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2章

40晴天霹靂

蝶衣銷金箋難道不是相當於預約合同來用的嗎?那這幾句似詩非詩的東西是什麽意思?我怎麽看它都像是在說那個綠橙姑娘啊。

陳棋好看的眉毛微微蹙了起來,道:“又是掌上舞。”

是啊,又是掌上舞。我在心裏暗暗理了一下線索,從少淵開始,到書桐回憶中的沙漠野蓮,再到瑞王身邊的綠橙,這之間的關係已經很複雜了,而這一封蝶衣銷金箋又給這複雜的多角關係裏填上了一個葬花鬼穀和永寧王。

真後悔以前在21世紀的時候沒有多看些偵探小說,我不應該因為不喜歡金田一一的粗眉毛就把他扔在一邊的,我也不應該對柯南不感冒的,我更不應該在小學時就看福爾摩斯——以致於時間相隔太久我連具體情節都想不起來了。如果那個時候我有先見之明,多從偵探小說和漫畫裏學些推理方法,或許我現在就不用這麽頭疼了。

啊呸呸,什麽先見之明,我上哪兒知道自己會那麽倒黴被外星人給弄穿越了啊?

在這些人裏麵,綠橙是瑞王的心上人(長著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瑞王對她有多著迷),沙漠野蓮早已銷聲匿跡多年,鬼穀是神出鬼沒,永寧王又是一國的皇子,算來算去倒是隻有少淵的身份還平常些,調查起來或許會容易些吧?

這麽想著,我便喃喃出口,陳棋微微一笑,道:“看來我們開始的方向倒是沒錯的。隻是你說的沙漠野蓮是什麽人?”

我這才想起來關於沙漠野蓮的事還沒有對他說過,便盡量簡短地將書桐講的故事對他複述了一遍。陳棋聽後微一沉吟,道:“這個沙漠野蓮同少淵、綠橙一定有很深的關係。我們現在要知道的不隻是他們之間有什麽關係,還要知道鬼穀為什麽會對綠橙感興趣,而這一切為什麽又和我們陳家聯係在一起。”

我連忙點頭稱是,同時忽略掉拈豆兒和賀子瑜在互相瞪來瞪去,兩個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還真把自己當金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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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已是主上壽誕之日,天還沒亮陳鶴儒就已去了宮內,後來又派人回來吩咐我同幾位哥哥也裝扮好了進宮為主上賀壽。我心裏納悶,難道老爺子不知道該讓身份敏感的我離王宮越遠越好嗎?幹嘛送羊入虎口啊?但是既然老爺子發了話,我也隻能懶洋洋地從被窩裏爬起來,由著裁雲畫紋給我梳洗打扮。

等我頂著滿頭珠翠裹著層層綢緞出來的時候,連陳野都撐不住笑了,道:“這一打眼看過去,倒隻看得見這些珠寶衣服,瞧不著小妹在哪裏了。”

我哀歎道:“大哥,我的脖子快累斷了。”

陳魚道:“這樣也太引人注目了,又不是老太婆要靠這身行頭撐門麵,把這些累贅都取下來吧。”

有小鳥哥哥發話,我總算逃脫一劫,擺脫了這些華而超重的東西,裝扮得樸素又不失精致,還算符合我的審美觀,也比較符合我現在的年齡。首飾除了頭上束發的珠釵,就隻有妖精哥哥送我的那串水晶項鏈。陳野想了想,又讓裁雲在我腰間係了塊玉佩,壓住飄逸的裙擺,不致太過驚濤駭浪。

對於隻在四歲時去過一次故宮的我來說,這次進王宮還是很有誘惑力的。而且我也想過了,如果真的有危險老爺子就不會讓我去了,這次多半是為了安慰大病初愈的主上,反正賀壽的人那麽多,我夾在人群中讓主上瞥上兩眼就成了。

鳳麟的王宮就在鳳棲城的正中心,具體構造……我還沒搞清楚,但看建築風格還是很華麗的,而且到處都能看見鳳凰和麒麟的圖騰,倒是看不見我以為應該有的龍的圖騰。

因為鳳凰掌管天界,麒麟掌管大地,天為乾地為坤,所以鳳麟的王宮就叫做“乾坤禁城”。我們是被侍從官領著從西邊的祥門進去的,中間繞了好久才讓我們在一個匾額上題為訥言宮的地方等候。

王宮不比別處,自然有一種威嚴的氣氛壓下來,我心裏不禁有些緊張。有兩名宮女進來奉茶,進退間很有規矩,連話也不多說一句。

陳野和陳言來的次數多了,看起來也比較放鬆。

陳魚在研究屋裏的陳設,對那個供花的玉瓶很感興趣,看了一會兒,道:“不是我們家的玉坊出的,應該是從瀛波來的。”

陳棋拿著他那三百六十五天都不離手的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給自己扇著,閑適得都快打瞌睡了。

陳憂正在苦苦思索著什麽,突然向陳零問道:“老七,你說我以後是當和尚好呢還是當道士好呢?”

