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木拉提（下）
III遊戲
晚上八點，人全到齊。
搞好一切布置以後，韓蓋天先舉起酒杯說話了：“來，別的先什麽都不管，每人幹掉一支碑酒再說。”洪都也附和說：“好主意，我讚成。”
舒曉掃了他們一眼，輕“哼”了一聲說：“想灌醉我們呀，哼，誰怕誰，但是，我們女生喝一支，男生要喝兩支。”
韓蓋天拍手說：“爽快！酒我買了兩打，不怕沒得喝了。”說罷喝了起來。
我雖然討厭喝酒，但也不想掃人雅興，所以我勉強喝了一支，但我再喝半支後，關便昏昏沉沉地了，再喝了一口之後竟倒了下去。
迷糊間，忽覺肚子不大舒服，而後一反胃，將今天晚飯吃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我這才清醒了許多。
這時我聽到一個聲音在我旁邊說：“你好些了嗎？”這是趙歆的聲音，沒錯。
我揉了揉太陽穴，並點了點頭。韓蓋天上前來對我說：“抱歉，兄弟，我又忽略你了。我忘記了你是不會喝酒的。”他向我道歉時，我看見有兩個人一直在背後緊緊盯著他，便拉他過來輕聲問：“你是不是被舒曉和我表妹逼迫才來向我道歉的？”
韓蓋天立即回答說：“聰明！不，不，我是自己內心有愧。”我對這樣的朋友，我還有什麽話說。
***
我們幾個人圍到了燒烤的火堆旁，韓蓋天又宣言說：“我們的‘七夕’晚會現在開始。今天我準備了四個節目：第一個節目，吃；第二個節目：吃；第三個節目：還是吃。”我們都笑了起來。
這時舒曉接口道：“第四個節目：仍是吃。”
韓蓋天說：“吃這麽多，小心變成豬喲，那樣可沒人要了。”舒曉啐他一下，說：“有沒有人要關你什麽事。”大家都笑了起來，韓蓋天尷尬無比。
韓蓋天剛停下，洪都說：“對嘛，隻關我的事而已。”我們的笑聲愈大。
阿晶瞪他一眼，說：“去你的。”
韓蓋天見洪都沒占到便宜，便再次站起來說：“今天是什麽日子，大家都知道了，七月初七，中國的情人節。這第四個節目是一個遊戲，要不要玩一下？”
舒曉說：“你又想出了什麽鬼主意？”洪都落井下石說：“對，對，他說的準不是什麽好事。”
韓蓋天瞪了洪都一眼，然後說：“先聽我說完再評論嘛。我想說的是，我們心中必定有自己喜歡的人，而今天又是‘情人節’，我們可趁機來個表白預演。也就是每個人都來一句深情的表白，看誰的最動聽，最感人，然後，公選出說得最好的男生和女生各一名，此男生可以與此女生一吻。”
在場幾位除我之外，均大感好玩，都點頭答應，就連一向有點害羞的表妹也在其中。其實，我心中也覺得這遊戲不錯。
洪都舉雙手外帶雙腳讚成說：“好啊，好啊，我先來，我先來。”
大家頓時靜了下來，洪都裝出一臉嚴肅又十分真情的樣子，清了清嗓子然後說：“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擺在我麵前……”他還沒說完，我們都“撲嗤”一聲，笑了起來。韓蓋天更甚，他以嘲笑的口吻說：“拾人牙慧，毫無創建，不知羞乎，不知恥也。”
洪都尷尬無比，幸虧他臉黑，而且此刻又在晚上，除了我因離得較近能看見他臉上泛紅外，其他人倒沒注意到什麽。他趕快糾正說：“好，好，剛才那個不算，我換一個。唔，有了，聽好：”如果能換取你的歸來，我情願一生等待。‘“
