這邊之後我接觸到的帥哥數量質量都比我在現代的時候要高,可是這不能成為我留下來的理由。這段時間我是沒什麽作為,那是因為我還沒想到回去的辦法,可不是我已經放棄了。

陳憂和陳零的表情都很古怪,我納悶:“難道喜歡一個人就非得和他結婚嗎?有句名言說得好:不要為了一顆星星而放棄整片星空。沒聽過?還有一種說法是:不要為了一棵樹而放棄整座森林。也沒聽過?簡單說,就是不想和他結婚。”

陳憂道:“不然你想怎樣?”

我道:“做做紅顏知己也不錯啊,比朋友的感覺要多一些,比愛情的感覺要少一些。或者,轟轟烈烈地愛上一場,等到分開的時候也不會覺得遺憾。”

陳憂對陳零小聲道:“妹妹是不是發燒了?”

我掏出彈弓,對準在廊下偷聽的研墨發射了一顆,隻聽嗷的一聲,研墨飛快地跑掉了。

收起彈弓,我自言自語道:“可惜我現在的身體太小了,身材也不好,臉也不漂亮,都沒什麽吸引力,怎麽才能讓沈拓喜歡上我呢?”

以前我就常和楚重山討論我的感情問題,征求意見還在其次,主要是有個人肯聽我絮叨心情也會舒暢。有時候經過這種討論,再加上我的幻想和假設,會有種已經和喜歡的人談過戀愛的錯覺,蠻享受的。

楚重山是經常潑我冷水的,拜他所賜,我活了二十三歲才交了第一個男朋友。啊,那個人……曾經為他吃不下飯睡不好覺,莫名的心口就會疼痛起來,可是,我已經漸漸的把他忘記了嗎?

沈拓當然比他帥,也比他脾氣好,耍酷的話應該也不差到哪裏去。有沈拓在身邊,我幹嘛還要想那個對我頤指氣使的家夥啊?就算拿沈拓填空也好,雖然想法自私了些,可是戀愛的感覺把我從強大的精神壓力下拯救了出來,多麽幸運啊!能遇到一個讓我心動的人。

我威脅陳憂陳零:“你們都是男孩子,又是同一時代的人,肯定能知道沈拓喜歡什麽樣的女孩。你們得幫我,要不然我就天天纏著你們,讓你們沒時間去交女朋友。就是沒時間和小妞談情說愛。”

陳憂目瞪口呆:“妹妹,你真是越來越……粗魯了。”

陳零無所謂地用腳拍起大大的水花,道:“我又沒想找什麽紅顏知己。反正我倆總是在一起的,你纏不纏我都一樣。”

“007,你這個當哥哥的就不能為妹妹的幸福而努力嗎?洋蔥頭,你是哥哥,要對妹妹負責。妹妹有了喜歡的人,做哥哥的就應該幫她爭取到那個人,難道不是嗎?”我義正辭嚴。

陳憂撓頭道:“要不,跟二哥說,讓他跟沈拓提親?”

“白癡,你腦子裏真的是長滿了洋蔥嗎?我說過了我不想嫁給他。”

陳憂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是想和他偷情!”

我怒:“胡說!我隻是想他喜歡上我,和他牽牽小手親親小嘴,這叫偷情嗎?”

陳憂的下巴都快落到地上去了:“妹妹,女孩子可要潔身自好呀,那個牽什麽親什麽的,可不太好。既然你不想嫁他,那就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不然以後被你的夫君知道了,會被輕視的。”

我真是看錯人了,洋蔥頭怎麽這麽古板啊?還有誰能幫我呢?陳棋?嗯,他的想法總是與眾不同,或許會明白我。不過,我可不想張揚得大家都知道我在追沈拓,要不多沒麵子啊。

“你們倆可真是老古董,無聊。”我赤著腳站起來,跑去玩牆邊豎著的秋千。

陳憂和陳零在原處沒動,一邊吃西瓜一邊拍水花,好像把我剛才的話都沒放在心上似的。

我有點鬱悶,把秋千蕩得高高的。一起一落間天上的星星好像都在變化,這個時代空氣沒有汙染,星空的能見度很高,那些美麗的星星都像一伸手就能摘下來似的。

咦?怎麽忽然有烏雲來遮住了星空?我腰間一緊,身子突然一輕,被那烏雲卷出了牆外。身後傳來陳憂陳零驚怒的大叫聲,隻是幾個縱身起落,陳府的大宅便被遠遠拋在身後了。

我呆呆地看著抱著我“飛行”的那個黑衣人,腦子一時運轉不過來,這是什麽狀況?