陳零笑道:“和尚要剃光頭的,你成嗎?”

陳憂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憐惜道:“我的頭發這麽漂亮,剃光了多可惜,雖然我剃光頭也一定很英俊,可是這麽漂亮的頭發我可舍不得。好吧,那我以後就當道士吧。”

陳零道:“當道士要穿道袍的。”

陳憂又憂愁起來,道:“道袍太難看了,我還是喜歡我現在的衣服。”托腮苦思。

真不曉得他又是哪根神經搭不對線了。

不過看過哥哥們的神情,我才發現緊張的隻有我一個人而已。嘁,王宮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主上住的地方嗎?主上對我還和顏悅色呢,我對這些磚瓦泥石緊張個什麽啊?這麽想著我也就放鬆下來。

早上起得太早,化妝穿衣又折騰了那麽長時間,這一放鬆我就是真的徹底放鬆過頭了,等到侍從官來叫我們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趴在陳零腿上小睡了一覺,還好沒有流口水。

也不知道我的妝有沒有花掉,那個侍從官見我在屋裏沒頭蒼蠅似的亂轉,忍不住道:“姑娘在找什麽?”

我緊張兮兮地道:“鏡子鏡子。”

陳言奇道:“小妹要鏡子做什麽?”

陳棋撲哧一笑,道:“不用照鏡子了,頭發沒有亂,妝也沒有花掉,妹妹現在好看得緊。”

這個妖精哥哥,怎麽什麽都知道?我白了他一眼,還是小心地伸手抿了抿頭發,雖然不想被人注意,但是女孩子的天性就是愛美呀,我是不想被外人看到我的狼狽的。

陳零不聲不響地幫我正了正發釵,再整理一下衣裙,微笑道:“很好。”

跟著侍從官來到萬壽宮,主上端坐於龍椅之上,左手邊的那個女子應該就是王後了,距離遠我也看不清她長什麽樣子。左側是近支親王和朝中大臣,右側坐的是外國使節,雖然已經沒有官職,但陳鶴儒在左側的位置距離主上還是很近的,我同哥哥們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後設的席位去。

還沒等我坐穩,就聽主上中氣十足地道:“陳愛卿,來的可是愛卿的掌上明珠?”

陳鶴儒忙起身回話,道:“回主上,正是小女同犬子。”

主上顯然對“犬子”毫無興趣,直接道:“久聞愛卿的掌上明珠天生麗質惠質蘭心,上前來讓朕瞧瞧。”

我隻得上前去行禮,主上喜道:“不必多禮,來,到朕跟前來,讓朕仔細看看。”

我心裏有些發慌,隱隱覺得不妙,四麵八方射過來的目光利箭一樣讓人難受,但是我又不能違抗皇命,隻得低著頭,一步一步蹭過去。

主上拉住我的手,親切地揉揉我的頭發,道:“好孩子,抬起頭來。”

我猶猶豫豫地抬起頭,首先看到的是精神狀態十分好的主上,他正無比歡喜地端詳著我。而旁邊的王後……出乎意料,竟然也十分慈祥地對我微笑,她長得也不像白雪公主的後母,而是端莊美麗,極具母儀天下的風範。

王後也握住我的一隻手,含笑道:“難怪聽人家說陳愛卿把女兒當寶貝似的,含在口裏怕化了,捧在手心又怕摔了,這孩子長得可真是惹人疼。”說著從手腕褪下一隻玉鐲,親手為我戴上,道:“這鐲子也不值什麽,戴著玩吧。”

我訥訥地道:“謝王後。”

旁邊有人笑道:“可惜太子早已大婚了,不然我倒想說這個媒呢。”說著將一串紅珊瑚手串給我戴上,讚道:“這孩子長得可真好,瞧這眉眼,還真動人。”

見我茫然,主上身邊的大侍從官輕聲道:“這位是玉妃娘娘。”

原來是那位能與王後分庭抗禮的貴妃啊,瑞王的母親,我一邊道謝一邊抬眼看了看她,果真長得和瑞王很像。嗯,是瑞王長得跟她很像。

那些大臣一方麵是巴結陳鶴儒的關係,一方麵是討好主上,對我的稱讚立刻潮水一樣湧來,我稀裏糊塗地又收了幾樣禮,也不知道是哪家貴婦塞給我的。

被主上拉在身邊撫弄了好一會兒,他才放我回去,我暈頭轉向地從玉階上下來,一時混了方向,竟往外國使節的席位裏走去。

有人笑道:“陳姑娘是來找小王敘舊的嗎?”