眾人這才點頭。
韓蓋天說：“這句還差不多，基本上能打動人。”舒曉也說，“勉強通過。”
韓蓋天向舒曉說：“喂，舒曉，我們男士的表白已經結束一個了，該輪到你們女士了吧。”
舒曉說：“好，那就我先來吧。‘我很想說愛你，又怕自己犯錯，但如果說愛你是一種錯，那麽我情願一錯再錯。’”
她甫一說完，我表妹便先讚揚她說：“阿曉，你說得真好，如果我是男生，一定會為你的表白而動心的。”
韓蓋天說：“真感人，我動心了。”
洪都緊隨其後說：“什麽！你現在才動心，我在她剛說完上半句時便已經動心了。”
“什麽，開玩笑，其實我在她說完第一個字時就已經動心了。”
“哈，剛才我隻是為了不讓你難過才那說的，其實我在她還沒說時便已經動心了。”
“我……”
舒曉聽不下去了，叉腰說道：“你們有完沒完？韓蓋天，輪到你了！”
韓蓋天說：“輪到我了嗎？也好。”他站了起來，整了整衣服，裝出很帥的樣子，然後一頓一挫地說：“‘如果你是雲，那麽我就是風，我會輕輕拂你，帶你周遊世界各地；如果你是山，那麽我就是河，我會繞你直到天荒地老；如果你是一張茶葉，我就是一壺開水，我會將你泡在心裏，慢慢泡開，泡化，讓你我永不分離。’”
洪都聽了，大呼說：“有預謀的，一定是有預謀的。韓蓋天這家夥一這早有預謀，不然這麽長的表白他怎麽會說得如此流利，這麽自然。”
韓蓋天奸笑說：“怎麽會，我隻是即興表演而已，你不要誣陷好人。”
趙歆這回第一次站起來點評說：“其實這句表白還算是不錯的，隻是茶葉這一句就有點不好了，因為茶葉泡爛了，這壺茶就變味了。”
表妹也站起來說：“評論得真好，‘不錯’是因為話中所表示的決心，但這句的重點也就是第三句，給予人‘變味’的想象，所以抵消了許多‘不錯’之處。總的來說，可取而已。”
她頓了一下，又說：“這回輪到我了。我的是這樣的：”我們一同走過了這麽多年，到了臨別的這一刻，我才發現我們之間出現了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我原來已經喜歡上你了。‘“
舒曉第一個鼓掌叫好，然後是韓蓋天和洪都。
韓蓋天對老黑說：“不錯吧。”洪都說：“很好，很好，比你的好。”
舒曉說：“怎麽樣，厲害吧。”韓蓋天說：“哼，我們還有一張王牌呢。”他順手指向我。洪都說：“對呀，他可是我們學校文學社的主編呢。”
韓蓋天一聽忙說：“對呀——呀，不對，計算失誤……”“什麽失誤？”一個聲音在他背後問。
韓蓋天慣性回答說：“我本來算是我贏的，但這裏，有個搞文學了，我豈非……”他忽覺說漏嘴了，轉過身一看，是洪都！還有他那可恨的笑容！
韓蓋天的秘密被發現，不敢作聲。洪都到他耳邊說：“如果你敢把我和阿紹的表妹姬燕如拉到一起，我會讓你永遠失去與我公平競爭舒曉的機會。”
韓蓋天恍然，原來他的“奸計”早被洪都看破了，但這時他已拿洪都沒辦法了。
洪都對我說：“阿紹，我們男生的希望就全寄托在你身上了。”
我無可奈何地站起來，徐徐說：“‘Inmyheart，thereringsamelody，amelodyofsweetnessbecauseofyou，yourwords，yoursmilesandallyouractions.’”
