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蓮固

天寶十年六月,因兵部侍郎楊昭告發上奏,刑部尚書、京兆尹蕭炅,禦史中丞宋渾贓汙事發,分別左遷汝陰太守、流放潮陽。蕭炅宋渾都受李林甫看重,是李林甫黨羽中的重要人物,楊昭暗中使人伺探,求得其罪,奏而逐之,剪李林甫心腹。李林甫眼見下屬貶謫流放而不能救,始與楊昭有隙。

同年十月,劍南節度使鮮於仲通自陳能力低微,有負重任,表請楊昭遙領劍南節度使。

這鮮於仲通正是當初資助楊昭的蜀地富商。楊昭入京發跡後,感念鮮於仲通舊日之恩,薦舉他為劍南節度使。鮮於仲通性子急躁,不懂安撫,對待南蠻態度失當,與南蠻失和。

以往,南詔國向大唐稱臣,南詔國王帶妻兒家人拜謁都督,經過雲南,雲南太守張虔陀淫其妻女,多加征求。南詔國王忍無可忍,於天寶九年末發兵攻陷雲南,殺死張虔陀,占領原歸附大唐的西南三十二州。

十年四月,鮮於仲通率劍南軍討伐南詔,南詔國王遣使謝罪求和,並說,西南方吐蕃大軍壓境,若不和好,南詔將歸附吐蕃,雲南就不再是大唐的國土。鮮於仲通不答應講和條件,與之戰於瀘南,大敗,八萬劍南軍死傷泰半。楊昭掩蓋劍南敗績,仍敘戰功,並於兩京、河南河北募兵再擊南詔。人聞雲南多瘴癘,士卒未上戰場十有八九便病死了,都不肯應募。禦史便強製征兵,逮捕壯丁囚送軍所,發去雲南。每次發兵,士卒皆以為一去無還,親屬送行,哭聲振野。

鮮於仲通再討南詔,屢戰屢敗,到十月時敗狀已掩蓋不住,不得不引咎辭官,並表請楊昭代己。

十一月丙午,楊昭在京遙領劍南節度使。

在此之前已有京官遙領節度的先例,李林甫就於年初遙領朔方節度使。此時楊昭遙領劍南,與李林甫一南一北遙遙相對,恰如兩人之間隱約浮動的敵對之勢。

朝臣們已經能覺察出右相和國舅爺之間的不對勁了,都猶疑著若他二人當真決裂自己該站哪一邊好。右相權勢雖大,但年歲已高,最近又一直抱恙,不知哪天就會駕鶴西去,屆時可不就樹倒猢猻散;楊昭正當盛年,又有貴妃掖庭之親,深得陛下寵信,一日勝過一日,將來取右相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但右相心胸狹窄,動不了貴妃之兄,卻動得了他的下屬,若投靠楊昭惹怒右相,隻怕要成出氣的靶子。一時搖擺不定,都作壁上觀。天寶十一年正月年初,李林甫與楊氏諸家都盛饌召客,所赴者幾乎等同,不分高下。

楊昭,他是真與李林甫對上了麽?

蓮靜策馬緩行,在街口處遠遠望見楊昭於金仁坊新起的宅第,與虢國夫人宅並排相鄰。楊氏五家富豪,楊昭少與之為伍。如今他日趨顯貴,也更明白貴妃、三國夫人是他最可靠的倚仗,是李林甫也不能撼動的後台,與她們來往漸密切,也附從她們豪奢的習慣作風。

晨霧中,新宅迷迷朦朦的看不真切,浮華都被霧氣掩蓋,竟有幾分肅穆莊嚴。

正觀望著,那豪宅門前有了響動,開了大門,有人從裏頭出來。蓮靜急忙調轉馬頭離開,不料因她在此來回逡巡,把漸融的凍土踏爛了,馬蹄陷在爛泥裏,一時回轉不便。爛泥底下的土塊依然堅硬,那馬被她驅趕,著急地直蹬蹄子,蹄下一滑險些摔倒。

蓮靜穩住馬匹,卻聽到旁邊街上傳來一陣呼喊:“那邊有位騎馬的官爺,穿深緋官服的,是四品大官!快去攔他!”