我定睛一看,原來是虹風國六皇子白微暇,正笑眯眯地看著我。旁邊就是那位讓人不寒而栗的玄鷹國監國公主鷹翎,她也正好奇地看著我。這樣近距離地看過去,她真的是很美,隻是眉梢眼角帶些戾氣,有些讓人難以接近。

一時漲紅了臉,我道:“對不住,迷路了。”

白微暇怔了怔,放聲大笑起來,其他那些個皇子使節什麽的也不由得微笑。鷹翎抿嘴一笑,頓時連那些許戾氣都泯滅了,彩虹一樣炫麗柔美。

陳野來把我領了回去,我羞得連頭都抬不起來了,暗暗埋怨那個糊塗皇帝,沒事把我叫上去幹嘛?害得我這麽緊張,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出糗,丟死人了。

不過這還不是最讓人頭暈的,主上接下來的話才真正是重型炮彈:“朕已年近花甲,蕙兒和菡兒都已成年,這天倫之樂是久已無緣。想來還真是羨慕陳愛卿啊。”

陳鶴儒連連稱罪。

主上道:“不如朕向愛卿討個不情之請,就將令媛給我做個義女吧,朕封她為樂淳公主。”

一時間大殿內寂靜無聲,隨後賀喜之聲不絕於耳,喧鬧之間我分明看見王後眼中閃過兩道寒光。不隻我嚇到了,從陳鶴儒到陳零,全都被嚇到了。陳鶴儒竟然驚得忘了叩謝天恩,大侍從官急忙向他示意,陳鶴儒這才回過神來。

主上不是一直都把我藏起來,怕被人知道我的身份嗎?為什麽這一次要這麽大張旗鼓地將我推到眾人視線裏?他就不怕給我招來殺身之禍嗎?我怔怔地望著主上那慈愛的笑臉,脫口而出:“我不要。”

絕對安靜。

每個人都吃驚地看著我,陳零悄悄捏緊了我的手,不用看他我都知道他現在有多緊張。話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又要惹禍了,竟然當眾違抗皇命,而且是這樣的聖恩啊。

主上並沒有生氣,依舊是那樣慈愛,和顏悅色地道:“怎麽,你不喜歡樂淳公主這個稱號?”

見主上沒有生氣,大家就都鬆了口氣,我猶豫再三,還是道:“民女無知無識,當不起公主之名,恐有損及皇家臉麵。”

主上從容地一笑,道:“傻孩子,以後你就在宮內陪在朕身邊,自然有人教導你。”

我知道這世上不是每件事都有道理可講,比如斥資上億的工程會是豆腐渣,比如一個饅頭會引發官司,比如出了車禍不救人還要將人反複碾壓,比如美國攻打伊拉克,比如獻血會得愛滋病,比如下水救人卻連句道謝都沒有,比如為了一張成績單母親會將兒子活活打死,比如瘋狂虐貓卻被解釋成正常的心理發泄……可是,主上啊,你確定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嗎?

別無選擇,我隻有一頭栽倒,暈了過去。

241相

暈倒之間我瞅準了陳零的方向,一頭栽到他懷裏,陳零果然很配合,抱住我焦急地呼喚:“妹妹,你怎麽了?醒醒!”轉頭又向陳鶴儒道:“爹,妹妹的舊病複發了,需要靜室休息。”

主上大驚失色,連聲叫人傳太醫,又命人將我送進鄰近的敏行宮。哥哥們和陳鶴儒自然是陪同在側,我手裏緊緊攥著陳零的衣襟,死也不撒手。

從眼皮底下偷偷瞄出去幾眼,我看見王後平靜如水的麵容和玉妃略顯驚異的神情,還有主上真情流露的擔憂與焦急。

畢竟還有大臣與使節在場,主上雖然坐立不安卻也不能離席,隻苦了侍從官,不停地跑來跑去把我的最新情況報告給主上知道,這種事情要是多發生幾次,他都可以去參加馬拉鬆了。

太醫為我診脈的時候,我還真怕他說我是在裝暈,不過這個太醫蠻上路的,說了一大串我聽不懂的專業術語,最後得出的結論卻是輕描淡寫無關痛癢:“……隻需靜養。”

