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血腥地

一輛淺褐色的輪式裝甲車，在純金屬的過道中有氣無力的行駛著。在裝甲車的前方，則是一群仿佛是被人用槍口抵著，一步一步挪向斷頭台般的人群。

人群再前麵一些的位置，一頭熊不停前後張望著。一會兒回頭看看身後的人群和裝甲車，一會兒又把目光停在飛前身前的小生物身上。如是幾次後，熊言之未盡的道，“沒有想到就憑你幾句話，這些人居然就全都跟上來了。”

名叫秋羽的小生物大腦正進行著高速的思考，僅用短暫的思考間隙對熊人作出回應，“那可不隻是因為我幾句話。森林幻想的人是根本沒辦法，除了繼續往前他們根本就沒有地方可去。至於藿食者戰隊嘛，他們隻是覺得跟著我們比自己到處亂跑到死要好點吧。”

得到回答的熊人心中糾結無比，似乎自己也是這樣的情況。

在藿食者戰隊的裝甲車裏，愛麗絲正在對隊員們解釋自己現在行動的原因，“我隻是覺得更著他們比我們自己到處亂跑要好點。”

這個是算不上理由的理由，但是卻沒有人反駁。

愛麗絲確實把發生的一切都如實告知了秋羽，唯有一句來自他們隊長隱龍風的話隱瞞了下來。

“你們絕對不要一直順著這條路走。”

這是一字不改的原句，用在當時的情況下，就是讓他們不要到森林幻想為所有進入這裏的人所建立的最終集中點去。

隊長的話是絕對的，所以在隱龍風離開後，藿食者戰隊的所有人就在愛麗絲的指揮下進入了一條條岔路，尋找著那個或許根本就不存在的，可以離開這裏的出口。

他們乘坐的這輛輪式裝甲車，是其中一個士官成員整個固有空間中唯一能裝下的東西。在這個以物質構成能量來計算占據固有空間大小的法則世界中，一輛具有完整戰鬥力的裝甲車遠遠不是士官級的固有空間所能裝下的。所以嚴格說起來，這輛裝甲車是簡化版。

為了節約固有空間完全舍棄攻擊，以及除了行駛能力外的一切控製設備。最終誕生的就是這輛以防禦和移動為賣點的裝甲車。

事實上，作為用於探索未知區域的道具，比個人防禦強上十多倍，速度也快上十多倍的裝甲車有著超廣的泛用性。即使是在這個四處都被金屬封閉的世界中，這輛有著速度優勢的裝甲車依然為藿食者戰隊節約了不少探索的時間。

藿食者戰隊進入這裏的時間大概比秋羽一行早半個小時左右。這半個小時的時間也就最多夠人從進入點走到最終的目標地點。可是依靠裝甲車的高速，在和秋羽碰麵前的半個多小時就讓藿食者戰隊幾乎兜便了每一條不指向中央方向的通道。

也因為如此才讓他們知道，要找到出去的路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本來嘛，不管森林幻想是出於保護還是囚禁的目的，既然人都弄進來了，自然不可能讓對方能夠輕易的走掉。

至於隱龍風的話……人都是擅於變通的。聽從他的話不往最終集中點走是服從命令，不聽他的話，那則是關心隊長，不希望他獨自麵對危險。當然，從本質上來說，現在對隊長的關心之所以能蓋過命令的執行，主要還是因為他們實在找不到路了，而在向前的行進方向上又剛好有人帶頭……

隨著接近，巨大的碰撞聲變得越發響亮起來，現在能感覺到的不但是金屬牆壁的震動，甚至還有空氣中那種讓皮膚跳動的顫栗。

秋羽一直在堅定的向前飛行，不過也在重重顧慮之下僅僅保持著普通步行的速度，看起來就像是雖然必須要到達目的地，可是卻沒有打算直接參與進這場動靜恐怖的戰鬥中。但是，如果它一直不停，秋羽也不會因為害怕參與進去而改變計劃。

幾分鍾之後，秋羽已經能看見在通道盡頭亮起的刺目紅光，與之同時，持續了數分鍾的誇張震動突然停了下來，就仿佛是因為先前的最後一擊而分出了勝負般。直到一行人與紅光滿溢之處的距離拉近了小半之後，新的震動才再次發生。

聲勢依然驚人，但已經遠遠達不到讓人覺得腳掌發麻的程度。根據聲音的大小來看，不是因為撞擊的力量開始減弱，而是“巨獸”的戰場發生了轉移。

確認了這一信息後，秋羽不再猶豫，立刻以全速向前飛去。出於安全方麵的考慮，秋羽全力展開了感知蔓延，可是某個感覺卻又讓他在瞬間收回了放出的感知。幾秒鍾後的事實證明，秋羽對感覺的聽從一如既往的正確。

