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加價值

這一日,她將十來塊白布……哦不,這個時候已經染成了藍布了,一塊一塊小心的攤在桌子上,用一根竹簽一點點的將布上的膠刮下來,原還有些擔心會刮不下來,不料這膠竟是極好刮的,一部分完全融入了布裏,使布變得□厚實,還有一部分凝在表麵,刮下來後變成了粉末,不像膠,反而有點像白蠟粉,刮完了拿毛刷子一刷,就全部刷掉了。

“好像有點不一樣啊……”

巴月摸著後腦勺,覺得這種膠不太像她以前見到過的,卻哪裏知道自己是誤打誤撞,雖然沒有弄出正宗的防染漿來,卻弄到了這種替代品,效果居然不比防染漿差,相反,還稍好一些。因為用防染漿印出來的花樣,邊緣多少會有些模糊,這是防染漿與水相遇產生的暈染效果造成的,而這種琉璃凍,居然意外的能完全防水,邊緣一點也沒有變模糊,完美的將巴月畫出來的花樣給體現出來。

“咦?這布……還真怪好看的……”

奶娘在一邊坐著,伸手拿了一塊藍印花布,翻過來覆過去的看,卻隻見這布正反兩麵俱是一般的顏色花印,看不出差別,藍色的襯底上,盛開著一叢叢小小的白花,看上去既清雅,又有一股熱鬧感。

巴月早就興奮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隻恨不得把這些布拿在手裏狠狠的親幾口,這些藍藍白白的在她眼,全都是金色,金子的金。她幾乎能看一大堆金子長了翅膀往她的懷裏飛的景象了。

“可是,月兒啊……這布染出來雖然怪好看的,可是真的有人會買嗎?”奶娘不知想到什麽,又是搖頭又是歎氣,“這藍藍白白的雖說好看,但到底不是富貴色,顏色又不豔,穿上了也未見得體麵,有錢人不愛穿,窮人家自個兒織了布做衣穿,哪會買你這布。”

“嘎?”

奶娘一句話把巴月從美夢裏驚醒,是啊,她光顧著搞鼓這藍印花布,卻忘了去考察市場了。在巴月的印象裏,這些藍印花布的曆史,就是農家婦女自給自足的曆史,後來雖然聲名遠揚,而且還有專門的藍印花布專賣店,可是這布的實用性在她那個時候已經幾乎降低到最低點,做為工藝品的價值遠遠超過了它的實用價值。

這麽一想,還真是她欠考慮了,不過已經走到這一步,而且投入了錢,哪有賠掉的道理,巴月可不想就這麽罷手不幹。

托著下巴思考了很久,她又有了定計。

“奶娘,你說的極是,這藍印花布做起來並不難,造價低廉,布料粗得很,上不得檔次,有錢人未必愛穿它,窮人家未必穿得起,看來要靠它賺錢,還得給它弄點附加值上去。”

奶娘聽不懂附加值是什麽意思,但她見巴月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不知為何,心裏竟然定了下來,雖然不知道巴月要做什麽,但暗中竟已有了支持到底的想法。

巴月這時的心思早已經飄到了附加值上去了,她所謂的附加值,不用說,就是她的老本行,她是學服裝設計的呀,別的不說,創意絕對大大的有,藍印花布的檔次不是不高嗎,那她就人為的提高,以藍印花布的可清雅可厚重的特質為依托,專門設計出突出其優點的服裝,讓那些有錢人忽略掉布料檔次低的缺點,乖乖的掏出銀子來……得,她的眼睛裏又開始冒金光了。

既然決定了,就要做到,為這,巴月又跑了一次常安府,還是由張小虎同誌牽驢,她在一天之內,逛遍了常安府的成衣鋪,還蹲在繁華的街市盯著行人的衣服看了半天,最後腦中靈感源源不斷,幹脆就買了紙筆,當街就畫了起來。