見我沒什麽大事,陳鶴儒也鬆了口氣,還得回萬壽宮去應卯,隻留下陳零照顧我。陳零見人都走了,就命侍候的宮女到外麵去——免得吵到我休息。

我這才放鬆了神經,睜開眼睛,目光正落在陳零那張笑臉上,我不禁一怔。

陳零輕聲笑道:“暈得好。”

我哼了一聲,當時那種情況下,我實在想不出別的法子了,不過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暈倒,還是覺得有點沒麵子。這時候才發覺自己的手還死攥著陳零的衣服,我鬆開手,活動一下酸疼的手指頭。

陳零道:“你剛才這麽用力抓著我做什麽?”

我一時啞口無言。是因為害怕吧,害怕會被從他身邊帶開,害怕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去麵對未知的危險。

瞥見陳零笑得很燦爛的樣子,我狠狠掐了他一把,道:“笑什麽?”

陳零疼得哎喲一聲,連忙道:“沒什麽。”

“沒什麽就是有什麽,到底是什麽?”我開始無理取鬧,借此平複一下我那還在抽筋的弱小心髒。

陳零把手指豎在唇邊噓了一聲,笑道:“別把人都吵進來了。”

我立刻閉上嘴。

忽聽門外有人輕輕叩門,一個輕柔的聲音道:“陳公子,藥熬好了。”

陳零道:“進來吧。”

我連忙閉上眼睛,耳中聽到輕微的腳步聲,然後又是那個輕柔的聲音道:“若沒什麽吩咐,奴婢就下去了。”

陳零道:“嗯。”

門關上的聲音,我睜開眼睛,道:“我不吃藥。”

陳零把桌上的藥端過來聞了聞,笑道:“是補藥,吃了也沒什麽。”見我搖頭,他想了想,道:“總得吃點,不然身上沒有藥味,惹人懷疑。”

他還真謹慎,我道:“不吃這個我身上也都是藥味,骨子裏透出來的,洗都洗不掉。”

陳零便不再勸我,想了想,自己一口氣把藥都喝光了,還咂咂嘴巴,道:“苦的。”

真是廢話。

沉默了一會兒,我囁嚅著道:“不曉得主上為什麽要封我當公主哦?”

陳零一笑,道:“是嗎?”

怎麽是反問句?我緊張起來,脫口而出:“你知道多少?”

陳零一怔,斂了笑容,緩緩道:“並不多。”

一天之內不要讓我受太多次驚嚇啊,我的心髒現在不隻是抽筋,它完全是在抽風了。

或許是我臉色太難看了,陳零安撫地拍拍我,道:“你來陳家的時候我也還在繈褓之中,自然什麽都不記得。但是長大以後漸漸的也知道了一些事情。雖然沒有人對我說過,但是我猜測的應該與事實相距不遠。”

我傻掉了,007啊007,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聰明?可是既然他都猜測得到,那別的哥哥呢?“還有誰知道?”

陳零微笑道:“或許除了三哥和六哥,大家都知道幾分吧。”是啊,除了腦子不開竅的nod哥哥和時常脫線的洋蔥頭,哪有一個哥哥不是人精似的?況且按年紀來算,我來陳家的時候至少大哥二哥是都懂事了的,憑空多出個妹妹,他們不懷疑才怪。

忽然想起以前我纏磨王子哥哥的時候,每當我吃他豆腐抱著他的腰,他總是很不著痕跡地掙開,是不是因為他知道我不是他的親妹妹,所以覺得尷尬要避嫌?還有在鬼穀的刺客行刺後,妖精哥哥他們推斷幕後黑手時欲語還休心照不宣的沉默,是因為他們想到了那個善妒的手斷殘忍的王後吧,還有陳嬰的生母——被毒死的仙妃。

“可是,妹妹是怎麽知道的呢?”陳零反問我。

我怔怔地道:“有一次主上……他到胤川去了,老爺子帶我去見了他一麵,雖然沒有明說……”

陳零歎了口氣,道:“妹妹就是太聰明了。”

我要是真的聰明,當初就不該一時興起進京來玩,這可好,把自己送進狼窩了。

既然大家心知肚明,那我索性不再隱瞞了,道:“七哥,我可不想當什麽公主。”