“對不起,我好像和你不太熟?”我試探著開口,隨即被灌了一肚子冷風,咳咳,就算你輕功好,也不用跑得像飛一樣吧。

12綁匪對肉票

黑衣人也不理我,我抬手擋著嘴,免得再吃進風去,問道:“請問,這是要去哪裏?”

還不理我。

“那個……我是不是被綁架了?”

這次總算肯看我一眼了,蒙麵的黑布後傳來聲音低沉的威嚇:“閉嘴!再羅嗦就把你扔下去。”

我低頭看了看,我們正飛掠過一個個屋頂,這個高度嘛……“那你把我扔下去吧。”摔是摔不死的,雖然會有極大的可能性摔骨折,那也比被綁架強吧?

黑衣人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手上一緊,道:“別以為我會上你的當。”

這明明是你自己提議要扔我下去的,怎麽轉眼就成了我設的圈套了?好吧好吧,看在你是綁匪的份上我也就不和你爭辯了。

不一會兒黑衣人便帶著我出了城,來到城外山崖上的一個山洞裏,直到他把我放下來,我才想起來,這不是《碧血劍》裏金蛇郎君夏雪宜擄走溫儀的橋段嗎?難道曆史要重演?我有點激動。

要知道,金蛇郎君夏雪宜可是我在金庸的武俠小說裏最喜歡的一個人物,他愛憎分明、性格極端,為複仇會不擇手段,但為了愛人也會釋盡前嫌。他對溫儀愛憐有加,即使後來溫儀被利用毒害了他,他也沒有埋怨過她,他對愛人的信任實在是很多人都比不過的。雖然對於何紅藥來說夏雪宜太過絕情,可是他能那樣果斷地告訴何紅藥以前隻不過是利用她,從來沒有對她動過半點真心,這份絕決也是很令人佩服的。因為他不是像有些男人那樣三心兩意優柔寡斷,腳踏幾條船還分不清自己愛誰——比如張無忌。在遭到何紅藥百般折磨之後,他仍不肯改口,哪怕是為了活命也不肯背棄自己的愛人,在言語上都不肯讓她受一點點的委屈,更不肯吐露她的姓名地址,讓何紅藥去報複。他對溫儀的情可謂既深遠而堅定。

而且他還有一把和他一樣邪性的金蛇劍,我認為這等妖劍後來落在袁承誌手裏實在是天大的委屈,金蛇劍有靈當為之一哭。

夏雪宜這樣一個邪氣十足又情比金堅的大帥哥,雖然在《碧血劍》裏沒有正式出場過,而隻在別人的回憶裏演完了他的故事,可是他的光華足以讓他成為《碧血劍》裏真正的男主角。

在我看來,楊過不如他堅忍,胡斐不如他坦蕩,令狐衝不如他率性,郭靖不如他智慧,張無忌不如他癡情,陳家洛不如他剛毅……能與他一較高下的,或許隻有為了愛人在獄中一待就是八年的丁典。

啊,想遠了,我連忙把發花癡的心思收回來,我現在可是在當人家的肉票,還是努力自救吧。

或許是我眼中興奮的光芒太盛,黑衣人防備地退開了些,冷冷地看著我。

我討好地笑,道:“這山裏頭晚風還真有些冷嗬。”

黑衣人不說話。

我在洞中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來,棱棱角角的有點硌屁股。“綁匪大哥,你想向我家裏要多少贖金啊?不管多少錢,我想我家人都會付的。為了順利的拿到贖金,你這個做綁匪的也應該有點職業道德,對我不應該打罵傷害,也不能讓我餓肚子,這樣我家人才會放心地拿出錢來啊。你可不能隨便撕票,我死了你不僅拿不到錢,而且還會被追殺一輩子。如果安安全全的送我回去,那些贖金我們家也不會放在心上,你還可以在下半生過得舒舒服服。”

黑衣人看我的眼神十分古怪,突然道:“我不是為了錢。”

壞了,不是為錢,那就是尋仇了?難道還真要和夏雪宜的橋段一樣?我可沒有溫儀的美貌,現在裝哭不知道能不能感動他?

