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憂思切切

這日午後,風聲驟緊,不幾時,竟簌簌漫天飄起了雪花。

這雪下了三日。那沈放亦不見了三日。

這三日玉清存不斷差人前去客棧,都回說未見其人。

前一日,更去了芳雅居,但抱著一絲希望,或者林芷君知道一二消息。

林芷君卻是一臉的訝然,說是自那日離去,還未見過先生。卻也不相信沈放會是遇到什麽不測。這兩人對沈放的一身功力,隻怕比他本人還要信任有加。

林芷君安慰道,或者先生是遇到某個琴中奇人,攀談之下,忘了時日,這於如沈放那般不羈之人,當是有其可能。

聽此言,玉清存心下更為黯然。忘了時日,也不該忘了他玉清存吧。

林芷君見他臉色黯淡,悔之不及,忙自轉說道:“先生且自寬心,沈先生必是有事耽擱,不幾日定會前去府中看望先生。先生又何必無端煩惱。”說罷,更抿嘴而笑,倒叫玉清存一番臉上發燒。

他這三日茶飯不思,宿寢難安,倒是急壞了老餘。

玉清存自小聰穎端方,這老餘從小看著他長大,看著他揚名天下,看著他憂歡輾轉,看他便如自家兒子一般。如今見他多年憂思堪堪才卸,又如此抑鬱擔憂,不禁心疼不已。

這一日,便忍不住在玉清存麵前勸道:“那沈公子來曆不明,雖人物非凡,終究不是靠得住的。”說到此,暗暗看了眼玉清存的臉色,複囁嚅著說道:“這幾年,皇上對公子頗為善待。如今公子賦閑在家,皇上亦時有厚賜。皇上待公子倒是甚為真心……公子又何必為了那沈公子如此……”

話未完,便被玉清存淡淡投來的一眼給逼得咽住了。

玉清存聽老餘說出這番話來,心底其實頗為惱怒,隻畢竟是老餘,才勉強壓下。二十多年來這老餘在玉府忠心耿耿,是自玉相年輕時就一直跟隨著。

他長歎了口氣,轉過身依然看向窗外,卻並不言語。老餘見他如此,隻得躬身退了出去。

這雪自那日午後,竟越下越大,如今厚厚地覆了房屋地麵。便如同要掩去了舊跡一般。待融化後再新生些什麽罷……

玉清存看著外麵的瓊枝玉柯,想到老餘所說,那沈放卻真是來曆不明。自與他投契以來,竟從未想過問及這些,隻一片欣喜於知音難覓。

但想以沈放之磊落率性,神人般的氣質,若說靠不住、相信不得,卻是令人難以想象。

他忽然記起沈放的那張琴亦如舊地懸於壁上。沈放若真是不辭而別,如何會擱下它?這張琴是他心愛之物,遊蕩江湖一直帶在身邊,那日初逢就是以它琴曲相勸。

種種跡象看來,隻怕沈放當真是遭遇到了什麽。

……

玉清存不敢深想,隻覺一下心緒如麻。

君成,他驀地想到,難道是……

這幾個月來,君成也曾來尋過他幾次,卻總是逢他去了芳雅居。事後,聽餘管家說起,君成得知他常去芳雅居談琴,並沒在意,隻微微笑了一笑,說道:存卿琴道癡迷,平日從不涉足青樓的,竟也不顧地去了,也是一樁奇談。

後來得知他開始學武,還為他開始注重身骨,很是誇讚了一番。

對他的托詞罔顧傳召,亦一如既往地並不責斥。反確如老餘所說,時時賞一些奇玩珍品,體貼之意溢於言表,令玉清存頗為尷尬。

某日更送來南疆貢品——一對玉如意。殷殷之情,盡在其中。玉清存隨即修書一封,令傳賜宦人帶將回去。信中婉拒之意甚是明確。

君成隻一句話:你未得中意之人;我依然鍾情於你。

言下相候之意亦是十分決然。平日相待,竟依然如故。

想到這裏,玉清存忽然記起,最近半個月,似乎沒見君成有所動靜起來。這半個月,正是他與沈放二人情益日密之時,他每日清晨即趕去沈放那裏,更兩人形影不離。倒是忽略了君成的異常。

玉清存一時再也坐不住,傳人備馬,也不顧已是掌燈時分,急急地直奔宮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