陳零柔聲道:“我知道。隻是今天雖然能拖得一時,可到底拖不了太久。主上金口玉言,又是當著大臣和使節的麵宣布的,恐怕這個封號你是逃不過了。”

我急得都快哭了,道:“七哥,你也看見那個王後了,一聽主上說要封我當公主,她那眼睛寒得都能殺人了。況且我都不知道派殺手的人是不是她,或者,是不是那個玉妃、太子、瑞王?讓我當公主,那不是把我這個靶子往明麵上推嗎?”我還不想死啊。

陳零道:“不過,你做了公主倒也有件好處,至少那些殺手暫時不會出現了。”

我一怔,道:“為什麽?”

陳零道:“主上既然封你為公主,那就是有保護你的意思在裏麵,下麵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呢,他們再想動這種卑鄙手段哪有那麽容易?即使是想致你於死地,也得換種方式了。畢竟刺殺一個平民百姓和刺殺一個公主的後果是大不相同的。”

我打了個寒顫,上帝基督哈利波特啊,派殺手還不夠,還要再換別的手段?我顫聲道:“可是,七哥,你說那幕後黑手真是王後她們嗎?可她們是怎麽知道真相的?”

陳零道:“原本我跟五哥也在納悶呢,但是剛才聽你說在胤川見過……他一麵,我想應該就是那個時候走漏的風聲吧。”

說得也是,主上離京的事做得再隱秘還能瞞得過他的枕邊人?況且身邊侍候護衛的人裏說不準哪一個就是間諜呢。“可是,她們為什麽要殺我啊?我跟她們無怨無仇的,就算是恨仙妃,可她也早就死了,我又不在宮裏,礙不著她們的。”

陳零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道:“我還以為你真知道呢。”

什麽意思?

陳零道:“鳳麟的開國明主是位女子,她一生既沒有成親也沒有所出,後來將皇位傳給了隨她一起打天下的大將軍,也就是主上的祖上。開國皇帝與大將軍有約,鳳麟國的皇位傳遞先傳女再傳男,也就是說……”

我插口道:“女子有優先繼承權。”

陳零消化了一下我的話,道:“優先繼承權?這種說法倒新鮮,不過,就是這個意思。所以鳳麟曆代君主中倒有一半是女子。”

沒想到同是封建社會,鳳麟的曆史倒比我所處那個空間的曆史來得開明幾分,至少我記憶裏史上能稱帝的女人隻有武則天一個,至於漢朝的呂後、清朝的慈禧雖然都掌握了實際的權力,但畢竟沒有登基加冕。想不到在鳳麟女王竟然那麽多。

既然知道了這個關鍵,我倒也不難理解為什麽有人一旦得知我的存在,就非要置我於死地了。說穿了無非是怕主上哪天心血**(比如像今天這樣)讓我回到宮廷,將皇位傳給我。

也許本來我的存在並不像主上和陳鶴儒以為的那樣神秘,早已有人知其究竟,隻是因為我一直病得半死不活的,讓人覺得不用理我我也活不了多久。但是她們哪知道我竟然突然康複起來,不僅自己活蹦亂跳的,還把那個心軟的皇帝也給招來了,於是本來於她們隻是一粒小石子的我突然就成了阻路的大石頭,不除掉我恐怕她們連睡都睡不安穩了。

或者我可以再進一步推測,雖然我這樣一個小女孩構不成什麽威脅,可是在我身後還有陳家的富可敵國,我又是在陳家長大,自然是親信陳鶴儒的,如果有他的支持,那我要做女王也不是不可能的。這麽說來,之前玉坊的案子也是衝著陳家來的了,隻不過陳家勢力太深太廣,所以隻能撼須而不能動根。也許他們正在計劃著一步一步摧毀陳家的勢力,那主上這突然冊封豈不是擾亂了他們的計劃?這會兒一定有人在焦頭爛額了。

這千頭萬緒紛湧而來,我想得頭都疼了,心也越來越涼。

陳零突然彈了我腦門兒一記,笑道:“別想了,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什麽?”突然被我眼中的淚水嚇了一跳,道:“妹妹怎麽了?”

我含淚道:“對於你們來說我到底算什麽?是包袱?是棋子?是階梯?”

