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蓮刑
北風呼嘯,鉛雲密布,黑沉沉地壓在頭頂。時下已是十一月中,天寒地凍,又碰上這樣的天氣,一場風雪眼看就要到來,避無可避了。
蓮靜坐在窗邊,馬車的顛簸讓他視野晃蕩,天色又陰沉,看不真切遠處的景物。這一隊押解欽犯回京的士兵大約有百來人,拉出數十丈長的隊伍,馬車在中後段,探出頭去才能看到最前麵騎馬領頭的軍官。蓮靜倚窗坐著,看不到首尾,隻在轉彎的時候,前頭已經轉過去了,方可見前方的兵士。
最前頭一群騎馬的戎裝將領中夾雜著一個與眾不同的人影,身穿官服,是七品以下的服色,隔著陰晦的霧氣,灰蒙蒙的,與周圍昂藏的武官身條相比顯得格外蕭索落寞。蓮靜癡癡地遙望著,那身影漸漸與他遙遠的記憶中另一個模糊的背影重疊,眼前便好似這濕冷的天候,聚攏起薄薄的霧氣。
一隻手忽然伸到他麵前,扯下馬車的簾子,將他視線隔斷。神思被打斷,他微惱地轉過頭來,瞪著近在麵前的那張臉。那張臉蓄著隱忍的不悅,麵頰上一塊青紫瘀痕,眼神惡狠狠地盯著他,讓他對視一眼便失去了所有的勇氣。他並不畏懼那眼神中的怒氣,然而這怒氣中蘊藏的別樣意味卻讓他莫名地害怕退縮。
前麵騎馬的背影和近在眼前的怒容,一裏一外,這兩個人,擾亂了他的心緒。在汝州城門口若不是因為這兩個人,他也許不會失了先機,落入士兵捕快的包圍。
他同時看見了他們,並肩站在城樓上審視樓下擁擠的百姓;他們也同時看見了他,目光一齊向他投來。瞬間他覺得那兩張完全不同的麵龐竟有著同一種複雜難言的神情。吉溫,和楊昭,是因為他們都心狠手辣,都陰險狠厲,所以看到追捕的犯人時才會有相同表情?
他自嘲地笑,不願去深究那複雜神情的深層意味。吉溫的心思他可以想象得出,但是楊昭……
史敬忠是通緝要犯,刑具加身;蓮靜卻並非欽犯,通緝令上沒有他的名字,隻能算包庇窩藏欽犯。他又還有官職在身,所以並未上枷鎖,隻同緝往京城候審。
其實以吉溫楊昭的做派,大可把他和史敬忠一樣當犯人鎖起來了事。然而吉溫楊昭兩人對蓮靜的微妙態度卻是說也說不清楚,士兵們不了解官場內裏千絲萬縷的關係,都睜一眼閉一眼,權當是給他這個太常少卿臉麵。
吉溫本讓蓮靜騎馬,楊昭言稱蓮靜身懷武藝,刑不加身、自由來去恐生變數,要求和他同乘一車加以防備監視。這一路走來,蓮靜日日和他同處一廂,幾尺見方的鬥室,麵對麵無處可避,尷尬之餘還牽掛著外頭的人,又憂心史敬忠,心情當真是和這天氣一樣壓抑憋悶。
“楊禦史,天氣陰沉,車廂裏氣悶,我開一下窗透透氣也不可以麽?”
楊昭沉著一張臉:“吉少卿要透氣,開了窗便可,何必湊到窗前去觀望?少卿如今牽涉重案,下官也是奉命行事小心提防,得罪少卿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蓮靜冷笑:“既然怕我逃跑,何必還要這般優待,索性鎖了裝進囚車,楊禦史也可高枕無憂,省得如此小心翼翼擔驚受怕。”
“吉少卿說的哪裏話,少卿到底還是朝廷命官,陛下一日不宣少卿有罪,少卿便還是位居下官之上的正四品太常少卿。下官怎敢以下犯上,讓少卿坐囚車呢?”
蓮靜冷哼:“囚車雖鄙,好歹是四麵通透,好過這金絲牢籠,鬱抑難捱!”
楊昭掩不住怒色,冷冷道:“你是嫌這馬車簾子擋風不透氣,還是嫌它阻了你的視線?”
蓮靜一怔,楊昭隨即說道:“你也知道右相嚴格,錙銖必較,這回不僅和楊慎矜有交情的都進了監牢,連那史敬忠平素往來較多的官員也牽扯進來。少卿不喜結黨又無親眷,獨善其身也就罷了,還要搭上無關的人麽?”
蓮靜一急,失聲道:“楊禦史,凡事要有憑有據,別隨便猜測揣度冤枉他人!”
楊昭見他失狀,知道自己試探成真,更是惱怒:“隻要你行得正坐得直,自然不怕別人猜測揣度!”