不過用毛筆畫服裝設計圖,這個難度對她來說實在高了點,隻好強自忍了,一邊歪歪斜斜的把靈感記錄了,一邊讓張小虎去幫她買了隻鵝。

於是,這隻鵝注定要成為一隻偉大的鵝,它的偉大之處就在於,它讓鵝毛筆提前從這個世界誕生了,當然,那時已經成為一鍋鵝肉湯的它,是不會明白這一點的。

回去的時候,巴月又跑到石匠那裏,訂購了大量的琉璃凍,驚得石匠盯著她直眨巴眼睛,顯然弄不明白,這個瘦瘦弱弱風吹就倒的女人,要這麽多打磨用的膠做什麽,不過懾於“你才大嫂,你全家都是大嫂”的淫威,石匠還是二話不說,答應三天後給巴月做出足夠量的琉璃凍。

然後,她又風風火火的跑去布鋪,買了幾匹白粗布,幾匹白帛布,至於細布和絲綢,實在太貴了,她不舍得買,反正絲綢染色難,她也沒把握能不能把絲綢染成藍印花的模樣,就不浪費這個錢了。

回家的路走到一半,她又哎呀一聲,唉,又忘記去找那個算命先生算一卦了,算了,下次再去,反正三天後她還是要來常安府的。

將巴月送回了家的張小虎同誌又一次受到了奶娘的熱情招待,很有些不把巴月同誌推銷出去誓不罷休的姿態,唬得張小虎同誌一連好多天也沒敢再上門來。

巴月這會兒顧不上他,整天就是搗鼓她的藍印花布,上次做試驗都是用的小塊碎布,這一次可是正兒八經的,要把整匹布都給染了,到這地步她才發現,好像自己的力氣小了點,塗了膠又吸足了水的布,又厚又重,她居然用盡力氣也挑不起來,更不用說晾到竹竿上去了。

“奶娘,奶娘,張家弟弟呢,喊他來搭把手啊……”

巴月同誌終於深刻的體會到,家裏沒有一個男人是不行的,目前她能使喚得上的男人,似乎隻有張小虎一個,於是不知道什麽叫客氣的她,很幹脆的讓奶娘拉下一張老臉,去請張小虎同誌了。

“哎哎,好,我這就喊去。”

奶娘見巴月這麽依賴張小虎,一張老臉又笑出了花兒來。男女之間的事兒嘛,不就是這麽一來二往的,就給弄成了的。

不到半刻鍾的工夫,張小虎同誌就被奶娘生生拖了來,到了地頭上,看也不敢看巴月一眼,隻低著頭不吭聲,一隻腳還在地上不停的劃圈圈。

巴月瞅了他一眼,再看看奶娘那副紅娘的派頭,不用想,也知道這一路上奶娘肯定是跟張小虎說了什麽,把小夥子給騷得頭都不敢抬了,估計要不是奶娘拖著他,這毛頭小子半路上就得給嚇跑了。

“小虎,別傻站著了,過來幫我把布挑出來,晾到那邊的竹竿上去。”

張小虎一聽有活兒了,立時精神一振,撇下意圖不良的奶娘瀏 覽 器上輸入-α-р.$①~⑥~κ.&qu;看最新內容-”,飛也似的從巴月手裏接過活兒,雙腿呈外八字一站,腰一沉,雙手用力一抬,那折騰了巴月好半天也沒能挑出來的布,就輕輕鬆鬆出了水麵。

“小心點,別把布拖到地上……手抬高……這邊,對,就掛到這裏……等下,我去拉繩子……”

看張小虎把布都掛了上去,巴月連忙把手裏的繩子一拉,那布就呼的一聲,隨著竹竿一起,被拉得老高,掛在上麵,吧答吧答的滴著水。

染料缸裏還有幾匹布也浸著,巴月和張小虎合力,又將那些布都挑出來,掛了起來,看著滿棚子滴水的布,巴月那個心滿意足啊。

“月兒,這布……咋都是藍色的?”

張小虎同誌出了半天力,看著這些布,也怪稀奇的。

巴月嘻嘻笑道:“當然是染出來的,還要浸晾好幾次呢,你來幫我,等染成了,我用這布給你做一套新衣服穿,保證讓村裏的姑娘們看得眼都不打轉。”

張小虎又被騷著了,撓著頭半天沒說話,好一會兒才口吃吃的道:“那、那我下回再來幫你。”

巴月自然沒有不好的,免費勞力,不用白不用。

卻是奶娘在一旁偷偷聽著他們說話,見張小虎這麽自發自願的要來幫忙,更是樂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在心裏直嘀咕:這事兒……八成能成……唉,下次讓月兒進城扯幾尺紅布,好歹得縫套嫁衣出來……