陳零呆了呆,道:“別胡思亂想。你是陳嬰,是陳家的女兒,是我們的妹妹。我們隻想讓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從來沒想過要把你推到風口浪尖上。能看見你淘氣,看見你歡笑,那比什麽都好。雖然現在迫不得已要讓你站出來,可是我們還是你的哥哥,就在你身後,必要的時候,就擋在你身前。”

我想起那次陳零毫不猶豫砍在自己臂上的一刀,想起他見我蘇醒時喜極而泣的模樣,方才的猜忌顧慮全都消散了,撲在他懷裏大哭起來。

對不起,零,我隻是害怕,在失去了一次親人之後,我不想再失去第二次。我怕這一切隻是我自以為的溫暖,我怕溫暖背後還有著醜陋的真相。我真的很怕。

42都是不幸的

對於改變不了的事情,我隻有接受。但是,至少那個公主的封號總能改一改吧?什麽樂淳啊,聽起來傻乎乎的,於是在主上抽空來探望我的時候,我認認真真地跟他討論了一番起名字的問題。

我印象裏最出名的公主就是唐朝的太平公主和漢朝的平陽公主了,但是太平公主雖然權勢薰天,愛情卻很不幸,第一個丈夫竟然是因為得罪了她的母親武則天的男寵而被關進牢裏活活餓死的,第二個丈夫的得來更是荒唐,竟是武則天殺了他的原配後將太平公主硬嫁過去的。而太平公主自己的結局也蠻慘,是被李隆基賜死的。

平陽公主嘛,貌似活著的時候過得還不錯,當皇上的弟弟對她也蠻好,不過老公也死過一任,後來才嫁了衛青。

哦,還有個出名的公主,高陽公主,這個就更慘了,愛上了辯機和尚,情人被腰斬,自己最後也因謀反被賜死。唉,又一個不幸的公主。

還有崇禎皇帝的女兒長平公主,不僅被自己老爹砍掉一隻手臂,好像死的時候也才不過十八歲。

……為了我的幸福和生命著想,看來這“平”、“陽”二字是說什麽也不能沾的。那麽到底曆史上有哪位公主是愛情幸福自己又健康長壽的呢?對曆史了解得太少了,我想不出來。

最後磨來磨去,主上下旨封我為永淳公主,那個樂字就免了,我心想他倒是了解我現在樂不出來,永淳就永淳吧,永遠做一個愚人是福氣。但是過後我才想起來,明朝好像也有個永淳公主,嫁給了一個禿頭。唉,這個晦氣!

本來主上還想接我進宮去住,但陳鶴儒一口氣說了十幾條我不宜進宮的理由,最後主上可能也覺得不太合適,就同意我仍然住在數籽園。隻是這麽一來,胤川我一時半會是回不去了。

既然當了公主,數籽園理所當然地成了公主府,有禁軍守衛,安全上雖不敢說是比從前更嚴密了,但至少氣勢上看來是足夠威風的。

“唉……”我歎了口氣,雖然陽光正暖微風正輕,這數籽園裏靜美安然,可是本姑娘……不,本公主是愁腸百結啊。

同我一起坐在園中石凳上看書的陳零抬起頭來,衝我一笑,道:“誒——?”

我瞥了他一眼,就這麽幾個月的時間他好像又長高了不少,肩膀也寬了,青春期的男孩子發育得可真快。幸好是生在大富之家,總有人來給他量身做新衣服,要是在窮人家裏,這會兒肯定是沒有合身的衣服,顯得捉襟見肘的。不過,就算是穿著不合適的衣服,我們零也一定是最漂亮的。

想著想著我又笑眯了眼,陳零把書本卷起來支著下巴,傻傻地看著我,那模樣就跟小鹿斑比一樣無邪可愛。

“你們倆這是做什麽呢?互相瞪著發什麽呆?”丁衝從花徑上走來,笑著道。

真沒眼色,我倆那是“瞪”嗎?那叫“眉目傳情”……不對,是“眉來眼去”……也不對……

我隻抬了抬手,道:“YO!”算是打招呼。

丁衝道:“坐在石凳上不嫌冷嗎?”

我搖搖頭。

看著我懶洋洋的樣子,丁衝歎了口氣,道:“明天我和溫暖就要回越佑了。”

我怔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道:“在這兒住得好好的,為什麽要走?”

丁衝道:“也打擾了你們幾個月了,總不能一直住下去。”

我悶悶地嗯了一聲,是沒道理總把人留在我們家裏,不過這段時間我還真把丁衝和溫暖當成了家中的一員了,要是突然看不見他們,那我還真會不習慣的。

突然我腦中靈光一閃,睜大眼睛看著丁衝,道:“你們該不會是因為我封了個公主,所以就不想理我了吧?”