衝進遍布紅光的世界後，秋羽足足用了三秒才適應眼前的光線，然後，分明見慣了風雨的他如同回到了第一次進入遊戲的新手教學中一般，胃部一陣陣的翻湧起來。

這是一個直徑上萬平方麵的巨大空間，以前應該是堆滿了無數巨大的機器，但此時看到的隻有一地碎塊。不單是金屬、線纜、塑料的碎塊，還有……骨頭、內髒與血肉的碎塊。

在剛才的震動下，這些碎塊如同被人細細噴灑的塗料般，完全覆蓋了地麵的每一寸位置。

各種碎塊算是比較重的東西，所以隻能落於地麵，而紅色的血卻因為**的依附性而沾滿了牆壁與至少有十多米高的天花版。

紅色的光應該是緊急情況下的布置，但因為在紅色光源之上還蓋滿了厚厚的血液，所以這裏的紅色有著濃鬱得讓人壓抑的色澤。

紅光並沒有覆蓋到整個空間。在秋羽所處入口正對著的另外半邊，那種堅固得讓熊人畏懼的堅固金屬牆麵上布滿了無數隕石衝擊般的漆黑坑洞。坑洞當中連同周圍一大片區域的光源完全破壞，使得那裏成為了絕望的黑色和恐懼紅色各占半邊的扭曲世界。

十多秒後，熊人，蜉蝣特還有森林幻想的一幹人員到達了秋羽身旁。他們沒有秋羽那種能飛在半空中的便利條件，所以在踏入紅光所籠罩的世界的一刻，腳下已經踩在了粘稠的細小碎塊之上。

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一幕實在過於具有衝擊性，所以即使是反應最快的人也花了好幾秒的時間適應。而適應的結果則是所有人一邊嘔吐一邊拚命向外麵退去。

慌亂間有人跌倒在碎塊中，大半邊的身體被染得通紅。極端的恐懼與嘔心感，讓他就像拍打火苗一般拚命拍打著身上的細小紅色碎塊。

熊人本來是在拚命死撐，但幾塊碎塊突然飛到他臉上過後，他本想用顫抖著伸出的手將其抹掉，但動作才到一半時，就再也忍不下去，哇的一聲加入了嘔吐的行列。

稍微旁邊一些的機器人應該沒有嘔吐的這個功能，但他同樣彎著腰，發出咳咳咳的聲響，仿佛這有這樣才能讓作為操控者的人類稍微釋放一些精神上的衝擊。

要論戰鬥力的話，這裏的每一個人都不會比零零師的士兵差。但是心理素質的話就實在遜色太多了。對他們來來說，法則世界就是個虛擬的安全世界，在這裏的傷害不會讓他們疼到難以忍受，死亡不會讓他們恐懼到不敢戰鬥，就連被自己殺死的敵人屍體也會在點點光芒中化為被記錄的數據經驗。

在來到這個怪異的孤島區域之前，戰鬥與死亡都隻不過是一場懲罰稍微大一點的遊戲。直到三眼怪的出現，他們才感受到了源自死亡的壓力，才看到了從破開腹部中掉出的腸子是什麽樣子，才聞到了血液和腦髓混合在一起是什麽氣味，才聽到了被痛苦糾纏的呻吟是多麽刺耳。

但比起眼前的一幕，那些東西實在算不了什麽。不要說他們，或許就是心裏堅強如鐵的零零師戰士在這裏，也不會比他們好上多少。見過屍體，殺過人是一回事，但要在無數的血肉碎塊中麵不改色的踩踏打滾，那已經遠遠超越了普通人類心理承受的範疇。

稍後到達的藿食者戰隊似乎因為先前的遭遇學聰明了不少，在從裝甲車中下來後，都沒有拿眼睛往紅色統治的世界中直視，不過，僅僅是從森林幻想戰士身上看到的那些東西就讓他們臉色雪白，明顯現在的血腥程度要遠超剛才他們所說的那個“屠場”。畢竟屠場中可沒有人把血肉震得那麽細碎。

“這裏還能找出你要的東西嗎？”蜉蝣特對著著同樣退了出來的秋羽道。他算是表現最好的一個，但說話的聲音依然有些發顫。

秋羽靜靜的咬著拳頭。這樣的情況確實有些超過自己的預計。等到周圍的嘔吐聲漸漸趨於平靜之後，才決然道，“這裏如果沒有留下任何解謎的線索的話，我們就繼續跟下去。”

秋羽所說的跟下去，自然是指正在越打越遠的那場戰鬥。不過，在見過了眼前的一幕之後，連蜉蝣特都不敢說自己真有走進那片血腥世界的勇氣。

“要線索的話，我可以試試。”機器人的發音係統有著嘔吐過後特有的虛弱。但話才剛說完，他已經像是閑庭信步一般，毫無阻礙的踏進那片血肉海中，踩出一個個需要十多秒時間，才會被未凝固的紅色**所回填的沉重足跡。