所有的人都沒出聲，韓蓋天和洪都好像聽呆了。
最後先是韓蓋天說話了：“抗議，抗議，我聽不懂。”洪都也說：“我也是。”
舒曉說：“什麽！別開玩笑了，都是大學生了，連這麽簡單的英語也聽不懂？誰信。”
韓蓋天說：“這有什麽奇怪的，我的專業是漢語，洪都是美術，所以我們平時少接觸英語。”
舒曉拍拍頭，作痛苦狀說：“真差點讓你們氣死了，還得讓我給你們翻譯這連三歲小兒都可認得出的英文。聽好了，他是這個意思：”在我心中縈繞著一個甜美的旋律，這旋律因你而起，它是你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微笑，還有所有的一舉一動。‘聽懂了沒有，兩個呆瓜。“
洪都歡叫道：“好耶，厲害，不愧是搞文學的，比某個俗人簡直是好太多了，而且還是英文的哩。”
他一麵說一麵看向韓蓋天，韓蓋天故意不去理他。
洪都拍我的肩說：“兄弟，果真是不負我所望，喂，舒曉，你們該服輸了吧。”
舒曉說：“這還算可以啦。勝負還是個未知之數，我們還有個人哩。小歆，輪到你嘍。”
趙歆再次站起來，說：“由於水平有限，如果不好，請大家見諒。我的是這樣的：”世界上是原本沒有大海，隻是我每思念你一次，眼中便落下一滴淚來，從此，便有了大海。‘“
這回韓蓋天、洪都又沒話說了。
我忍不住說：“很好。”舒曉接我之後說：“何止很好而已，其中的情意之深，意境之遠，不是很好能概括的。”
表妹也說：“說得對。”
“那麽這次的表白會預演，”韓蓋天唯恐天下不亂，又說，“誰能KISS誰呢？”
我嚇了一跳，我開始以他們是開玩笑，說著玩的。此時已聽洪都說：“男的自然是……”我剛想轉身就走，卻給他抓了個正著，“是我們的阿紹哥，女的是誰？”
阿晶說：“自然是小歆啦，燕如（我表妹）的雖然也不錯，但她是他表妹嘛。”就完她把趙歆推了出來，我們好像已變成木偶，任由他們擺布了。
IV表白
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吻了一個認識不到一個月的女孩子了。昨晚的事就像作了一場夢一樣。甚至，至今，我覺得我仍在迷糊中。那我到底對她的感覺是什麽樣的呢？我問自己找不出答案，我隻好找洪都了。
洪都隻有一句結果：“你喜歡上她了。”我聽了，不禁吃了一驚。然後他向我建議：“去向她表白吧，這種事越早越好，對，快去告訴她，你昨晚的話是對她說的。”
我於是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竟然敢打電話約她出來。雖然外麵下著大雨，但我仍是撐了一把傘出去。
我的心不知何時，開始超速行駛，在見到她後跳得更加快。她先說話了：“雨好大呀，這像不像你小時候那場雨呢。”她嘴角有一絲笑意。
我不和她拖延了，把在心裏準備了好久了話說了出來：“阿歆，我剛才在心中寫了一份申請書，那就是：本人鄭重地向你申請，申請當你的男朋友，請你批準。還有我昨晚說的的每一個字都是對你說的。”
我不知我臉紅了沒有，但我隻感覺得到我的臉在發燒。
她聽了，臉也一泛起一陣紅暈，然後一切都靜了下來，剩下的聲音就隻有雨聲。
她沉默了不久，我卻覺得好像過了一整個世紀一樣。
幸好她還是說話了，她看著我說：“對不起，很遺憾地告訴你，你沒有申請成功。”
我的心跳終於刹住了，變得平緩下來。我盡量裝出最平常的苦笑來問：“請告訴我我的失敗在哪裏，好讓我下次吸取教訓。”
趙歆說：“沒有原因。對不起，我有事先走了，拜拜。”說完轉身就走了。
看著她衝向雨中的背影，我呆住了。心也好像跟著停止了跳動，然後一切開始變得模糊了起來……
***
V真相
“過完整個夏天，憂傷並沒有好一些，開車行駛在公路無際無邊，有離開自己的感覺……依然記得從你口中說出再現堅決如鐵，昏暗中有種烈日灼身的錯覺，黃昏的地平線，劃出一句離別，愛情進入永夜……”
周傳雄的《黃昏》，讓人聽起來，除了哀傷，還是哀傷。但是，偏偏就是這種哀傷，才讓人心動，心醉。對我來說更是如此。