丁衝尷尬地一笑,道:“怎麽會呢。實在是打擾了太久……”在我目光的注視下,他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我就該想到,他們江湖人是不願意隨便同官家有聯係的。以前同王子哥哥在一起,那是因為老爺子早已辭官,而現在我封了公主,那不僅是官家,還是大大的官家呢,哼。

“枉我們相處了這麽久,你竟然為這麽件小事就不理我。”我大大地委屈起來,淚水立刻蓄積在眼眶裏。不是我愛哭,而是煩惱太多,不找個渠道發泄一下我會憋死。

丁衝一見我眼圈紅了,馬上慌了手腳,道:“不是,唉,你怎麽會這麽想的?真的不是。”又向低下頭去看書的陳零求救,“陳七,快幫我哄哄小妹。”

陳零頭也不抬地道:“你不走不就沒事了。”

丁衝發了會呆,道:“小妹,不管你是不是公主,在我心裏你都是那個調皮可愛的陳家小妹。我們要趕回越佑,是因為……唉,不能說。”

我抹去眼淚,道:“那我跟溫姐姐說去,讓你們不要走。”

丁衝拉住我,道:“好吧,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是陳四讓我們回去的。”

我一呆,道:“小鳥哥哥趕你們走?”

丁衝道:“不是趕我們走,而是請我們幫一個忙。陳四最近不知道用什麽法子和叛逃出鬼穀的人聯係上了,知道了一些鬼穀的秘密,他想讓我們聯係更多的江湖朋友,大家一起討伐鬼穀。”

我還是呆呆的,道:“真的有鬼穀這個地方嗎?”

丁衝道:“自然是沒有的,不過葬花夫人本人就是鬼穀的中樞,鬼穀已是眾矢之的,要鏟除它自然是一呼百應。隻是摸不透鬼穀中人都滲透到了哪裏,還是要隱秘一些行事。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宜多。”

我道:“你這話不是很矛盾嗎?既然多多聯絡同道,又要不讓太多人知曉。”

丁衝抓了抓頭,道:“自然是要找些可靠的人。況且,那個叛出鬼穀的人掌握了一些名單。唉呀,這種事情你就不要知道太多了,本來身子就不好,還那麽多心思,不是給自己添病嗎?”

我道:“這事我怎麽沒聽小鳥哥哥說起過?”

陳零道:“哦,我記起來了,這幾日四哥總是匆匆忙忙的,幾乎看不著他人影。後來妹妹又受封,家裏事情一多,可能他怕你煩心,就沒同你說。”

丁衝連忙道:“就是,我也是怕你擔心,憂思太重又要傷身體,所以不想同你說的。”

我把嘴一撇,道:“好像誰愛聽你說這些似的,誰要你說給我聽了?真煩。”

丁衝氣得把嘴鼓得像隻青蛙,想了半天,道:“就你這反複無常的脾氣,以後最好嫁個凶巴巴的夫君,治你一輩子。”

我毫不在意地道:“我才沒那麽倒黴呢,要真是嫁了這種人,難道我不會離婚嗎?”

“離婚?”丁衝驚訝地重重,陳零也抬眼看我。

“嗯,就是休夫。”我橫了丁衝一眼,道:“怎麽,鳳麟沒這規矩嗎?”

丁衝大笑道:“是沒聽說過哪家媳婦休夫的,隻聽說過休妻。咦,不過你現在當了公主,大概公主有這個權利吧。”

這隻臭烏鴉,竟然擠兌我。

我不服氣,道:“七哥,真的沒聽說過有休夫的嗎?”

陳零歪著頭想了想,道:“也不是沒有,但確實極為罕見。不過,以前曾有位女王休掉了她的夫君,另擇佳偶良配。”

我有點鬱悶,道:“反正要是以後我真嫁了個壞蛋丈夫,那七哥你可得幫我休夫。我可不要同一個我不喜歡的人過一輩子。”

陳零看著我笑,道:“放心。”

丁衝笑道:“你想得倒長遠……嗯,說起來也快了,再有一兩年小妹也就到該嫁人的年紀了。想向公主求婚的人應該不少吧,到時候什麽少年才俊都任你挑選,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他的笑容開始有些發澀。

丁衝的話提醒了我,公主不是常常被用來和親的嗎?主上會不會把我嫁到國外去?或者給我來場政治婚姻,把我嫁給個大草包?唉,要是永遠也長不大就好了。

陳零過來揉揉我的頭發,道:“又在胡思亂想了。回房去吧,我叫畫紋煮了白蓮子粥,你不是說晚上睡不安穩嗎?這個對睡眠有好處的。”

“太子送了兩個丫環給姑娘。”裁雲進來稟報。

我一怔,放下喝了一口的白蓮子粥,道:“我又使喚不了幾個人,況且老爺子不是說已經派人回去接鏤月她們了嗎?怎麽還送丫環給我?”