正偷著樂呢,忽見張小虎要走,奶娘趕緊拉住,硬是留他吃了晚飯,才放人回去。

就這樣,沒過多久,三匹粗布,四匹帛布,全部成功的染成了藍印花布,讓巴月連做夢都會笑醒。

這一天,巴月拿了許多樹皮出來,當然,也少不了那支鵝毛筆。樹皮的內側裏麵,全部都是她這些日子設計出來的服裝樣式,看著滿桌子的樹皮,真是讓她又開心又無奈。沒辦法,那些柔弱的宣紙哪裏經得起鵝毛筆筆尖的摧殘,油紙倒是不怕劃但是它不沾墨,本來還想用一些寬大的草葉做紙來用,可是保存期又短,放不了幾天,草葉一枯,她的設計圖就全完了。

最後,巴月終於想出用樹皮來當紙稿,也是無奈之下的唯一選擇了。

這些天裏,她設計了上百種服飾,有和現在身上穿的相似的,也有她加以改良,還有不少她穿越之前就有的構思,不過這些構思也隻能在樹皮上畫畫而已,做出來是不可能的,這個時代的女子,怎麽也不可能穿那些露胸露背露臍裝的。

當然,在做衣服之前,她還得搞定兩樣東西,一樣是尺,一樣是碳筆,尺是她去常安府石匠那裏取琉璃凍的時候,請木匠定做的,碳筆則是她從石匠那一堆裏石材裏,撿了一種能畫出白線的石頭,讓石匠給她把那石頭的一端磨尖了,做成了筆的形狀,完全可以取代粉筆在布上劃出線來方便剪裁。

最後拿了奶娘做針線時用的剪刀,就算是萬事俱備了。

先挑了一款最簡單的男式古裝,巴月就捋起袖口,開始了她穿越以來,最重要的一個轉折。不過最後完成這件男裝的,卻還是奶娘。沒辦法,誰讓巴月她懂得裁衣,偏偏針線活卻拿不出手,她那個時候,哪有用手縫衣服的,都是用的縫衣機啊,她那雙手一旦拿起針,也就隻能縫縫扣子了。

衣服完工的那一天,張小虎同誌又一次被叫到了巴月小染坊裏來。

“小虎,穿上。”

巴月拿著衣服直撲張小虎同誌,差點沒當場就把張小虎的衣服扒下來,把她新做的衣服給套上去。

等張小虎同誌扭扭捏捏的換好衣服,往奶娘和巴月麵前一站,果然是神氣多了。

“多好看的衣裳啊……多壯實的娃兒啊……”

奶娘直著眼睛,圍著張小虎同誌轉悠,轉得張小虎同誌兩隻眼睛都快成螺蚊眼了。

在這套衣服上,巴月沒加進多少自己的創意,基本上完全是模仿張小虎平日裏穿的衣服的樣式,上身一件短褂,下身一條長褲,隻把袖口和褲口給縮緊了,而且加入了布扣的設計,廢掉了係衣服腰帶,使這套衣服穿起來更方便,也更貼身。不過褲帶還是要係的,她還沒有神通廣大到能發明鬆緊帶的地步。

當然,這套衣服最醒目的地方,並不是那幾個小小的改動的地方,而是在於布料本身。因為打一開始巴月就把男女都考慮到了,所以雖然名字叫藍印花布,但是她畫在布上的,並不全部都是花紋,而是吸取了唐裝的特點,在上麵畫了壽字、福字、祿字,張小虎身上的這件,就是個福字,要不是她對畫動物不在行,給張小虎做衣服的這塊布料,她還想畫上一隻老虎呢。

張小虎穿上這套衣服以後,就兩個字:精神。

這毛頭小子年紀雖然不大,可是那身板,絕對是發育完全了的,膀大腰圓不說,往那兒一站,背一挺直,配上這套衣服,真是有多精神,就多精神,十裏八鄉的,大概真就挑不出比他更壯實的小夥兒了。

“這個……這個衣裳……”

被兩個女人直勾勾的盯著,張小虎全身寒毛都快豎起來,兩隻手隻顧著抓住衣角,嘴裏嘀嘀咕咕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