騎馬穿深緋官服,是說她麽?

還沒想完,那呼喊的人已到了跟前,呼啦啦的一大群人把她團團圍在中央,拉住她的馬轡頭不讓她走,眼看是脫身不得了。蓮靜見那些人衣著整齊,有些還衣錦著繡,不像攔路搶劫的惡人,便勒住馬問:“諸位鄉親,攔下官馬所為何事?”

拉著她馬轡頭、離她最近的那人回答道:“草民鬥膽冒犯官爺,是請求官爺為我等庶民百姓上言!”

蓮靜心想莫非是百姓有怨言或是冤情,忙道:“請說,下官必盡力而為。”

那人道:“我等是長安的商賈小販,做的都是小本生意,養家度日,承陛下恩澤,尚能溫飽安康。這回朝廷下令禁惡錢,限期將惡錢全部兌換成官家出的良錢。一來良錢不如惡錢便利,二來此次時期緊迫,惡錢價值遽貶,以往一枚良錢可換五枚惡錢,如今大家急著將惡錢脫手,市上以二十易一也在所不惜。我們都是小商小販,手頭大多是零散惡錢,如此一來,隻怕是要蝕盡老本、傾家蕩產了呀!”

所謂惡錢,就是民間私鑄的劣質錢幣。惡錢本流於江淮,貴戚大商載入長安,流通於市,市井不勝其弊,朝廷也大受損失,故李林甫奏請禁之。皇帝命國庫出粟帛庫錢數十萬緡於東西兩市兌換惡錢,限期一月,私藏惡錢不輸官者將要問罪。這的確會給商賈帶來損失和不便,但是李林甫發起,又是為朝廷利益著想,蓮靜一個下屬實在不便出頭。她想起剛才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不由懊悔赧然。

眾商賈見她麵露難色遲疑不言,知道她是不願幫這個忙了,更圍攏過來,死死揪住她的馬匹。這些天裏他們不知攔了多少官員,但無人敢說右相的不是,紛紛避走,凶悍者甚至命家奴鞭打驅趕眾人。今天好不容易碰到個落單的,怎麽能放他離開,逼也要逼得他點頭不可!

蓮靜的馬被這人揪一把馬鬃,那人揪一把馬尾,噅噅直叫,轉又轉不開,左右搖晃。蓮靜衣角又被底下的人抓住,幾次都差點摔下馬去,險象環生。

“諸位鄉親,下官、下官真的是力有不歹,請鄉親們讓一條路,下官還要上朝……”

“哼,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還上什麽朝!”人群中有人憤憤道。其餘人也喊道:“對!別想上朝了!”裏三層外三層的,把她圍得動彈不得。

蓮靜滿頭大汗,又不好強行催馬突圍。這樣僵持下去隻怕是真趕不上早朝了。

正當此時,人群外有人喝道:“大膽刁民,當街阻攔朝廷命官,是想造反嗎?”幾名身強體壯的護衛家奴手持棍棒,氣勢洶洶地朝他們逼過來。眾人一看,隻見一名身穿紫色官服的官員,騎高頭大馬,帶著數名家奴,威風凜凜地過來幫這獨身的官員解圍。眾商賈見家奴凶悍,有些害怕,但仗著己方人多,隻是噤聲縮手,卻不散開。

那紫衣官員居高臨下,道:“他隻是內務官員,說不上話。你們有什麽事,稟呈上來,本官為你們上言。”

這時有家住近旁的商賈認出他來,驚喜道:“這位是國舅爺啊!國舅爺要為咱們做主,咱們有救了!”

眾人大喜,紛紛放開蓮靜,奔到楊昭馬前訴苦。

蓮靜這才終於脫了身,不敢多留,急忙驅馬離開。

朝上,楊昭果然言之於上,請求停易惡錢。

皇帝今日精神不大好,掃了一眼殿中群臣,問道:“右相呢?怎麽又未來上朝?”