陳零道:“既然送了那就收下吧。”

我皺眉道:“我才不要呢,人家都說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裁雲撲哧一笑,道:“太子是黃鼠狼?那姑娘是……哈哈。”

我嗔道:“算我說錯話了行不行,別笑了,再笑、再笑我可咬你了。”

裁雲止住笑,眼睛轉了轉,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麽,捂著嘴又嗬嗬地笑了起來。這丫頭可真是越來越開朗了。

陳零道:“退回去就是駁了太子的麵子,這會兒就豎敵可不太好。”

我道:“要豎敵也不是這會兒豎的,我看他們早就看我不順眼了。”

陳零無奈地道:“不隻是太子,隻怕瑞王也會送人來服侍你呢。”

這可真奇怪了,我們家裏下人不少,為什麽他們還要送人進來呢?難道是……“派人來臥底的?這麽明顯的臥底還有什麽作用啊?”我驚訝道。

陳零一笑,道:“隻是別讓她們太近身也就是了。”

好吧,既來之則安之,我就勉為其難地收下吧。雖然當臥底不是你們的錯,可是到我身邊來當臥底可就是你們倒黴了,哼哼。

大概是我笑得太奸詐了些,裁雲道:“那我叫她們進來給姑娘見禮。嗯,姑娘可不可以換種笑法?”

我忙用手揉揉臉,讓自己笑得大方得體一點,一直在旁悶頭替陳零吃粥的小螢火蟲咕地一聲笑了起來,幾乎連粥碗都打翻了。我詫異地看他一眼,我表現得有那麽誇張嗎?

“可人、佳人給姑娘請安。”兩名俏生生的小丫環進來就磕頭。

我點點頭,道:“起來吧。”問了幾句她們的年齡身世,便道:“我這裏沒有太多規矩,凡事聽裁雲教導就行了。”

兩個丫環立刻乖巧地向裁雲行禮,道:“謹聽姐姐教誨。”

我道:“裁雲,上次我不是說想繡一幅大點的毯子鋪在地上嗎?圖都畫好了,也沒時間去繡,就讓可人佳人去做這個吧。”

嗬嗬,那幅毯子可是又厚又重又大,在上麵繡東西可吃力著呢,況且當初我設計的圖案(讓陳零畫的)又是繁複無比,就讓這兩個小間諜去繡吧,至少兩個月內她們是沒空幹別的了。

之後瑞王送來的小微、小然被我派去打中國結,我故意道:“那些個什麽團錦結、盤長結、攀緣結、雙扣結、三環節、雙環結、八字結、同心結、萬字結、十字結、草花結、吉祥結、藻井結、蛇結、環扣結、梅花結、龜背結、平結、雲雀結、鈕扣結、玉結梅花結……林林總總的都打出來吧,顏色嘛,我不要純色的,石青壓金線的每樣一個,緋色壓黑線的每樣一個,杏色配檀色的每樣一個,鬆花配桃紅的每樣一個……嗯,暫且這麽多,慢慢打著吧,打得不好了再重來,打得好了我看著喜歡的就再多打幾個。”

小然壯著膽子問了一句:“打這麽些個結子用在哪裏啊?”

我微笑道:“掛牆上看著,或者送給哥哥們做扇套子的絡子使,總之用得著的地方多著呢。”

看著她倆暈暈地退下去,小螢火蟲好奇道:“從來沒見姑娘做過針線,那些個萬字結什麽的,怎麽知道那麽多?”

那是因為我曾經一時好奇買過教打中國結的書,雖然把自己繞得頭暈腦漲也沒能學會一個半個的,可是名字我是記了不少。當然我不能對小螢火蟲這樣解釋,所以我嘻嘻一笑,用手指指上麵,小螢火蟲會意地道:“哦,是九天玄女教的。”

沒錯,凡是解釋不了的事情我都推給九天玄女去承擔。嗯,改天得去廟裏拜拜她,替我說了那麽多謊話,蠻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