蓮靜憤憤轉身,坐正身子麵朝車壁,再不與他說話。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前麵有人喊道:“停步休整!”時值中午用飯時間,領頭軍官下令休息,生火做飯。
蓮靜遵照楊昭囑咐,寸步不離馬車,由楊昭下車去取了飯菜上來給他。蓮靜正吃了兩口,遠遠聽見外頭傳來一聲哀求:“軍爺,請給我一張……”後麵的話聽不清了,隻分辨出是史敬忠聲音。
蓮靜頓時怒由心生,摔下筷子就要下車。楊昭阻攔,蓮靜怒道:“阿翁是本案重要證人,你們不好好對待,是想瞞天過海死無對證嗎?楊禦史要是不放心我去探望,把我雙手雙腳鎖上鐐銬便是!”不由分說跳下車去。楊昭隻得跟上。
老遠就看見史敬忠坐在一棵桑樹下,手腳頸項上鎖著鐵鐐,頭臉用布蒙著不能視物,逢人經過便苦苦哀求。一名士兵走得近些,被他抱住雙腿,連聲哀求道:“軍爺,請給我一張紙吧,求求你!”
那士兵被他糾纏住,掙脫不得,無可奈何道:“你別管我要了,我哪裏來的紙?就算有,我也不敢違抗吉法曹的命令啊。”
史敬忠抓緊他的褲管:“那你叫吉法曹過來,就說我向他求紙。”
士兵無奈,托同伴把吉溫請過來,史敬忠轉而抱住他的雙腿,求道:“七郎,給我紙筆罷,我一定照實陳述,窮我所知!”
吉溫先是不應,史敬忠又哀求許久,才吩咐下屬摘去史敬忠頭上蒙布,取紙筆來給他。史敬忠立刻把紙攤在自己膝上,刷刷地書寫起來。
蓮靜忙奔過去,隻見史敬忠所寫都是與楊慎矜往來、幫助他謀劃恢複祖業之事,許多都是添油加醋憑空捏造。蓮靜握住他手不讓他寫下去:“阿翁,楊侍郎並無此等行徑,你為何要假作證供誣陷他?”
史敬忠推開他,筆又被他搶去,哭求道:“蓮靜,你就給阿翁一條活路罷!”
蓮靜訝問:“此話怎講?”
史敬忠道:“七郎跟我說楊慎矜已經伏首認罪了,不過缺我一句證詞定案。若到前方溫湯,過了時候,就算願意招供也沒有用了。此處距離溫湯隻有十裏,時間不多,你快把紙筆還我,不然我隻有死路一條!”趁蓮靜發愣劈手奪過毫筆,繼續書寫供詞。
蓮靜大怒,站起身來大喝一聲:“吉法曹!”
周圍人等都被他這一吼吸引過來。吉溫就在不遠處,聽到有人喊自己名字,回頭見是蓮靜,臉上一陣青白。蓮靜大步走到吉溫麵前,指著他怒斥道:“吉七郎,你就是這麽對待長輩的嗎?你幼年時多得阿翁照顧,他時常抱你玩耍,待你如同親生,你卻以怨報德!冬夜裏他抱你入睡,你生病他為你奔波求醫,這些你都不記得了?虧你還拿他教育後輩,口口聲聲說受人點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與阿翁一別經年不再見,不能侍奉報答,引以為憾,原來全是惺惺作態!如今阿翁有難,你非但不幫還落井下石,惡待威逼恩將仇報,如此行徑,令人不齒!”