身旁高力士道:“右相抱恙,已經三日不得下床了。昨日他遣子向陛下告假,陛下已賜他珍貴藥材,想必右相不日即可痊愈。”

皇帝“哦”了一聲,又問:“楊卿之議,眾卿可有什麽看法?”李林甫不在,這事可以不必議了,依了楊昭就是。

誰知有人沒和皇帝想到一塊兒,還出來反對。禦史大夫王鉷出列奏道:“陛下,惡錢為禍市井,不勝其弊,右相多方考察,權衡得弊大於利,才奏請禁之。如今方實施卻又停行,是舍利而取弊也。”

楊昭反駁道:“惡錢雖弊大於利,但流通已久,禁用未必能除其弊而得其利。禁令一出,兩市動蕩,人心惶惶,米價等紛紛上漲,豈不是更大的弊端?”

王鉷道:“惡錢流通,良錢無人使用,惡錢又入不得國庫,左右藏每年因此要少收多少租庸?”

楊昭道:“東西兩市多少小本經營的商販都是依賴惡錢而活,經此一變,血本無回,輕者關張倒閉,重者傾家蕩產。如今國用富饒,全國十道歲納億萬,東西兩市那點稅收真是不值一提。就因此而讓商賈破產無以為生,不僅.手機看小說訪問.16xs.m損害百姓,多收的那點賦稅還不夠安置救助流離失所的商人呢!”

這兩人不愧都是聚斂度支的行家,爭論起來句句不離一個“錢”字。

皇帝道:“二位卿家不必爭了。授人與魚不如授之以漁,還是百姓安居樂業要緊,這惡錢就由它去罷。”

群臣同呼:“陛下仁愛,實百姓社稷之福!”

皇帝也乏了,便下令退朝。

蓮靜出了大殿,正看到李林甫之子將作監李岫走在她前頭,追上去問:“右相又抱恙臥床了麽?情況如何?”

李岫與她私交甚好,也知道她是為右相辦事,據實相告:“並不是什麽大病,但父親年高體虛,偶染風寒也需臥床數日。”歎了一口氣,又說:“父親實在是年紀大了。”

蓮靜道:“子由兄何須擔憂,右相自會吉人天相。”

李岫道:“菡玉,你我是什麽交情,還用這樣的話來安慰我。不隻一位大夫跟我說過了,父親心境不寬,放在心頭的事太多太重,身體又虛,不堪重負,隻怕……隻怕春秋不長了。”

李林甫心胸狹窄,的確是太多計較,心力交瘁,偏偏晚年還沉迷聲色,身體更是一日不如一日。蓮靜勸道:“右相想必自己也有所察覺,常常憂懣不已。子由兄更該心寬暢悅,堅信右相必能康複。不然右相為疾病所苦,見周遭人都麵帶憂愁,豈不更鬱鬱不得痊愈?”

李岫道:“你言之有理。父親本就是為心事所累,我若能讓他心情暢快,病情必能好轉。”這才展開笑顏。

蓮靜雖然這麽勸他,自己心裏卻也是惴惴。李林甫的壽數也就這年把年了,如果還不能除去安祿山,李林甫一倒,誰還有此能耐?楊昭,是決計不能讓他和安祿山作對的……

兩人這一番說話,朝臣大都出宮了,便也一同大步朝宮門而去。走到一半,又聽身後有人喊道:“子由,菡玉,等等我們兩個!”

李岫和蓮靜回頭去看,隻見是駙馬都尉王繇和王府司馬韋會。王繇和韋會都是安定公主所出,同母異父,十分親近,和李岫也意氣相投,三人時常往來。蓮靜出入相府,因李岫之故也和兩人相熟,當即過去招呼。

四人談笑風生,一同走出宮門去。韋會突然問道:“菡玉,你為何總稱子由為兄?我記得論年紀子由似乎要比你小一些?”