夏天就要過完了，再過兩天又要回到那令人頭痛的書的世界。
哈，現在，我的心情，我的行動，不正是和《黃昏》一樣嗎？此刻，一個憂傷的人，正騎著一輛自行車“行駛”在無際無邊的公路上，心不在身（有離開自己的感覺）……
我這是去哪裏呢？天知道。反正是漫無目的亂逛。
咦，這，不是河邊嗎？難道我又想來釣魚？
算了，這就算是我在回校前的最後一次亂逛吧。我扔下自行車，向河邊下去。
我睡覺過的那個地方仍然是如故。那的確是個睡覺的好地方，那裏蔭涼的感覺讓我現在又想在那裏躺一下。
我仍繼續往下行走，要再次看看當日我們釣魚的地方。呀，那裏正有人下竿釣魚。
那裏果真是釣魚的好地方。
“小歆，這麽久了，你可以告訴我們原因了吧，當初你為什麽拒絕朱紹，你又沒有男朋友。”我聽到我背後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是他們，剛才我看見在河邊下竿釣魚的人竟然是他們：舒曉，洪都，韓蓋天，還有……還有……她。剛才說話的是舒曉。
我趕緊到一塊岩石後麵藏起來，我也想聽一聽那個原因。
趙歆沉默了一下，好像在考慮是否說出來。最後她還是說了：“你們還記得小如的表白嗎？其實她說的是真的，她是對阿紹說的，那晚阿紹吻了我之後，我就發現她有點怪怪的，她找借口要走開時，我跟在她後麵，然後見她躲在一棵大樹後麵哭了起來。最後我還聽到她對自己說，她明天就走了，我一聽，再想起剛才的表白，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我聽了心中一震，難怪表妹一直這麽關心我。自從我小時候“被甩”的那一刻起便一直如此。隻可惜我一直沒體會到。但就隻因為這個原因麽，隻為這個原因拒絕我麽？
這時洪都也說：“不是吧，隻因為這個原因？我不信。”韓蓋天也說：“是呀，人家常說愛情是最自私的了，你幹什麽這麽大方？”
趙歆說：“不止是這樣的。因為，因為我和阿紹早就認識了。”她這一說，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包括我在內。
“你們都知道阿紹為什麽變得這麽沉默寡言吧，那都是我害的。”她一個字一個字說。我心中再震——竟然是她。
洪都說：“是你？你就是小時候那個害得阿紹白等沒去赴約的女孩？真是太過分了吧，騙了一次，又來第二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害得厲害。你們看他，比以前更加沉默了，就連和我們在一起也很少就話。如果再有第三次，他一定會變成啞巴的。”
這時舒曉不高興了說：“吼什麽吼，你不知道原因就亂叫，那一次是小歆被她的同桌戲弄，掃完地後被鎖在了教室裏，一關就關了一夜。她一個人被關在又黑又冷又暗的教室裏才更可憐。怪隻怪你的朋友太膽小了，自己嚇到了自己。第二次是因為小歆心內有愧，又見到阿紹受傷這麽深，怕阿紹知道後以為她在存心騙他，所沒有接受他。其實，她從很小的時候起就一直喜歡阿紹了，不然他長那麽大了，她怎麽一眼就認得出他來。”
洪都聽了一呆。
韓蓋天嘖嘖稱奇，說：“你怎麽這麽多知道的？”
舒曉說：“因為我就是當年她的那個同桌！咦，小歆，你怎麽哭了，都是我的不好，你不要不高興呀。啊，是阿紹，你怎麽來了？剛才……你都聽到了？”
我再也忍不住，從岩石後麵走了出來。我又見到趙歆了，她那張臉憔悴多了。不知怎麽的，我的鼻子竟酸了起來，一時間再也忍不住流下淚來。
我一麵走向趙歆，一麵說：“我不甘心，真不甘心，隻讓這麽些個原因誤會了十幾年後卻讓你不敢和我在一起，我真不甘心。”
我繼續說：“所以……所以，阿歆……”我走她麵前，對她說，“所以，這一次請你，請不要再拒絕我了，好嗎？”
我不管她如何答複，先握起了她的手，而且打算再也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