吉溫臉色難看至極,卻不加辯駁。眾人都道他被人當眾揭穿心虛氣短,吉少卿又與他同姓,說不定有什麽親緣,所以知道他底細,看來所言非虛。一時私語議論聲四起。
楊昭看這情形,明白蓮靜與吉溫有故是必然的了。蓮靜如此當眾指責,吉溫卻還不言語,不知是畏他,還是……越想心頭越是煩悶。
這時史敬忠已寫完三張紙,跑過來遞給吉溫,又勸蓮靜道:“.手機看小說訪問.16xs.m七郎他也是情非得已,你不要怪他了……”
“阿翁,到這時你還護著他,也不想想他剛才怎麽對你!”蓮靜怒目瞪著吉溫。
史敬忠拍拍他的肩,搖頭歎氣。吉溫收起供狀,對史敬忠拜道:“七郎多有得罪,丈人勿怪!”說罷掉頭而去。
蓮靜氣惱不過,史敬忠拉住他道:“蓮靜,你莫再為我抱不平了,老兒隻求活命,別的都不管啦。你與七郎也相熟麽?若是他因此懷恨在心,不是阿翁又連累你。”
蓮靜一愣,支吾道:“也算相熟……我一向敬愛他,沒想到他竟然……竟然……”
史敬忠歎道:“七郎為官嚴酷,與羅希奭並稱‘羅鉗吉網’,你沒聽說過麽?他如此待我已是顧念往日情份。你既然與他相熟,該明白他的為人,還有什麽好氣憤的呢。”
蓮靜道:“我與他……多年未見,一直掛念,不想再見麵時卻已變成這般情形……”他心裏委屈感傷,眼中竟浮起淚光,強忍著,聲音卻不由哽咽,“阿翁,這其中曲折外人是無法明白的……”
史敬忠愣怔。剛才聽蓮靜指斥吉溫,說起吉溫少時故事,又見兩人姓氏相同年紀相近,他以為蓮靜是吉溫故友或者親戚弟兄。現在看蓮靜這副黯然神傷、淚盈於睫的模樣,忽得讓他冒出一個念頭,覺得他這情狀仿佛遇人不淑、傷透芳心的女兒家一般。這念頭隻是一閃而過,他隨即將之拋到腦後。蓮靜是個堂堂男兒,有淚不輕彈,縱然為時過境遷、物是人非而傷懷,又怎麽能和女子相比?拍一拍蓮靜手背,他指指不遠處一直觀望著、麵色不豫的楊昭:“你出來好些時候了,快點回去罷,免受嫌疑。”
蓮靜這才發現楊昭就在近旁,剛才經過想必全都落入他眼中,想起他在車上的警告,收神斂容走回車上。楊昭跟著他上車,神情陰鬱,卻一言未發。
史敬忠已給證供,盡遂吉溫心願,又或許是蓮靜一席指責,之後史敬忠便未再受惡遇。回京之後也不再審訊,隻關在大理寺監牢裏等待發落。楊慎矜、楊慎名、楊慎餘三兄弟及黨羽均已入獄,責刑部、大理寺、禦史台三司同為鞫查,禦史台出侍禦史楊昭、殿中侍禦史盧鉉等人參與會審。
有了史敬忠等一幹“凶人”證詞,不由得楊慎矜兄弟不認,再加上嚴刑逼供,楊慎矜也隻得服罪。可是楊慎矜罪名是“妄稱圖讖,謀複祖業”,眾人的證詞也都有楊慎矜與之論讖書的事項,這最重要的一樣證物——讖書,卻一直沒有找到。沒有這樣證物如何定案?李林甫有些著急,催促審案諸人嚴加審問,要盡快找出讖書來。
要招的都招了,還能再問出什麽?問不出又不能就此罷了,當然隻有上刑。有人屈打成招,但又不知道讖書何在,隨口捏造一個地方,搜查不得,官吏惱怒,更受皮肉之苦;有些人實在沒有法子,便嫁禍給他人,說曾聽某某人與楊慎矜論讖,那人必然知道。於是輾轉誣陷指摘,最後矛頭都指向一個人:蓮靜。別人都招了,再供不出什麽東西來,就他安然無恙,不指他指誰?何況他和頭號凶犯史敬忠親密,就算不知道讖書在哪裏也必然知道些別的,賴給他總沒錯。
吉溫是名酷吏,下手狠毒,犯人落在他手裏沒一個熬得過去的,最後沒招供的都是半途便送了性命。去年底有太子良娣姐夫柳勣誣其泰山杜有鄰交構東宮一案,交吉溫審辦,吉溫加以酷刑,竟將杜有鄰柳勣翁婿兩個都杖死在京兆府獄中。此次楊慎矜案的犯人也大都是被他挖出的證供。但是輪到蓮靜,吉溫卻遲遲不動手,多加袒護,一直沒有拿到蓮靜的供詞。
“吉法曹,今日相爺又催審案結果,說陛下也頗為焦急。再這樣拖下去,遲遲不決,惹怒相爺事小,觸怒龍顏事大啊。”盧鉉在李林甫那裏吃了責罵,回頭來壓吉溫。
吉溫麵有難色,推脫道:“卑職已經多次審問吉少卿,但他確實不知有讖書,更不用說藏在何處。他不知道的事,卑職也沒法無中生有地問出來呀。”
“他說不知道,你就信了?”
吉溫回道:“吉少卿為人剛直誠樸,從不虛言,朝中有目共睹。”
盧鉉嗤道:“吉法曹審案多年,還會被一句剛直誠樸迷惑?不給點苦頭嚐嚐,誰會自己承認自己犯法有罪?正是因為你對吉鎮安屢屢縱容,才讓他有恃無恐,不肯從實招來。”
一旁楊昭也問:“吉法曹向來法不容情鐵麵無私,怎麽這回對吉鎮安手下留情,久不嚴審呢?莫不是顧念他和你同姓,本是一家,因此不忍對他用刑?”
吉溫順水推舟道:“楊禦史明鑒,卑職實不該因私廢法,卑職知罪。”
楊昭冷笑道:“如此說來,楊慎矜他與本官還是同姓呢,本官是不是也該放他一馬?”