蓮靜一想,如今是天寶十一年,她該是三十一歲,而李岫不過才二十九歲,的確不該稱他為兄。正想如何解釋,李岫卻笑道:“還不是我麵老,有為兄之相。”見蓮靜想要辯解,又道:“不過菡玉,你麵相實在顯嫩。要說你有三十一歲,光看容貌誰會相信?你哪像比我大兩歲的樣子,分明像二十出頭的模樣!”

韋會也戲她:“回頭你不準跟我們一起稱駙馬為兄了,該叫他叔伯!”王繇年過不惑,蓮靜比他的確像小了一輩。

蓮靜笑道:“三位見笑了,生得這副模樣也不是我自己願意的呀。明明都已到而立之年,人人卻都道我方及弱冠。俗語道: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啊!”

三人都哈哈大笑。韋會謔道:“菡玉,聽說你以前曾在深山中清修,師從高人,是否有什麽常葆青春的養生之道?也傳授我們一些呀!”

蓮靜正要回答,忽然身後有人插話進來,不冷不熱地說:“韋司馬,吉少卿這是天生麗質,哪是一般人說學就能學到的?”

四人回頭一看,是禦史大夫王鉷之子衛尉少卿王準。這王準仗著父親權盛,目中無人橫行霸道,對同階官員頗多侮慢。眾人雖有怨言,但王準之父掌控禦史台大權,督察官吏,王準又好記仇,手段毒辣,得罪了他的官員有的甚至賠上了身家性命,因此都對他能忍讓就忍讓。

一時四人都閉口不言。王準眼珠一轉,首先拿王繇戲笑:“駙馬,這回換了根金簪子了嘛。金簪就是比玉簪結實,想必不會輕易折斷了。”

王準曾路遇王繇,用彈弓打折王繇束發的玉簪來取樂,這次又拿這件事來取笑他。王繇受慣了他的欺侮,本人也是忠厚老實不善與人爭強,尷尬地一笑,就是不開口。

王準摸摸肚子,又說:“今日朝上陪父親議了多項大事,眼看巳時將過,肚子都餓了。”王鉷身為禦史大夫,兼戶部侍郎、京兆尹等,同時領二十餘使,事情當然多,但關他在禁中供職的衛尉少卿什麽事,不過是搬他父親出來壓人。“可惜家裏的廚子手藝太差,想著就沒有胃口。對了駙馬,公主今日有沒有空?上回嚐了一下公主的手藝,讓我一直懷念至今,真想再試一回!”

王繇所尚永穆公主是皇帝愛女,王準到王繇府上,竟要公主親自為他下廚。這事要是被皇帝知道,王繇少不得要被責罰,但也就是罵他兩句;然而得罪王準可就不知道要惹什麽禍端上身,因此忍氣吞聲讓公主親為王準執刀匕。

王繇仍是忍耐,一旁韋會卻按捺不住了,上前一步要斥責王準,被他兄長死死拉住,向他連使眼色。

王準見王繇是個任他捏圓搓扁的軟柿子,欺負他太多次也厭煩了,著實無趣,又轉向李岫道:“聽說你老婆死了兩年多了,一直沒有續弦,是不是真的呀?”語氣言辭無禮之至。

李岫麵不改色,隻道:“下官家事,不勞王少卿費心。”

李林甫與王鉷一個驕橫跋扈,一個謹慎小心,偏偏兩人的兒子性子與其父恰恰相反,李岫謙和收斂,王準卻氣焰囂張。

王準道:“也是,這哪需要我操心哪!你爹養了那麽多美人,個個都年輕貌美,等他一蹬腿,可不就隨你選了,哈哈!”

這王準真是無法無天,戲弄同輩也就算了,右相李林甫,連他父親都要謹慎事之,居然也敢取笑,還不是吃準了李岫性子平和不會搬弄是非,定然不會去說給李林甫知道。

蓮靜本也不想多事,見他侮慢右相,才沉下臉道:“王少卿,右相當朝首輔,不可輕慢無禮。”

王準笑道:“怎麽,吉少卿生氣啦?你是氣我對右相無禮,還是氣我給你的子由兄安排了那麽多個美人呀?”