正打算下狠手在自己腿上掐一把,好順利地哭出來,就聽黑衣人悶悶地道:“我隻要陳言退了和顧家的婚事。”

“…………”好像有烏鴉飛過我頭頂。

“聽說陳家最寶貝的就是你這個小女兒,為了你的性命著想,陳言一定會同意的。剛剛帶你出來的時候,我已經留下了貼子。隻要那邊退了婚事,我立刻就放你回去。”黑衣人道。

這個白癡。

“你知道我三哥的婚期定在哪天?”

“下月初二。”

“還有幾天就到日子了?”

“七天。”

“那從顧家所居的嶽縣到此要幾日?”

“十天。”

“現在顧家的送親隊伍是不是已經在路上了?”

“是。”

我終於大罵出來:“你這個大白癡!時間這麽緊,新娘子都坐著花轎上路了,你讓我三哥怎麽去退親?花轎出了顧家的門,那顧纖塵就算是我陳家的人了,難道要派人去路上攔著送親隊伍,讓他們再把新娘子給抬回去嗎?就算是普通人家也做不出這等無理之事吧?你腦子被驢踢了!想出這個無恥的主意來。現在就算我三哥肯退親,顧纖塵的麵子往哪兒放?顧家的顏麵何在?難道要顧纖塵一輩子受人恥笑嗎?”

黑衣人的眼神絕望起來:“既然這不行,那我現在就去殺了陳言,那婚事總該算了吧?”

我冷笑:“沒聽說過有種人叫寡婦嗎?三媒六聘已定,花轎已出顧家的門,就算現在我三哥死了,顧纖塵也還是我三哥的老婆。到時候捧著我三哥的牌位拜堂,她就是陳家的三少奶奶,一輩子為我三哥守寡。”

黑衣人在我麵前走來走去,急躁地不住用拳頭擊打石壁。看見他一拳下去石壁上碎石紛落多出個坑來,說不害怕那是假的。可是再怕我現在也隻能沉住氣,一定要擊潰他的心理防線。那麽多警匪片可不能白看。

我把聲音放得和緩些,道:“你很喜歡顧纖塵吧?所以才不想讓她嫁給別人。”

黑衣人停了下來,看了看我,目光十分複雜,半晌才點了點頭。

我道:“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錯的,但是喜歡一個人不是就會想讓她幸福嗎?”

黑衣人又點了點頭,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

“無論是被退親,還是當寡婦,對一個女孩家來說都是很悲慘的事情,你也不希望顧纖塵生活得痛苦吧?”

黑衣人怒道:“難道要我眼睜睜地看著纖塵和陳言拜堂成親?纖塵是我的!”

“既然你這麽喜歡她,為什麽不早去向顧家提親?”

黑衣人黯然道:“我隻是江湖上的浪子,沒有根的浮萍,無財勢地位,顧家不肯把纖塵嫁給我。他們就是看上了陳家有錢有勢,就不顧纖塵的心意,把她送入火坑。”

呀呀個呸的!這叫什麽話,嫁到陳家就是跳火坑?那嫁給你就算是上天堂啦?

我清清嗓子:“你武功這麽高,為什麽不帶纖塵私奔呢?你帶著她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你們的地方,你耕田來她織布,你挑水來她澆園,寒窖雖破能避風雨,夫妻恩愛苦也甘甜,你二人好比鴛鴦鳥,比翼雙飛在人間。”不能再說了,《天仙配》的唱詞我也隻記得這些而已。

黑衣人隨著我的話暢想了一下,眼神一亮,但隨即又黯淡下去,低聲道:“纖塵不肯跟我走。她說那樣會讓顧陳兩家蒙羞。”

我道:“你怎麽這麽糊塗,你就不會像擄我這樣把她擄走?到時候跟她生米煮成熟飯,還怕她會不答應?”這話有點教人犯罪的意味,可我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先保全自己最重要,反正他要真是和顧纖塵私奔,有的是人會去追他們倆個。

黑衣人怒道:“我怎麽可能對纖塵做出那種不敬之事?你這個小丫頭,廢話太多。”