吉溫無言以對,楊昭又道:“既然吉法曹顧念同宗之誼拉不下這個麵子,那不如就由本官和盧禦史來做這個惡人審問吉鎮安。法曹但作壁上觀,既不用愧對吉鎮安,也不必延誤審案,如何呀?”
盧鉉附議,不等吉溫答應便支使獄卒提出蓮靜來。吉溫眼看蓮靜被獄卒架著從他麵前過去,卻無法阻止。
盧鉉單刀直入:“有證人證實楊慎矜曾與你論讖書,你可知他將讖書藏於何處?”
蓮靜一口否認:“決無此事。”
盧鉉厲色道:“多位證人證言,楊慎矜自己也認了,不容你不承認!快快招來,免受皮肉之苦。”
蓮靜直視他:“那些證人的證言,盧禦史就是這樣問出來的麽?”
盧鉉大怒:“大膽!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來人,上刑具!”
楊昭始終冷眼旁觀閉口不言,任盧鉉審問。吉溫暗自心急如焚,麵上又不能拂逆楊昭盧鉉二人,看到抬上來的刑具才大驚失色,對盧鉉道:“盧禦史,吉少卿他骨輕體弱,恐怕經不起這等大刑,不如……不如改用拶子,不傷性命,也一樣能懲戒。”原來盧鉉命人抬上的刑具是以木枷夾住犯人頭腳反向拉伸,若不是身骨強健之人,骨節碎裂事小,說不定還會被生生拉成兩半。而吉溫提議用的拶子是用來夾手指的,常對女子使用,十指連心劇痛非常,但不會危及性命。楊昭見吉溫竟提議對蓮靜用對付女犯的刑具,眉頭微蹙。
蓮靜本是無畏無懼,見此刑具也變了臉色。他身子單薄,痛楚可以忍耐,卻不一定抵得過這刑具拉伸的力道。
盧鉉看他神色,心想自己這回是找準了他的命門,喝道:“不給他點顏色瞧瞧,怎麽知道厲害。上刑!”
吉溫見勸說盧鉉無效,轉向一旁的楊昭:“楊禦史,吉少卿隻是證人,目前還未定他的罪。他一直深受陛下信愛,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無法向陛下交代啊!”
楊昭與盧鉉同在禦史台任職,位階比盧鉉高,盧鉉也停下指令,向楊昭投以詢問的眼光。楊昭盯著蓮靜,後者慘白著一張臉,目光卻盈盈地落在吉溫身上。他心頭突生一股無名之火,沉聲道:“用刑!”
蓮靜這才猛地轉頭,訝異而驚惶地看他,但很快被獄卒拉起送上刑具。楊昭心中翻騰,既有不忍,又夾著報複的快意,更多是莫名的酸苦,攪在一起,百味陳雜。
刑具拉起,蓮靜身子抬到半空,手腳被木枷縛住。獄卒搖動木棒絞起繩索,繩子拉緊,將蓮靜身子拉得筆直。蓮靜咬住牙關,哼都不哼一聲。
吉溫急道:“……吉少卿,你就招了罷,平白受苦,也於事無補啊!”
蓮靜咬住下唇,極力忍耐支撐,唇上滲出血絲,就是不開口。
盧鉉道:“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棍子硬。再收!”獄卒又轉了幾圈木棒,繩索收得更緊,竹木與繩子間絞緊,咯吱有聲。蓮靜終抵不過木繩的力道,隻聽嘎嘎幾聲脆響,手足各處關節盡數破碎脫臼。經此酷刑,他居然仍舊清醒,不肯開口。
獄卒見狀也不敢再加力了。平素用這刑具對待犯人,都要加到第四第五圈時才會斷骨,有時碰到身強體壯的,六七圈興許都沒事。這吉少卿外表柔弱,身子骨比女人還不經折騰,兩圈就骨節全斷了。
吉溫急忙對楊昭道:“楊禦史,吉少卿已不堪負荷,再用大刑,怕是要鬧出人命了!”
楊昭急對獄卒道:“快放他下來!”
獄卒撤去刑具,蓮靜手足不能使力,軟綿綿如同破碎的布偶癱倒在地。楊昭上前一步,卻被吉溫搶了先,他怒喝一聲:“吉法曹!”
吉溫生生頓住腳步,對獄卒吩咐:“吉少卿不能答話了,把他……把他拖下去,好生看管,容後再審。”一麵又對楊昭盧鉉道:“卑職奉命掌管牢獄,若有差池,卑職難辭其咎。卑職先告退,巡視牢獄處理善後。”說罷匆匆追隨獄卒而去。
楊昭立在原地,眼神幽暗,看著吉溫追上拖走蓮靜的獄卒,換過來自己背扶著,消失在走道盡頭。盧鉉疑惑地看他一眼,不敢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