李岫蓮靜臉色都是一變,相視一眼,又覺尷尬,急忙轉開。王準又道:“許久不見,吉少卿愈發出落得亭亭玉立、嬌美可人了。你盡管放心,右相的那些美人,能和你相比的恐怕也找不出幾個……”

李岫終於忍無可忍,開口斥道:“王少卿!吉少卿他堂堂男兒,頂天立地,你如此形容作比,置他於何地?”

王準嘖嘖歎道:“平時我說你十句百句,你也不會回一句話,怎麽一說到吉少卿你就忍耐不住了?我說他天生麗質、亭亭玉立、嬌美可人,難道你不愛聽麽?”

李岫麵帶怒色,既不好說是,也不好說不是。蓮靜麵色鐵青,偏偏王準還火上澆油:“吉少卿這般容貌人品當真是世間少有,怪不得李子由他有了你在身邊其他美人全都不要了。換了是我,也看不上啊……”說著,竟輕佻地去摸蓮靜臉蛋。

就在王準毛手即將碰到蓮靜麵頰時,淩空突然甩過來一條馬鞭,“啪”的一聲抽中王準手背。王準痛得縮回手,那手背上被粗糙的鞭子蹭破了一層皮,很快紅腫起來,泛出血絲。王準哪受過這樣的對待,回頭看馬上揮鞭打他的人,怒吼道:“楊昭!你竟敢用馬鞭抽我?!”

楊昭橫眉怒目,喝道:“無能鼠輩!你那靠山老爹也不敢當麵直呼我名諱,你竟然放肆!”回手又是一鞭,比剛才那下更快更狠,抽中王準臉麵,將他打翻在地。

王準唇角流血麵頰高腫,惱羞成怒,狠狠瞪著楊昭。楊昭目光如冰,居高臨下,冷冷地睨著他。楊昭雖然隻比王準大十來歲,卻是和他父親王鉷平起平坐的人物,也不是李岫王繇那樣好欺負的善類。王準終不敢和他直麵衝撞,憤憤地低罵一聲,啐出一口血水,恨聲道:“你等著瞧!”夾起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王繇等人這才回過神來。李岫拉過蓮靜問道:“菡玉,方才鞭子有沒有掃到你的臉?”手欲碰她麵頰察看。

蓮靜瞥一眼楊昭,急忙避開李岫,垂下眼道:“我沒事,沒有碰到。”

韋會本對王準十分不滿,見楊昭鞭打斥罵王準,替他們出了一口惡氣,上前對楊昭抱拳一揖:“多謝楊侍郎仗義相助!”

楊昭卻不理會他,隻看著蓮靜,問:“他叫你什麽?菡玉?”手中馬鞭指著李岫,聲音隱約透出不悅。

蓮靜低頭不答,李岫有些不明所以,韋會則笑道:“菡玉是吉少卿表字,楊侍郎不知道的麽?”他本是無意地隨口一說,不料楊昭向他掃來一眼,目光森冷,讓他不由一噤,笑容也收了起來。

楊昭又看向蓮靜:“你從來沒告訴過我。”語氣是淡淡的陳述,卻帶著責難,好似他不知道蓮靜的字還是她的錯一般。

蓮靜低著頭道:“下官表字隻為親近友人稱呼,楊侍郎何須知道呢?”

楊昭唇角一抽,眯起雙眼;蓮靜愈發低垂腦袋,看著地麵;李岫看著兩人模樣,皺起雙眉,若有所思;王繇韋會則麵麵相覷,不知他二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這個……氣氛有些不對哪……

許久,隻聽楊昭冷哼一聲,掉頭打馬絕塵而去。韋會這才舒了一口氣,打趣道:“無能鼠輩,楊侍郎罵得真是貼切,大快人心哪!看那鼠輩以後還怎麽耀武揚威!哈哈!”他自己哈哈大笑,卻無人接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