我心想,嫌我廢話多,那你怎麽不點了我的啞穴?不會點穴也能拿東西塞上我的嘴吧?分明還是想聽我說話的。這種人,心裏有事說不出來,再沒人疏導一下,沒準就會走上歪路……瞧瞧,他現在已經走上歪路了,放著好好的江湖浪子不做,來幹綁匪這麽有前途的職業。這就是因為這個時代沒有心理醫生的緣故啊。

過了一會兒,黑衣人突然說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來:“我認定了纖塵是我的妻子,我們已有肌膚之親……”

我默然,nod哥哥真可憐,媳婦還沒娶進門,腦袋上就先戴上了綠帽子。

隻聽黑衣人繼續道:“那天纖塵的小腿上被蛇咬傷,是我用口替她吸毒血出來的,我看過了她的小腿,我就要對她負責一輩子。”

暈死,這就叫肌膚之親啊,你不要把我這個純潔小孩的思想往邪處帶嘛。

我把腳舉得高高的,問他:“你現在也看過了我的腳,還抱過了我的腰,那是不是你就和我有了肌膚之親,也要對我負責一輩子?”剛才站在秋千上的時候我就沒把鞋穿上,現在還是光著腳的,褲腿都還沒放下來喲。

黑衣人呆了一下,道:“你還是個小孩。”

我在瞬間決定,對他的戰術由心理輔導,改為胡攪蠻纏。

“我十三了,不是小孩。再過兩年就能嫁人了。”

黑衣人嚇了一跳:“胡說,你這模樣也就是八九歲。”

“嘖嘖,綁架之前對肉票都不多做些了解麽?長得小又不是我的錯,不過我會努力長高長胖,好配得上你的。”

黑衣人倒退一步,驚道:“配得上我?”

我笑眯眯地道:“對呀。既然我們已有肌膚之親,我當然是非你不嫁了。”

黑衣人再退一步,顫聲道:“不行,我是非纖塵不娶的。”

我笑道:“哦,不要緊,我可以委屈自己一下,去跟顧纖塵說明事實真相。想必她也會理解的,畢竟你看了我的腳又抱了我的腰——還抱了那麽久呢,把人家緊緊摟在懷裏……”

黑衣人大驚道:“你別胡說,我那是挾著你施展輕功。”

“反正結果是一樣的。難道說你不肯對我負責,想對我始亂終棄?唉呀,要是這樣你還有什麽資格說要娶顧纖塵啊?武林中人不是最講信用的嗎?你都說因為看了顧纖塵的小腿就要娶她為妻,為什麽你都抱了人家還不肯娶人家為妻啊?”我要讓你後悔把我綁來。

“撲哧。”洞外有人忍俊不住地偷笑。

黑衣人大吃一驚,喝道:“何人?出來。”

借著月光,我看見丁衝笑嘻嘻地走出來,心中好生失望,為什麽不是沈拓?

丁衝笑道:“對不起,我聽小妹胡說八道得實在好玩,就笑出聲來了。本來想多聽一會兒的,可實在忍不住了。”

這個大變態,既然早就來了,為什麽不先把我救出去,還讓我在這邊浪費口水?

黑衣人皺眉道:“你能追蹤到這裏,輕功真是不錯。你叫她小妹,那你也是陳家的人?”

我笑眯眯地道:“三哥,救我。”

丁衝愕然,回頭看了看卻不見陳言的身影,再一回頭黑衣人已經一掌劈了過來。黑衣人喝道:“陳言,你受死吧。”

丁衝叫道:“我不……”黑衣人掌風凜冽又哪容他說話,二人立時混戰在一起。

他們倆個都以輕身功夫見長,但黑衣人的武功顯然又高了丁衝一籌,丁衝處於下風。從最初的慌亂裏鎮定下來,丁衝臉上又露出笑意,大聲道:“這麽好的功夫,卻幹些雞鳴狗盜的差事,真真是有辱師門。”

我大聲道:“三哥,你手下留情哪,這人可是小妹的意中人,他要非我不娶的。”

黑衣人本來腦子就被我的胡攪蠻纏給弄得大了三倍,此時被我和丁衝你一言我一語的戲弄,出手都不由得亂了章法。

“小妹——”隨著叫聲,七個哥哥和溫暖、沈拓也趕到了。

陳言、陳魚、陳憂二話不說便向黑衣人殺將過去,陳野向我道:“小妹莫怕,大哥這就帶你回家。”

唔,十比一,那個黑衣人隻怕是插翅也難逃了,我總算放心了。

陳零手裏居然還提著我的鞋子,過來先用手帕給我擦去腳上沾的灰土,然後幫我穿上鞋。陳平和沈拓掠陣,陳平道:“沈少俠可能從他的功夫上看出來他是何門何派的?”

沈拓道:“倒有些六形門的風範。”

那黑衣人眼見不敵,便想逃走,丁衝纏身而進,陳言陳魚陳憂也不肯放鬆。黑衣人情急大叫:“以眾敵寡,算什麽好漢?”

陳魚喝道:“對付不義之徒,何需在乎手段。你一個江湖豪客,竟然要潛入我們府上擄走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小女孩,又是什麽好漢了?”

黑衣人語塞,叫道:“你們陳家的人就會嘴皮上的功夫,有種的和我單獨比劃。”

陳平臉色一沉,道:“丁少俠且退下,讓我這個隻會嘴皮上功夫的跟他比劃比劃。”

我連忙擠上前去看熱鬧,陳零怕黑衣人再抓我當人質,便強把我擋在身後,我隻能探個腦袋出去張望。

丁衝四人聞言都退開,但仍舊站據四角防黑衣人趁機逃走。

陳平上前,一抱拳,道:“陳平來領教閣下的功夫。”

黑衣人更不說話,雙拳一擺殺上前來,陳平從容不迫見招拆招。

溫暖喜道:“我隻道陳大哥劍上的功夫厲害,想不到拳腳上的功夫也不弱。”

沈拓道:“陳兄出手後發先至,又是以柔克剛的路數,我看那賊人必是不敵。”

我看了一會兒,心中有點失望,他們一拳打出去也沒個爆炸效果什麽的,不夠炫啊。

在我打了第三個嗬欠之後,勝負已分,黑衣人被打到在地,我連忙數秒,還沒等我數完,陳言和陳魚已經把他綁了起來。

陳魚順手抓掉了他的麵巾,一張平凡的臉便露了出來。這下我就明白顧纖塵為什麽不肯跟他私奔了,他哪有我家nod哥哥長得好看啊。

陳憂道:“怎麽發落這家夥?”

陳棋淡淡地道:“挑了他手筋腳筋,刺穿琵琶骨,割掉舌頭,剜去眼睛,塞進壇子裏放到火上去烤。”黑衣人頓時臉色慘白。

丁衝大吃一驚,脫口而出道:“不必如此狠毒吧?”

陳野忙笑道:“老五愛講笑話。先把他押回去再說。”

陳棋喃喃道:“再不然拿魚網勒住他,肉會從魚網裏翻出來,每一格魚網裏的肉紮上十根鋼針,腳心腋下也不錯漏。”

丁衝打了個寒顫,那黑衣人怒道:“士可殺不可辱。”便欲咬舌自盡,陳魚早伸手卸了他的下巴。看來他是不會什麽自絕經脈的功夫,因此隻能瞪著兩眼惡狠狠地看著陳棋。

陳棋眼睛看天,仿佛在自言自語:“這些日子天氣不錯,就把他放在陽光下暴曬幾日,不給他水喝,身上塗上蜜糖,讓螞蟻來咬他。腳上綁上沙袋,反鎖住胳臂吊起來,綁住褲腿,塞幾條蛇進去。”

他玩這遊戲玩得可真起勁,連我聽得都起雞皮疙瘩了。

陳憂道:“五哥,你別說了,我晚上該做惡夢了。”

陳棋這才閉上嘴。

丁衝擦擦額頭上的汗,悄悄問陳零:“你五哥不會真那麽做吧?”

陳零道:“不會。”

丁衝鬆了口氣。

陳零又道:“他的手段哪止這些啊。”

丁衝看向黑衣人的目光裏頓時滿是同情。

回去的時候陳言把我背在背上,他的背真厚實,就像一張床。我趴在上麵,聽著他跟人說話時,背後發出的嗡嗡聲,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睡夢中好像聽丁衝提到了我是如何跟黑衣人胡說八道的,哥哥們都發出了輕輕的笑聲,像是怕吵醒我。還有人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